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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离用瘦弱的肩膀揽着房氏去了右手廊下的阴凉处静坐。
妙舞堂的大门紧闭,有二奶奶的人看守,谁也不敢上前唐突。
不多时,屋子里就翻检出了许多违禁的东西,规格不但不符合二夫人这个妾室的身份,而且数量多的叫人咋舌。
二奶奶好歹也是世家女出身,可见了这些东西,也气的真动了怒。
这些东西也有库房册子上明细记载的,也有走岳云私帐的,可无论哪一样,也该叫大夫人先见过再说。而今眼下,这些俨然成了小岳氏的私有物品。
小岳氏已经悠悠转醒,看见满院子的狼藉,蹭的从地上跃起:“你个不孝的东西,我的屋子也敢翻,看我不叫老爷请出家法,休了你出门!”
她随即又看到角落里战战兢兢的房氏和默不作声的郑离,心中更怒:“还有你们两个!呸,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房氏坐立不安,扯着郑离就要往出走。二奶奶立即使眼色,几个丫鬟就将房氏、阿离围在中间。
二奶奶笑道:“大夫人是怕我年轻不懂规矩,硬要了大嫂子过来做个见证,也免得从二夫人屋子蹦出来的东西不干不净,大家都说不清楚。”她环视众人:“大夫人交代的明白,仔仔细细的翻,不准有一丁点儿疏忽的地方。眼下老爷就在小佛堂陪着大夫人,你们只管放心找,出了事儿一律有大夫人担待着。”
小岳氏这才真真是怕了。
这些年她趁着老爷放了一半权给自己,不知从库房里弄了多少好东西进自己的院子,加上外面时常有来孝敬大夫人的礼,差不多清一色都被自己隐匿了下来,万一被查验出来,丢人是小事,就怕老爷雷霆一怒,把自己送去那个荒山上修行。
小岳氏连忙从地上连滚带爬站起身,“二奶奶消消气,进屋吃口茶再慢慢找不迟。”
前倨后恭,反差不可为之不大。
二奶奶终于在妙舞堂趾高气昂了一回,拉着女儿进了内堂。
几个丫头来请,房氏垂着头就是不动地方。大丫鬟淑晚不由苦笑:“大奶奶,您就别为难奴婢了,我们奶娘摆明了要拉你一道,你坐在这儿和坐在里面又有什么分别呢?”
郑离冷道:“大伯母身子不适,烦请淑晚姐姐告诉二奶奶一声,若不放我们出去,就请辟个通风敞亮的小轩静坐。”
淑晚不敢用强的,只好扭头回去通禀。
二奶奶正在里面意气风发,挥斥方遒。闻听房氏这样不给面子,很是不悦。又想着事情已经达成一半,左右这头等的功劳不会跑,便冷淡的叫淑晚放人。
房氏狼狈的拉着郑离出了妙舞堂,她这样惶恐的模样实属竿见。
房氏屏退近身服侍的松儿等人,只叫她们远远的瞭望,自己则悄声与郑离道:“二夫人这次惹出来的篓子不小,怕老爷也没心思保全她。府里又将是一场风波,我今晚就和你大伯父商量,好歹大夫人的病有了康复的迹象,我们仨尽快启程,早去长安,我这心里就早一日踏实。”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或许自己就是身处谜团迷雾之中,才看不透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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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这一闹,连带着岳家三兄弟当晚便上演了全武行。
岳临墨听说自己生母受了窝囊气,提了书房墙壁上挂着的鸳鸯宝剑便来找二奶奶报仇。彼时二奶奶正伺候岳临书用晚饭,席间还不时娇笑着将在妙舞堂里的伟绩说与岳临书听。
待看见明晃晃一柄宝剑直奔自己面门而来,二奶奶吓得立即缩在了饭桌底下。岳临书举着笨重的椅子去搪,岳临墨见了空隙便剁,屋子里叮叮咣咣闹开了花。
偏巧岳云当时不在府里,岳临诗被迫过来劝架,岳临墨连带着他一并恨得要死。
岳临诗不及岳临书灵活,一个不留神,岳临墨的鸳鸯宝剑便刺在了他的右手手腕上,当即鲜血飞溅,惊住了岳临书,也吓到了岳临墨。
“大,大哥......”
岳临墨真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他是气急了,不过也就是吓唬吓唬,没想到大哥怎么傻得真伸手去搪啊!
血流的太快,不多时,岳临诗便面色惨白如纸。
“三弟!”岳临书厉喝:“你万一真隔断了大哥的筋脉,今后叫他怎么选馆?怎么为官?你,你存的究竟是什么心!”
岳临墨恼羞成怒,旋即将宝剑又指向了岳临书:“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大哥当不了官,这个家还不是你最高兴?压着大哥那些年,压着我那些年,现在又要纵容你媳妇欺负二夫人。呸!我告诉你岳临书,这个家父亲交由谁手上还未必呢!别以为那些小手段能吓倒我!”
岳临墨将鸳鸯剑在空中虚划了两下,这才愤愤不平的去了。
众人急着给岳临诗找大夫,幸而伤口看着凶险,但不深,可也把房氏哭坏了。
晚间岳云归来,闻听此事,气的叫人将岳临墨绑去了外书房,狠狠杖责了三十棍,打的岳临墨是皮开肉绽,呼天抢地。
兄弟三个至此结下了深仇大恨,连往日面子上的虚与委蛇都不愿再做,三房人每逢见面便斗鸡一般,你恨不得咬下我的肉,我恨不得扣出你的眼睛,人心十分涣散。
鉴于这样特殊的时期,郑离和岳三娘之间的走动也开始渐渐减少。
这一日,阿离来瞧病养中的翠儿。
撩开帘子往里一探头,郑离禁不住眼前发亮。
“呦!好漂亮的花儿!”
简简单单的铜褐色陶土罐做了瓶身,内种插着一大捧杜鹃。
含苞的便娇羞欲语,脉脉含情;乍绽的便潇洒自如,落落大方;怒放的便赧然微笑,嫩蕊轻摇......
这单辟出来的小厢房整日被药香笼罩,未免叫人觉得死气沉沉。忽然出来一大束鲜花,怎能不叫人欣喜舒心?
“谁这样别致的心思?”郑离笑望着脸色渐入佳境的翠儿。
翠儿赶紧指了指站在墙角:“姑娘不认得,她叫小结巴,是大厨房里的烧火丫头。难为她有心,不知从哪里采到这么一大束野杜鹃。”
翠儿冲小结巴使了使眼色:“还不快给姑娘见礼!”抬举提拔之意那面外露。
要说这个小结巴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不过她因相貌过于普通,又内向害羞,整日不是在灶房里帮着烧火,就是缩在柴房中不肯出门。
久而久之,大家索性就叫了她“小结巴”,这之中也未免没有恶意的讽刺在其中。
好在小结巴的性子极好,任凭谁冷言冷语,她总是怯生生的冲人家一笑。这人的性子一软,便好叫人欺负。看守岳家后宅角门上的几个婆子每到后半夜吃酒时,一定会叫了小结巴帮忙打更,她们方好能肆意。
长此以往,唯一的好处便是给小结巴出门创造了便利条件。
岳府后宅里,小丫鬟们若谁短了香脂、彩线,都愿意叫小结巴去走一趟。
辛苦钱是从来没有的,倒是偶尔碰见几个善良的,会把主子们赏下来的酥糖、果子分她几块。
饶是这样,小结巴就已然十分欢喜,更感激不尽。
翠儿病后,看尽世态炎凉。
姑娘虽然自己掏钱请了大夫来瞧病,可翠儿心里总是忐忑焦躁的。今日小结巴来探望,可不就叫翠儿又惊又喜?
郑离这么一问,她便有心推小结巴一把,若真能得姑娘喜欢,从而被调进偏院来当差,那对小结巴来说也是件天大的好事。
小结巴赧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叫人听不真切的话。可越说嘴巴越笨,嘴巴越笨心里越急。
不大会儿就可见这孩子满头满脸的尽是汗水,样子十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