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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的船行的很快,行了三天就到了江宁一带,李不侯便想在这里逗留几日。
秦媛心中也不想太快回京,就同意在此停船歇息两日。
江宁官员得到消息之后,早早的便在码头迎接。秦媛的船队到了之后,就见码头上已经候着三顶顶绿呢大轿,和十几顶官轿,摆齐全幅执事,开锣鸣道,迎接她与景王。景王先安排送粮的船队回南怀,又点了五百锦衣军护卫留下,其余士兵都让他们随着典史,录官先行回津州等候。
待秦媛等人下船,府台携大小地方官员亲迎。出了南临,秦媛心中大石已落,对这些官员倒也客客气气。只是下令,在江宁两日送礼请客的一概不见。
是夜,江宁府台摆宴,秦媛等人在府台官邸用了晚膳之后,秦媛就换了一身男装,与景王就去外面投宿客栈。
原本江宁府台早已替他们准备好了歇息之处,但秦媛却觉得无趣,在南临这一段时间,秦媛不是在处理公务就是卧病在床,早已闷不住了,现在到了江宁这样的江南繁荣之地,自要好好赏玩一番,哪里还肯安耽的住在官邸之中?
而景王只要她身体无恙,万事都是随她高兴,她既然有兴致游玩,景王当然乐的奉陪。
八年前秦媛曾来过江宁,在此小住了俩月,对江宁倒也不算陌生,只是时隔已久,江宁多少有些变化,自然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秦媛与景王二人在街道上走着,因早已上过晚牌,江宁有巡夜的惯例,到了晚间只有南街一带还是灯火繁华,而江宁的南街也是江南有名的烟花街,分为上南街和下南街,上南街就是勾栏青楼集聚之地,而下南街则尽是曲馆戏院。
秦媛初来江宁之时,年纪还小,只在下南街的联玉班听过一回戏,而上南街的景象不过只是匆匆路过时,瞧了一眼。
秦媛与景王在南街口的花影楼住下,这一带仗着南街的繁华,生意也很是不错,大菜馆,书馆,酒楼茶社也是处处俱有,与南街一样的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二人倚在花影楼门前的栏杆上,看着街上那来往兜圈子的马车上坐的那些倌人ji子,真真是杨柳为眉,芙蓉如面,偶有坐在软轿中花样美人的挑帘一笑,那样的嗔笑娇态,可谓旖旎动人。
“想好去哪儿了?”景王笑望着秦媛问道,“你该不会想去上南街吧?”
秦媛挑挑眉,目光在景王身上上下细以一番,笑道:“我看是你想去。”
景王却不以为然道:“我身边已有如斯美人,去了未必有更好的。”
“那我们就去听曲吧。”秦媛指了指对面的一家挂着“醉音阁”的书场道,“就那儿吧,反正我也没去过,至于上南街,我觉得……”
秦媛眼波溶溶一转,笑容中就带了两分狡黠,道:“勾栏之地,各处有各处的规矩,还是明日带了东君一道来了再去,免得我这个生手在这里掉了场子。”
景王笑着摇头道:“你想去我也不拦你,但有些事我还是要说,可不能……”
“嘘……”秦媛伸出一根白净的手指嘘在嘴边,眨了眨眼道:“我是个女人去那里难道还能做什么不成?再说我也不避着你去,担心什么,难不成是吃醋了?”
景王“唉”的一声,无奈道:“你高兴就好。”
秦媛满意的笑了笑,牵了景王的手腕就往醉音阁走去,进了书场,二人随意拣了个位置坐下,秦媛要了一壶香片之后,就细细的打量坐在台上的一群倌人歌姬,看了一会儿,就拍了拍景王问道:“上首左数第三个,和下首的第一个,你觉得哪个好?”
景王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顺眼望去,秦媛说的那两个面貌确实比较他人稍有突出,便道:“既是听曲,长相是在其次,还是要看唱功如何?”
秦媛笑道:“此言差矣,听曲的至高妙处就是要赏心悦目,唱功固然重要,但美色却也是不可或缺的,不然耳朵享受了,却怠慢了自己的眼睛,岂不是厚此薄彼了?”
景王含笑吃茶,不去驳秦媛的这一套“厚此薄彼”说。
秦媛又道:“再说这唱功又看不出来,不如点个秀色可餐的,即使唱的不尽如意,但也也至少还有美色可观啊。”
秦媛还在说着,景王就已经抬手叫来了堂倌,堂倌端上点曲牌恭敬道:“二位爷是要点谁的?”
景王往台上一扫,问道:“你们这台上一共有多少人?”
那堂倌看出点势头,就哈着腰道:“回爷的话,有二十二人。”
“那好,你就将这二十二的拿手曲子都点一遍,点个满堂红吧。”景王如话家常般说完,就继续喝茶。
堂倌听了,诺诺连声,一路小跑道台上高声报道:“丙座二位爷点满当红咯!”
然后场下台上的人的目光就纷纷向着秦媛二人看来,未免众人的视线都聚在他们二人身上,直到台上挂好牌面,有人开唱,这些目光才回到台上唱曲的倌人身上。
台上曲声摇曳,而秦媛的目光却全落在景王身上,景王起先还装作不在意,但被她看就了不免就要问为何。
秦媛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在手中晃了晃,目光就从景王的身上收了回来,说道:“看来南临一行还是没把你家掏空了,还有闲钱点满堂红。”
景王含眼而笑,并不言语。
这一趟去南临发粮的确几乎掏空了景王所有的家当,但现在他能看秦媛这样笑意盈盈的坐在自己对面开玩笑,心中也已经知足了,钱财之事,自然也就不会再介怀了。
秦媛一边用手指随着曲调在桌面上打着拍子,一边说道:“可惜我还贴了五万两进去,怎么想都觉得亏大了,还是要讨点回来我心里才能过得去。”
景王知道秦媛的意思,就道:“这些事,回京之后再说,难道来一趟江宁,先好好玩,不要再想旁事了。”
秦媛笑着点头。
二人听了七八首曲子之后,也就没有兴致再接着听下去了,便叫了堂倌付了帐,给了赏钱,就出了醉音阁。
到了门口,景王看了看天色,问道:“是回客栈吗?”
秦媛掩袖打了个哈欠点头道:“嗯。”
二人进了花影楼,随着小二到了定下的天字号房,进房来看,房间虽然不大,但收拾的十分富丽。
秦媛伸了伸懒腰在榻边坐下,待小二拿进热水来,景王就脱了外面锦袍,洗漱了起来。
秦媛却懒在榻上不愿意动,景王只好拧了帕子来给她擦脸净手。
秦媛笑嘻嘻的伸着手,看着景王温柔小心的替自己擦手,就说道:“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有这许多的好处?”
景王给她擦完手只手,起身,用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笑着走去放好了帕子后,才走回来坐到秦媛身边,将她扶入自己怀中,低着笑眼,用手指在秦媛的一只手上一箍,然后手指稍松了松道:“还能再长些肉。”
秦媛不说话,背靠着景王的胸口,把玩景王的手指,享受着这一刻的闲逸安宁。
景王却看着秦媛的手臂,用手在上面轻轻一拂,道:“这里的事……”
秦媛的身子在景王怀中一僵,但马上就恢复了笑容,转身看着景王道:“都过去了,其实都是我自己倔强,太妃这么做不过也是父母之心。”
景王吸了口气,问道:“还痛吗?”秦媛摇头,捋起衣袖,那白净的手臂上有半个红点和半块疤痕。
古法将守宫养在器瓮之中,每日喂其朱砂,当守宫吃朱砂吃到全身通红,然后把守宫放到石臼里面,用大杵捣至万下,得到的朱泥就是守宫砂,将守宫砂点到女子的手臂处,若为处子,则水洗不掉。
当年秦媛嫁给景王之时半年都未圆房,而半年后秦家出事,秦媛去求宁焕臻,虽未见宁焕臻之面,但这一夜未归却引起了严太妃的怀疑,便要以此法验秦媛的清白,秦媛性格倔强,虽然结果证明了她的清白,她却当着严太妃的面,用燃香直接烫掉了手上的半块朱砂痣……
景王知道这件事后,和严太妃大吵了一架,而秦媛更是从此隐居在佛堂,到严太妃去世的时候没有再去见她一面。
但秦媛现在想想这一切却没有了当时的那种愤恨。
景王看着秦媛的手臂,替她拉好袖子,心中即愧疚,又有些高兴,那半块红印的意义……
念及此处,景王心中弛动,但钟芸曾交代过,秦媛这段时间身子还没有完全复原,不宜行事……
景王吸了口气,抱起秦媛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之后,就转身去榻上去睡。
秦媛此时也累了,转身也就睡了过去。
只是为难了景王这一夜无眠,辗转一宿,一直到鸡鸣之后才勉强入睡,还没与睡实,天却又亮了。
秦媛醒的早就趴在景王榻边,揪了一撮头发在景王脸上搔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