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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鑫忙上来,弯腰苦劝道:“夫人,您该自己保重些。姨娘们不济,您要教导她们,一来老爷将后院交给你管,这也是夫人份内的事,办得好,老爷方觉面上有光。二来么,”她有意压低了声音,却足够让曜灵听见:“这二来,您若真病了,只怕有人就要乘生事,反趁了她们的心呢!还有一说,您若有个不好,”绣鑫的眼泪说来就来,瞬间就滴下了衣襟:“我跟几位姐姐们,跟了您多年,可怎么好呢!”
青桃有些忍不住,见曜灵不开口,自己便对绣鑫道:“姐姐别伤心,夫人也请自加保重。姐姐的话极有道理,姨娘们不好,夫人自该管教,何必为她们反伤了自家贵体?”
曜灵暗中拉了青桃一把,面上只是若无其事,反殷勤地夹起一块栗子枣泥糕放进景夫人碟子里,似好心,语气温柔地劝道:“夫人既然不喜欢豆泥,这糕如何?清茶喝多了伤胃,夫人试试这点心如何?”
景夫人没了办法,曜灵横竖就是不上当,一时间她也再无手段,只得示意绣鑫:“怎好叫姑娘动手?你们几个是死的不成?”
一直没敢上前,生怕坏了大事的绣屏,这时赶紧走上前来,用景夫人的盘子接下曜灵牙箸上的点心,轻轻道了声谢,放去了景夫人面前。
于是二人慢慢吃喝些点心,景夫人不再提起那事,反说些闲话,曜灵又问起城中暖房,景夫人笑了。
“姑娘本行是做胭脂的,我竟忘了,也难怪喜欢个花儿粉儿的。说起这暖房,城里这个还不算大,不过应付各宅大家插花什么的,花色品种不多,贵在珍奇。可城外那个就不同了,比城里大得多,也多种着香花,为城里各家水粉铺提供花源的,姑娘若去了,一定喜欢!”
曜灵这下是真心的高兴起来了,说起胭脂水粉,花儿朵儿,世间再无人如她这般贴心巴意,因是当那些亲人一样看待的。
“真如夫人所说?”青桃见曜灵双眼直发出金光来,脸上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也替她开心,便问景夫人道:“若真如此,求夫人带姑娘去看看,我们下人,也好跟着蹭光!”
景夫人用手里的锦帕捂着嘴笑,又道:“果然有其言必有其仆,你们姑娘喜欢花,你也一样!”
曜灵笑着看了青桃一眼,又对景夫人道:“叫夫人见笑了,原是我失礼在前。”
景夫人笑着摇头:“姑娘什么也没说,怎么就失礼了?不过就脸上眼里乐得有光罢了。”
曜灵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夫人取笑,我没得话好回了。”
于是大家一笑,说定了日子,由夫人疏通关节,大家一起去城外的暖房。
正说到这里,一个丫鬟在外头回话,说尹姑娘的丫鬟,名叫忍冬的,要见姑娘。
曜灵忙命其进来,又含笑起身对景夫人道:“竟忘了这事,该打该打!”
说话间,忍冬带着几个景府的小丫头进来,手里各自捧了不少东西。
景夫人一见就哎呀出声,又连称姑娘太过客气,寒暄过后,曜灵将礼品呈上,又笑称可惜刚才姨娘在时没赶得上,不然各人领了,也好知道自己送的合不合意。
景夫人忙吩咐绣荷:“去叫各房的丫鬟来一个人,将姑娘的礼领了回去!”又转脸笑对曜灵道:“姑娘送的还有什么话说?谁不知道,世子的家产都由姑娘保管?世子的好东西太多,随便赏我们就够瞧了。”
曜灵听了这话,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景夫人脸上带笑,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她是好意吧。
绣幕将礼单呈上,夫人看了,口中啧啧有声,忍冬早将包裹一一解开,桌上顿时五光十色起来。
景夫人目光扫过,绸缎珠宝什么的也罢了,唯对其中一只楠木的小盒里,装着的一对金狮大感有趣,拈在手里细看,见雕工精致,刻画得十分出色,尤其眼睛里,配上一对黑曜石,栩栩如生竟不能形容,眼光流转处,竟能跟着人动似的,真如吹一口气便可活过来一般。
“好东西,”景夫人不觉大赞:“我就说世子家底深厚,看出手就不同凡响!”
曜灵微笑,虽说自己已是许给岑殷过了明路,可一日没有正式过门,她便一日对这样的话感到很不习惯。
还没到他的东西就是自己东西的地步呢!她想。
不过她亦早料到会有这些闲话,因此虽则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却也并不认真计较,景夫人说什么,她跟着点头微笑也就是了。
事毕之后,景夫人便请曜灵看戏:“凌霄班是杭州城有名的,若不是老爷面子大,临时还真请不到呢!尤其班主花灵,扮上就活似个二朗神,你一会见了就知道,保你喜欢!”
曜灵不懂这些,不过也曾在京里听见,也不便拂了对方好意,便携手入园。
丫鬟们前头领路,景夫人带着曜灵,慢慢出了正房,沿游廊走到一座小桥边,过桥之后便见一个青石台,三面也有白石短阑,支了一个小绿绸幔子。左边是山石,土坡上有丛桂数十株;右边是曲水湾环,沿边竹树蒙葺,隔断眼界,上面三间水榭,十分幽静。
“这里若是夏天赏荷,自是极好的了。”景夫人指着上头道:“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姑娘热天来玩,便知好处了。”
曜灵心想我哪里在杭州呆得到明年夏天?不过她笑着点头:“夫人的话,自然是没错了。”
过桥再不多几步,便到了一处,曜灵抬头一看,恩庆堂三个大字,赫然在立。因是初次登堂,曜灵自然四下里留心观望。
景家这恩庆堂修得极为壮丽,崇轮巍奂,峻宇雕墙,铺设得华美庄严,五色成采,堂基深敞,中间靠外是三面阑干,上挂彩幔,下铺绒毯,便是戏台了,两边退室通着戏房,楠木桌椅都已设好,茶水点心也都满铺,宾主重新叙礼,将要坐时,青桃偷偷拉了曜灵一把,曜灵回头看去,原来十姨娘已经赫然坐在退室里了。
“你倒来得早!”景夫人也看见了,冷笑一声,也不看那姨娘,只对陪她来的一个丫鬟说话。
那丫鬟忙低头弯腰,貌似恭敬地答道:“姨娘说屋里坐着闷气,想出来走走,就走到这里了。”
景夫人斜眼看了正翘起一只脚来,喝茶望天的十姨娘,口中即道:“想是等着看戏,等着心焦了?”
丫鬟笑着没有回话,十姨娘不耐地放下茶碗,叫那丫鬟:“翠儿,我头上簪子可是松了?觉得发髻都散了似的,你来帮我拢一拢!”
景夫人眼里几乎要出火,绣鑫便看曜灵,意思你看这姨娘嚣张成什么样了!
青桃亦有些看不下去,不过曜灵不说话,她也不敢造次,曜灵却有些想不明白其中关节,再者,景夫人是瓷器王家出身,精明二字都不足形容,她真的搞不定一个姨娘?
曜灵完全不相信。也许景夫人不过想演一出好戏给自己看,借自己的手,拿自己当枪使吧?
自己才不能上了这个当!
初来杭州,一切都可谓尚在懵懂之中,曜灵十分清楚,自己不能任意行事,万一落下错处,太后可在后头虎视眈眈呢?
谁知道她会弄出些什么妖蛾子来?自己与岑殷的声誉,都不得不虑。
如今自己不只一人,还要考虑世子,想到这里,曜灵心中又苦又甜。
景夫人等了半天,没等到曜灵回应,又见那十姨娘眼珠子也不往自己这里转过来,心里气愤憋屈,想了想,便叫绣屏:“去看看,后头戏班子来了没有?也这个时候了,不会还没到吧?”
绣屏忙去了,景夫人换上笑脸来,请曜灵主席间坐下说话,又拉过她的手来问长问短,不过问她,喜事需要的东西,可都预备齐了?还要些什么不要?
曜灵总是微笑,说这些事世子自会料理,她的嫁妆都在京里,现在不过行个礼,一切从简,以后再说。
这套话是昨晚她与岑殷商量好的,知道外头这些虚礼是免不了的,因此便拿这些来挡。
景夫人细细说些其中厉害与曜灵知道:“那天只怕城中望族清贵都要去的,你可不能草率了!衣服该这样挑,头面么。。礼节上,世子自然教导过你,不过有些事。。。”
曜灵先只不动声色地听,后来青桃就见她如初雪般洁白的脖颈上,慢慢染开一大片红霞来。
“夫人!”曜灵有些听不下去,轻轻推开她,脸上也烧了起来。这种话怎么能在这里讲?她耳朵里全是景夫人吹来的热气,简直有些招架不住。
景夫人笑得猫一样狡黠,口中依旧轻轻道:“姑娘娘亲不在,不是我倚老卖老,这个年纪我也当得姑娘长辈了!有些话我不教你,更待谁来?姑娘此时说着脸红,到了时候,只怕谢我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