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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灵正要动手,不想外头飞扑进来一人,将她腿手抱得死死的,哀求不止。
曜灵不必回头,只听声音便知道,是香玉到了。她不理会地上那人,只将剑尖对准洪冉:“既然你母亲求情,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想好了!说与不说,只在这一回!”
洪冉竭力再挣,可曜灵的手中如有神力,他此刻竟挣脱不开,再看地下香玉,早已是哭得huā容失色,满头满脸,又是汗来又是泪。
“好吧,我说。”洪冉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开口。
“你的事我只大概知道,大头领传来的信里说,你爹娘与宫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带你去见祁妈妈,正好叫你了解下爹娘的前事。”
洪冉的话让曜灵愈发心惊,这福来社的大头领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这许多秘密?!
京杭大运河上,洪家船队身后大约一天路程的地方,一艘方艄正飞快地驶于水面上,甲板上站着一人,身上冰青色长衣被风吹得鼓起,雅致竹叶huā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正午的阳光奔放地洒了上去,这人身上却是纤尘不动,他站得笔直,如履于平地,整个人英爽之气,奕奕逼人。
“世子爷!”叮当从舱里出来,远远对着那丰度翩翩的背影,唤了一声,岑殷闻言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又怎么了?”
叮当一身杏色缎金夹绣三蓝松鼠偷葡萄huā边,四则四合如意云头长衣,笑嘻嘻地捧着个彩漆山水人物托盘出来:“光天白日的,总站在那太阳底下做什么?看将那皮晒黑了!”
岑殷轻轻一笑:“黑便黑了,怕什么?”
叮当小腰儿一扭,娇嗔道:“我不爱那黑炭哥儿,爷还是别晒了!这里是我新调出来的荷huā露,里头还洒了不少茉lì汁儿呢!”
岑殷点了点头,大笑着道:“既然如此,将来我必好好替你寻个婆家,必让那小厮皮白过粉面!”
叮当切了一声,随即便一口啐去了地上。
岑殷又将头转去前头,看了远方一眼,口中喃喃道:“想不到他们走得倒快,前面来人怎么说?快到扬州了?”
叮当嗯了一声,又见岑殷只是不过来,不觉抱怨起来:“爷!你也心疼心疼我们下人吧!你是不怕晒了,我可当不得!才新开了一盒茉lì白香粉擦上了,若再黑了些,粉又要不够用了!”
岑殷被她催得无法,只得依言过来,接过她手里杯盏呷了一口:“嗯,味道不坏!”
叮当撇嘴道:“我也只能是不坏!若要好的,只得到了杭州,将那丫头接过来才有!”
岑殷瞟她一眼,不说话。叮当自己憋了半天,反倒笑了出来,笑声果然如清脆如银制叮当,转眼就撒下一地的碎屑似的。
回到舱里,坐在一把蟠龙椅上,岑殷便问叮当:“宫里有什么消息没有?太后那里怎么说?”
叮当正色回道:“我打听过了,太后每日皆从路上探子那里报回消息,一日也不肯放松。不过暂时没别的动静。皇上这几日跟庄贵妃置了气,也不去对方宫里,太后要见皇上,皇上也不肯去。”
岑殷有些吃惊:“最近没人见过皇上么?”
叮当缓缓摇头。
岑殷沉默下来,叮当细看其脸色,觉得有些阴沉,便不敢多说。
“我要去云南的事,你可传于宁王府里知道了?”半晌,岑殷方才继续道。
叮当点头:“早半个月出门时,我就传过信儿去了,他们倒回得晚,前几日我才从鸽子身上取出回音来。宁王说,久未见世子了,也想念得很,听得世子要去,简直欣喜异常呢!”
岑殷斜顺了上身,一手横撑在桌上,一手撑住自己的脸,陷入沉思之中。
叮当不敢打扰,转身进了里舱,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连跟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似的。
一个小厮不知从哪里绕了出来,悄悄走去叮当的身后,贴近她的耳朵,小声道:“姐姐!世子爷怎么了?
叮当本来手里拿着把银剪刀,正在修建huā几上的盆景,不妨冷不丁地出来一人,吓了她一跳,剪刀便当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铜锤你找死啊!”
叮当回头看,见是岑殷的贴身小厮,身唤铜锤的,心头火起,顺手就给对方头上一个爆栗:“没看我这里有事!你想吓死我不成?!”
铜锤正要喊疼,叮当一把捂住他的嘴,拽着他的耳朵,就将他从后面舱门拖了出来。
“你今日敢是活腻了?”叮当气呼呼地将铜锤拽上了甲板,怒叱道:“没见爷正想事呢!你倒好,吵吵闹闹地,还害得我剪子也掉了!一会爷问起来,看我不直回了,叫他打你!”
铜锤摸了摸被对方扭得通红的耳朵,不服回道:“怪道人说,院内有井防小口,便是祸少福星多。我哪里吵闹了?知道爷有事,我不是小声问你的嘛?你自己胆小,将剪子掉了,倒反过来埋怨我!”
叮当星眼圆睁,怒抬玉手,铜锤看看不好,赶紧躲开到一丈之外,口中连声求饶不止。
叮当看他一付可怜样儿,忍不住扑嗤又笑了出来:“好个银样蜡枪头!不中用的东西!”
铜锤一看她笑了,自己也陪着笑出来,知道没事了,方才慢慢挨了过来。
“姐姐,到底爷有什么事?我看自出门后,爷就没舒心过,夜里也总睡不好,不是长吁就是短叹,到底是怎么了?再者,咱们才回京几天?怎么又要出门了?”
铜锤躲在船舷的阴影下,边吃着叮当给他的酱肉夹烧饼,边问道。
叮当叹气皆摇头:“你哪里知道?说起来,爷也真是不易。人家都说,生在皇族大家,必是富贵必极,享用不尽的荣华了!哪里知道,其实是如履薄冰,走错一步,也是要掉脑袋的!”
铜锤嚼着烧饼,点头附和道:“可不是?我就觉得爷还不如我呢!我有个夹肉的烧饼就能乐上半天。可爷呢?我只看着他,这半年来,没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
叮当叹了口气,心想岂止半年,我跟爷也有几年了,上千的日子下来,没看他真心笑过。
铜锤将一个烧饼吃得干干净净,指缝里的芝麻也舔完了,方才意犹未尽地赞道:“如今这个厨子不坏!若论起来,我也吃过上千的烧饼了,只没这个滋味好!尤其里头的酱肉,不甜不咸,不淡不齁,他怎么能做得这样好呢?”
叮当本来满心郁闷,听见铜锤这话倒一下笑了出来:“好个没见识的小厮!吃个烧饼就好了?王府里许多好东西你还没见过呢!以后快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叫人听见,笑话你是小事,笑话爷带了个乡巴佬出来,可就坏了!”
铜锤不好意思地讪笑:“我本来就是乡巴佬么!若不是姐姐提携我,爷身边的哥哥又走了,哪里能论得上我,干这差事?”
叮当一听,又生起气来,于是铜锤头上又中了个爆栗:“你是我亲弟弟!怎么咱俩心性一点儿不像?我这样聪明伶俐,偏你就这样蠢笨不长眼!整日说自己这样不中,那样不好!你怎么不好了?也长长自己志气中不中?爷是什么人?他肯留你,自然你有许多好处!爷见过的人,比你我吃过的饭加起来还多!你当爷是听人两句好话就轻易松口的?!”
铜锤心想你也太夸张了!爷才多大?怎么会见过那许多人?
叮当看出他的心思来,白他一眼道:“王爷当年带兵征战时,爷虽年小,也是跟着沙场上走过一遭的!上万的大军站在爷面前,你吃过上万的饭没有?!”
铜锤一听便咋舌不已,上万?他只知道百,万?那是什么概念?!
叮当顺手从袖子里抽出条鹅黄洋绉金夹绣三蓝风穿牡丹手帕来,轻轻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心里愈发焦急起来说实话她是不愿意岑殷走一这趟的。
“太后知道爷才回来又要出去,会怎么说?”临出门时,她还在竭力劝阻岑殷,力求能让他改变主意。
可惜的是,岑殷拿定主意之后,是不听人劝的。
“怎么说?她巴不得我走呢!上回她老人家就说过,既然这样喜欢江南,不如长久住下,她愿意下道懿旨,随便封块地给我,让我逍遥自在地去快活。”
岑殷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叮当一下就呆住了,去江南?那京里的老宅,还有王爷和王妃呢?
她眼巴巴地望着岑殷,可对方却又不说话了。叮当知道,爷不说,自己就不能问,因此将嘴嘟了,不再出声。
此时坐在这轻舟快艇上,叮当突然又想起这番对话来,不知怎么的,她心中隐隐生出些不详来,前路迷惘,不知将来会怎样。
岑殷托腮沉思,太后目前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所在的。不过也只是暂时不知道罢了。自己一上蜀道,太后想必就立刻会猜出来自己要去找宁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