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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离刚穿来的时候,借着房氏对她的喜欢,没少从岳家的藏书楼里借阅书籍,为的就是恶补知识。
首当其冲要了解的就是大雍朝的版图,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郑离足足认了两天才面前看完。
这幅墨色山河图能吸引郑离的全部注意力,并不紧紧在于画工精巧,禅意精深,而是......而是这画的根本就不是大雍的江山。
却是西夷版图!
皇宫禁内,一间不打眼的小小书馆中,却大开大合悬着这样一副叫人不敢小觑的东西。
郑离全忘了裙角被灼烧的窘态,她放下小太监交给自己的衣裳,巧步走到墙壁近前。墨色山河图占据了整片墙壁,郑离站在下面只能仰头观望。泼墨山水,选的是西夷的鸣凤山,据说也是上官家族的发迹之地。
连绵的鸣凤山穿梭在云雾中,顶端一轮红日冉冉东升。
不知为什么,郑离却总觉得那红日红的刺眼。她一撇嘴,瞅见旁边有个镂空雕花的绣墩,想也不想变扯过来。颤颤巍巍站上去,左手灵活的往那红日上摸索。
果然有些异样的感觉,那鲜红的日头中间似乎有些密密的针眼。
郑离正有心细看究竟时,外面小太监却匆匆敲门。
“郑书女,可收拾好了?”
“哦,这就来!”郑离只好暂且放下好奇,快速换了衣裳。好在只是外面的袍子有些烧焦,内中雪白色的单衣并无碍。
她抱着衣裳推门的时候,小太监正要敲第二次,看她出来忙陪笑道:“郑书女别见怪,是巡视的侍卫吆喝我们赶紧关闭宫门呢!”
宫中各殿开门关门自来有时辰限制,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打第二遍梆子声的时候,大家均是照着以前的旧历做的。如今长青书馆门前久无动静,自然有人来探看。
郑离怕他们难做,连忙往外走,早有两个小太监提着新灯笼在门口相迎,一路送她回了新安苑。
且说郑离才出了那屋子不久,一个人飘飘自后堂走了出来,素衣白袜,一尘不染,就连面上的微笑也有出尘之意。借明晃晃的灯火不难认出,这人恰是元后嫡子玄音禅师。
刚刚来敲门的小太监垂着首,轻移步来至跟前:“殿下,奴才怕郑书女瞧出画的蹊跷,所以不敢叫她在里面耽搁。”
玄音禅师微笑道:“你是个机灵的,不过孤看来,那位郑书女未必没有疑心。明日叫人堵上针眼,小心驶得万年船。”
小太监连忙答应:“奴才按照殿下的意思,悄悄去见了干爹,按他所言,皇上极有可能为东宫择娶礼部尚书之孙柳宛筠为妃,另有鲁平侯府家的小姐鲁菱悦为侧妃。干爹还说,为皇后颜面好看,或许还要叫娘娘在择选一二名良娣。”
长青书馆并非后宫重要宫舍,可谁也想不到,这里的小太监竟然还是安盛安公公的干儿子。
玄音禅师朗笑:“四个世家小姐,孤这太子弟弟好生的福气!”他旋而又问:“萧家如何?”
“安公公没有明说,不过听他的意思......万岁爷似乎对萧大将军颇有微词。”
玄音禅师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大年初一,百官在行宫为皇上请安,萧大将军称病未来,父皇也只是叫人送了些补药过去。玄音禅师还记得清楚,五年前萧大将军西征归来,身负重伤,父皇不但亲自登门看望,更赐了皇家温泉,准萧大将军每日过去沐浴疗伤。
此举一时轰动长安,人人都说皇帝宠信萧大将军,西夷上官家覆灭是指日可待。
而今,数年过去,上官家的版图非但没有消减,反有骤增之势。而萧大将军也不再是皇帝身边什么都可托付的知音。
若此人能为自己所用......
玄音禅师目光一冷:“叫人好生照顾着萧家小姐,不可叫其有一丝差错。”
小太监连忙答应。
次日一早,郑离抱着借来的衣服预备去浣衣局,才走到门口,就看见槐嬷嬷从院门外进来,二人打了照面。
“咦?昨儿那件衣裳不是才做的吗?怎么好端端又穿着旧的?”槐嬷嬷记得昨日那件是司针局新给的,说是雁妃赏赐,大伙儿还瞧了许久,个个口中赞誉有加。郑离这丫头也是喜欢的紧,回屋就穿上了。
郑离苦笑着把昨晚在长青书馆门前摔跤的事儿告诉了槐嬷嬷。
槐嬷嬷大皱眉头:“雁妃才赏你的就烧了,传进她耳中可不好。”
郑离也明白内中的厉害,可裙角被烧了大片,与其修补不如重做一件更实际。司针局的柳嬷嬷和槐嬷嬷是老交情,郑离遂厚着脸皮开口相求。
午后,司针局就有了消息,那位柳嬷嬷请郑离亲自去说话。
这司针局的宫女们年纪都相仿,因为熬的是眼睛,看的是手艺功夫,并不是年纪越大手艺越好,反而上了岁数后眼神跟不上,女红越来越差。太后怜惜这些女孩儿,特准若有二十岁想出宫的,可比寻常宫女早去五年。
柳嬷嬷从小进宫就在司针局里做事,一呆就是三十多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也算苦尽甘来。后宫那么大,她做不得主,可在小小的司针局,这位柳嬷嬷却是说一不二。
柳嬷嬷热情的命人端茶拿糕点:
“槐姐姐和我说了,一件衣裳,又出自我们司针局,照理这事儿也好办。可偏不巧,你那件衣裳的料子是雁妃娘娘特意赏下来的,我们司针局找了一圈也没寻到一块相仿的布料。”
郑离瞧她说话时笑容满面,并不像真心为难的样子,不知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只好赔笑:“这件事若说能帮我的,除了柳嬷嬷再没旁人。雁妃娘娘那儿我是不敢求的,还是柳嬷嬷帮我打听打听,哪位小主那儿还有类似的布料,若能得救,我将感激不尽!”
柳嬷嬷见她说的诚恳,便道:“我想来想去,这料子似乎是前年端午皇后赏的,一共只几匹。皇后当时说赏了几位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做衣裳,可自那之后,除了雁妃娘娘前两日命人送了料子来,也就剩下睦元堂的大宫女银翘做了件一模一样的。”
郑离还是头一回听说后宫中有睦元堂这样的地方。
“睦元堂不在后宫,而是曾经玄音禅师为皇子时的居所,就在太液池最东端,紧邻着东宫。”柳嬷嬷笑眯眯的解释:“玄音禅师虽然出家,可居所却被保留着。那位偶然进宫伴驾,皇上仍旧叫他住在睦元堂。银翘十分好讲话,我叫了贴身的宫女随你走一趟,成与不成就看运气了。”
郑离万分感谢,与司针局的宫女一并往睦元堂来。
就像柳嬷嬷所说,银翘是个爽利的性子。睦元堂与承欢宫、新安苑隔的远,银翘并不认识郑离,但闻听郑离有难,立即叫人去取衣裳。
两件宫装果然十分相似,只是银翘这件明显穿过,不留心倒也看不出来。
银翘笑道:“郑书女别嫌弃,这衣裳我虽上过身,却没大狠穿。”
郑离已经是感激不尽,心里想着怎么谢人家才好。三个人正说着,睦元堂的小太监进来道:“殿下听说新安苑的郑书女在,请她书房说话。”
郑离赶紧起身,心中诧异:“玄音禅师在?”
银翘笑道:“万岁爷想念殿下,昨日进的宫。怎么......郑书女认识我们家殿下?”
“有过一面之缘。”
银翘骄傲的挺了挺胸脯:“能和我们殿下有一面之缘,就是不小的福气!”她起身亲自引郑离去书房。
睦元堂的书房布置奢华,为郑离平生罕见。
她只去过一次文华殿,但前者与睦元堂相比,显得朴素的近乎简陋。
书房向东设了一张紫檀南漆大书桌,后面摆了一架紫檀边座三围屏风。书案上古今图书没有三四百卷也有一二百,一套一套累在那儿。旁边有件乌木座的哥窑笔山,汉玉水盛底下压着明远贴白玉片四页,旧端蕉白瓠叶砚一方。
书案左侧有个铜掐丝珐琅金鱼缸,内中游鱼,纷纷吐着泡泡。
这摆设尽显主人的心思灵巧,和玄音禅师的佛家弟子身份不符,却处处彰显了皇家天威。
“奴婢给殿下请安!”
书案后端坐的玄音忙抬手笑道:“小僧为出家人,从不讲究那些虚礼。银翘,快看座!”
郑离暗想:这位性情忽冷忽热,不是个好应对的,少不得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听说,郑书女如今跟着皇后当差,果然是大有出息。”玄音看向郑离:“小僧记得,初次见郑书女时曾有过一卦,郑书女眉心间的刀疤伤了命数。可今日再瞧,似乎隐隐有改变之相,不知小僧可否细观书女额上疤痕?”
银翘忙轻推郑离:“殿下难得为别人占卜,郑书女还不赶紧答应!”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叫玄音禅师看看伤疤不打紧,她又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怕的是这位前皇后嫡子说出什么危言耸听的话,届时后宫传的沸沸扬扬,对自己绝没有好处!
玄音禅师兴味盎然的看着郑离,分明叫准了郑离不敢拒绝。
郑离进退两难,甚至开始怀疑柳嬷嬷把她叫来这里有没有别的用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郑离只好用手掀开碎发,露出光滑洁白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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