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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柔在京城之北,风光秀丽,山明水秀。
距离国道不远的一处光秃秃的小山山脚,一大片营地拔地而起,无数工作人员忙碌不停,很是热闹。集合了内地香港最优秀的影视界精英,夜以继日的筹备前期工作。从内地各大电影厂抽调的模型技师和特效高手汇聚一堂,按照一比一的比例,生生在山脚下的小河畔搭建起一条街巷,作为《集结号》里的主要战斗场景。
当“大解放”卡车拉着一车又一车的硫酸镁化肥来到剧组,再由专门的工作人员倾倒在地上,制造出以假乱真的雪景时,所有工作人员以及围观的群众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得多少钱啊?
要知道这是八十年代,内地的工业水平还相当有限。这将近十吨化肥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的化肥厂全年的产量,这就全都倒在地上了?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有不少群众偷偷的拿着麻袋装化肥,回家留作种地的肥料。
刚开始的时候杨林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直到偷化肥的越来越多,工作人员苦着脸说再不制止的话,化肥就不够用了。但是这些群众根本不管剧组的劝说和警告,依旧我行我素,只要工作人员不注意,拿着麻袋装点化肥就跑。杨林实在无奈,只好和当地的政府联系,希望能派出警力帮助维护局面,制止群众偷化肥。
当地政府反应很快,不仅派来一队警察,还派来一个工作人员帮助和当地群众协调工作。开始的时候杨林喜出望外,但是一段时间下来就愁得直挠头。
警察带队的是一个派出所的副所长,能年轻,三七分头整天梳的油光可鉴,警服的扣子开了好几个。走路的时候鼻孔朝天,迈着八字步,很想中.央领导。这个姓宋的所长据说是当地一个什么领导的小儿子,一副纨绔太子的做派,谁的面子也不买。这家伙倒是把偷化肥的事件给制止了,只不过手段那是相当的雷厉风行,干脆就全都抓起来,不但罚款,还是重罚。
结果弄得当地群众是群情激奋,各种偷偷摸摸的小破坏层出不穷。有时候偷走一个小道具,结果就是几个模型师得做整整一天,弄得剧组焦头烂额,烦不胜烦。
杨林没办法了,只好找这个家伙谈谈。结果这家伙叼着烟卷,鼻孔朝天:“爷爷我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用得着你丫的教我?”
杨林无语,遇到这样的二世祖,还有什么好说?一面通知当地政府把这人弄走,一面准备开拍。
这部《集结号》最难拍的地方,就是爆破特效。子弹击中人体鲜血飚飞,击中建筑碎石飞溅,炮弹落地时硝烟弥漫、弹片横飞。这些镜头爆破的效果不难,难在怎么保障演员和工作人员的安全。
所以在这部戏里,杨林除了导演之外,还得兼起“爆破小组”组长的重任。凭借他在后世学到的爆破技巧和知识,手把手的带着这班“土八路”埋设炸药、安装血袋、调试引信。
这一幕可是把这些内地各大电影厂的“行家”们震得不行,对杨林各种各样花样不断的匪夷所思的想法和技巧叹为观止,惊为天人,差一点就来个集体拜师。
原版《集结号》里,爆炸的视觉采用的是碎片而不是传统的烟火,给爆破镜头的拍摄极大的增加了难度。无论拍摄的效果有多好,安全都是最重要的。但是杨林为了视觉上的震撼和真实,决定采用这一手法。
结果拍摄的第一天,就有一个爆破小组的工作人员因为爆破顺序操作错误而受伤。伤势倒不严重,只是把脸蹭破一块皮,却吓得杨林冷汗直冒。这要是毁了容还了得?当即大发雷霆:“跟你们说了一百遍,注意安全注意安全,怎么还是这么大意?这要是碎片在偏一点,脸就全毁了。剧组要赔钱,你自己毁了容,这戏还怎么拍?”
也不怪他发这么大的火,三令五申耳提面命,安全第一,结果拍摄第一天就出了事故。怎么地,那导演不当干部啊?
受伤的是北影厂的一个爆破师,五大三粗的,见杨林发了火,也不敢反驳,知道这个小伙子那是香港有名的大导演,只是憨厚的笑着:“导演,没啥。干咱们这一行的,危险系数高,只要不缺胳膊掉腿儿的,没啥事儿。现在各大电影厂对我们这个行业都没有什么大的投资,大多戏的爆破场面都是应付了事,咱这一身手艺根本没有施展的地方。杨导这部戏是大场面,大制作,不说别的,这辈子参与了这部戏,以后没事儿的时候再看看,告诉儿子这个镜头是你老子我制作的,多带劲儿?哎,这辈子估计也就能拍这一部这样的戏了。”
杨林皱了皱眉毛,心里有点感动。就是这样一群人,不求名不求利,默默的工作在幕后,一部戏拍完,连名字都没人知道。他们撑起了电影的脊梁,无怨无悔的奉献着,只为了那点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然而就是这样一群人,专业熟练,称得上是亚洲一流,不争名不夺利,许多年后还是在全面萎缩的电影大环境下,失业的失业,该行的改行。
杨林暗叹一声,拍了拍这个爆破师的肩头,微笑着点点头:“大伙儿都不容易,我知道。这部戏拍完,我打算成立一个专业的爆破小组,谁有兴趣,就跟我去香港,咱们一起干,拍亚洲第一流的电影,向好莱坞挑战!让那些洋鬼子看看,咱们这帮小米加步枪,照样干翻他们那些飞机大炮!”
那个爆破师眼睛一亮,激动的道:“真的?”远处听到这话的爆破小组成员,呼啦就围了过来,各个兴奋不已,七嘴八舌的喊起来:“杨导说的是真的?”“只要杨导用得上俺,俺就去!”“您看得起我们内地人?”
杨林伸手止住这帮人的叫喊,拍了拍胸膛大声道:“我杨林就是从大陆走出去的,我看不起谁?我知道,你们都是最优秀的爆破师,是这个行业里的佼佼者,却得不到与之相等的待遇和尊重。跟着我,我不仅能让你们得到更好的经济条件,也能让你们站在亚洲同行业的最前端。我们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华人的爆破师,绝对是最棒的!”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些人的价值,同时期的香港台湾日本韩国,在这一领域根本就无法匹敌。但是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内地的爆破特效水平因为投资的缩减和不够重视,下降的有多么快。如果把这些内地最优秀的爆破师聚在一起,给予足够的投资和重视,不断学习世界先进的技术和手法,就一定能不断的进步,保持着华人在这一领域的领先地位。省的二十年后,这部《集结号》的原创者们居然要去请棒子来制作爆破特效。说不好,哪天这群棒子嗷嗷叫着《集结号》是人家拍的了。
这群爆破师听到杨林的话,一个个打了鸡血似得,兴奋的不行。工作干起来那叫一个活力十足,浑身是劲。
韩山平撇撇嘴,看着杨林:“杨导这是公开撬各大电影厂的墙角啊,这些人可都是各大电影厂的宝贝。”
“宝贝?”杨林好笑的摇摇头:“就说你们那个峨眉厂,爆破组每年的技术投入是多少?人员培养的投入是多少?待遇是多少?别跟我这吹,全都是最低指标,不把他们饿死就行了,对不对?你们有没有想过,人才是需要培养的,而培养是许资金投入的。在这么不重视,别说进步,恐怕就连现在的水平都保持不了。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香港在进步,台湾在进步,日本在进步,韩国在进步,全世界都在进步。过个几年,你连渣都不是。但是现在内地影视界的大环节就是这样,急功近利,鼠目寸光,能省就省,能将就就将就。没有人愿意往这里面投资,反正厂子是国家的,工作是国家的,再怎么的也能活下去,实在不行还有国家补助呢,是不是?”
韩山平哑口无言。
杨林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云彩,缓缓说道:“这些人都是宝贝,像你们这样扔了几年,全都废了。这部戏拍完之后,下一部合拍的片子还不知道哪年哪月。等到咱们在拍片子的时候,估计就得去国外请人家的爆破组来给咱们制作爆破场面了。可是咱们明明有人有技术,却被咱们自己给扔了,可惜不可惜?所以,既然内地不投入不重视,那就让我来。”
语气很轻松,气势很霸道。
韩山平现在是真的佩服杨林,五体投地的那种。不说他才华横溢的剧本创作,匪夷所思的全能技术,单单这份冲天的豪气和自信的气魄,就让他汗颜。你们不行,那就我来!全国都不重视的特效技术,他却要一个人担起来,这是什么样的自信?
第二天拍摄的时候,意外再次出现。
吴振宇从来没有拍过战争戏,加上语言沟通上有点问题,可能也不知道炸点埋在哪里了。当时要拍一个长镜头,他从一大串爆炸中间走过来,正好一个炸点就在他旁边炸了。杨林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吴振宇也没有时间反应,再检查一下伤口什么的,就一直这样走下来了。
当他下来时,大伙儿发现,半边脸都被擦伤了。乌漆墨黑的,隐现血丝,就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韩山平一边领着医务员给他处理伤势,一边埋怨道:“你这拍得可够真实的,发现炸点不对,就应该赶紧停下来,还这么往前跑,万一出了大事咋办?”
消毒水涂在脸上,疼的吴振宇直抽凉气,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含含糊糊道:“不能停啊,这可是大制作,一个场景多少钱?再说五台摄影机一起拍,不能让整个剧组因为我一个人再重拍一遍。”
这一下,所有内地演职人员都是一番感慨。一直以来,大家都对这个香港来的演员不怎么看得顺眼,油头粉面的,白白嫩嫩。所有人都认为这人就是杨林夹带的私货,裙带关系才进来的,和那个漂亮的不像样子还成天不出屋的钟楚虹一样。可是今天这一幕,却给大伙儿狠狠震了一下。
正感慨着呢,鞠爵亮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大声叫道:“阿林,阿林,不好了!”
杨林见鞠爵亮跑得满头大汗,奇道:“怎么回事?”鞠爵亮一向都是遇事从容,如此失态的时候可不常见。
鞠爵亮一边擦汗,一边急道:“你快过去看看,钟记被人抓起来了!”
杨林心猛的一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