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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灵有些不太敢相信:“前几日我跟王妃出城进香,怎么没听她提到这事?”
钱妈妈愈发声音低微:“这事,阿芳婆也不敢多嘴,不过听她话里意思,似乎是那十七姨娘捣得鬼!”
曜灵本来不太明白,过后一想,小脸便涨得通红,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这时方显出稚嫩的青涩来,到底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呢!
“妈妈这话不必说了,阿芳婆也是的,这种闲话是能到处乱传的?!” 曜灵厌恶地站起身来,再不想听下去了。
钱妈妈却将她拉住,又重重按坐回凳子上:“掌柜的你想岔了,原来是那样。听阿芳婆的口气,似乎是,十七姨娘,给王爷下了毒呢!”
什么!曜灵这一惊非同小可,钱妈**话,如雷震耳,如石惊天,她瞬间就怔在了当地。
十七姨娘竟有这个胆量?!她又所为何事呢?
“莫不,余王又有了新宠,十七姨娘不服么?” 曜灵口中喃喃自语。
钱妈妈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阿芳婆也没说。她本来特意来寻你,说有空得去府里一趟,王妃又气又怕,也一下病倒了,你去看看,也好解解王妃的郁结。不想你不在店里,我们问起 缘故来,她便吞吞吐吐地说了这些,也不肯多留,即刻就又走了。”
曜灵不再说话,默默低头盘算着什么,钱妈妈也就收声不提,只管自己忙着做起饭来。
午饭后,曜灵先去洛家,将张府里的事说了,果然秀如乐得无可无不可,就连洛家娘子也欢喜异常,秀如离了翠兰,两下里都如意。
唯有老2媳妇儿宝珠,倒似有话要说,几回跟在曜灵身后,却又不见她开口。
曜灵心里有事,也不细论,说了几句便就离开。
回到家里,看看时候也不早了,曜灵知道此时不便,于是吩咐钱妈妈将明日做些新鲜点心,预备明日早起,去余王府里探视。
这天下午,剩下的时间,曜灵便都花在了制胭脂上,这是她立身存活之根本,她就算有他事耽搁,也不可误此大事。
曜灵屋内里间,有个硕大的黄花梨百宝嵌番人进宝图顶竖柜,最上头一层,放着几十罐整齐划一的青花缠枝番莲瓶,里头盛放着的,都是各种香花玉露,那是春天花期盛时,曜灵拣庄上送来的上好花朵儿,经九回蒸馏出来的浓液,预备兑进胭脂膏体里,配合着各种香料,制造胭脂的。
曜灵极小心地从中取出一瓶来,这些瓶子看似一模一样,其实上头都帖着字以示区别,曜灵手里这瓶便是梨花露,看着不起意,手掌高的小瓶儿,但将上头塞子去了,便悠然散出清甜的香气来。
曜灵又取出只干净的甜白釉长颈瓶,先将梨花露滴少许放内,又小心将其放回原处,正要再取下另一只来,就听得外头一阵乱响,然后就有一人跑进自己房门前。不过因曜灵将房门反锁了,那人便进不得内,急得直在外头跌脚,口中不住道:“掌柜的,是我阿芳婆,你在里头不?快将门开了!我有话说!”
曜灵沉静下气,将手里东西归回原位,长颈瓶也塞上软木塞,放进妆台前的小抽屉内。
“来了来了,”做完手里的事,曜灵方款款从里间出来 ,将门开了,果见阿芳婆跑得气喘嘘嘘,脸上更气不成气,没了人样。
“好容易等到你回来!”阿芳婆也顾不得那许多,怕曜灵跑了似的,一把将她拽得紧紧地,又向内推去:“快来快来, 我有话跟你细说!”
曜灵心中暗自点头,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多跑一趟了。
阿芳婆待自己身入屋内,回头就又将房门反锁了,曜灵看着摇头:“妈妈这样鬼祟做什么?青天白日的,即便无事,人看见了也要说闲话了!”
阿芳婆一头一脸的冷汗珠子,顾不得擦,拉过曜灵便低声细语道:“怎么会无事?出大事了!”
曜灵先将对方扶坐了下来 ,看看桌上茶壶里正有温水,又见对方口唇俱焦,便欲倒出一盏来给对方压惊,不想阿芳婆压住她的手道:“这些就不必了,我真有急事!府里王爷倒了,王妃也倒了,十七姨娘被关进了柴房,正闹得不可收拾呢!”
曜灵点头道:“我才回来也听他们说了,好好的,怎么弄得这样?!”
阿芳婆磕磕巴巴,话也说不周全了:“说起来,全是十七姨娘那妖精作死!”
曜灵拦住她不叫再说下去,又淡淡道:“王爷纵欲伤身,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吧?太医院怎么说?怎么就开不出方子来?”
我也不是医生,你这样急着来找我,又有什么用?这便是曜灵的潜台词。
阿芳婆是办事办老了的,怎么不知曜灵所想,当下就慌忙解释:“不为这个来!王妃想见你呢!”
曜灵更不解:“我就有玩笑话能替王妃解闷, 也不急在这一时吧?看妈妈这样奔劳,实在不必!”
阿芳婆更急:“其实也不是王妃,是,是那十七姨娘,她要见你,说有话,只肯对你一人说!”
曜灵简直好笑:“我真真是受宠若惊!我与十七姨娘不过一面之缘,还是她进王府门时,远远张了一面,怎么今日 有事, 单只要见我?妈妈可别玩笑,这事取不得趣!”
阿芳婆一拍大腿:“可不我们都这样说么?十七姨娘,你又不认识那掌柜的,偏只要寻她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对王妃说得?再迟下去,报官去刑部,也未可知呢!”
听见刑部两个字,曜灵不觉愣住,眼睛便看住阿芳婆。难不成,真是十七姨娘给王爷下毒?
阿芳婆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只呆呆地看着曜灵,眼神里全是哀求,切切不能言明。
曜灵看看窗外,此次已近黄昏,因是初夏,天色倒还亮得很,隐隐已有知了在鸣,声声催人下汗,颇有与那斜阳驰骤争先的意思。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推脱,有劳妈妈带路,请吧!”
钱妈妈眼见曜灵的娉婷的身影,晚风中飒飒而去,不知怎的, 心中却腾地生出些不详之感来。
阿芳婆是带着车来的,曜灵跟她上车之后,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而起,便知这车走得有多快多急了。
“妈妈,”曜灵心想此时正是好机会,无人僻静,便试探地开口道:“十七姨娘当真下了毒?”
阿芳婆脸色如蜡纸一般难看,暮色中,只看得见她混沌的侧影,那影子如木偶般呆滞,半晌方微微点了点头。
曜灵见对方有了反应,忙又再追问:“怎么知道的?”
十七姨娘不是个傻子,就算她做下了祸,也不可能自己招认了吧?
阿芳婆勉强回道:“王爷一向起居饮食,都是那姨娘照料,每晚王爷临睡前必要服用一剂汤药,养神益气的,从来也都是她自己屋里炖出来,亲手喂给王爷服下。昨儿晚上,王爷喝了半碗,人就不行了,这不是她,还能有谁?!”
曜灵心想这可难说,不过此时她也不便再多话,阿芳婆说到这里也再不肯再继续下去,车内一下便沉默下来。
此时天色愈发暗沉下来,空气羼进了太多的暮色,稠厚得几乎要凝固住了,曜灵和阿芳婆不约而同地感到了窒息, 在这车内逼仄的空间里。
既然如此,你们人证俱获,为什么不交她出去见官?为什么关起她来,还依从她的意思,叫我过来?
我不过一介民女,又不认识这侍妾,王妃就这样听了,真叫我来?
曜灵暗想其中关节,不禁心中疑虑重重。
车走得飞快,不过半个时辰曜灵就已到了余王府后门,经阿芳婆带领,从二门而入。早有几个小 丫头等着,手里已拿上了灯笼,一见她二人过来,便匆匆前头引路。
分花拂柳间,曜灵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了,以前她总是白天来的,而晚间的余王府,则已她往日所见大相径庭,树影摇曳下,似鬼影幢幢,幽晦难明的林苑间,幽暗深邃,如死谷一般。
“妈妈,这是哪里?”走了半天,曜灵终于忍不住问道,她看出来,这是一条自己从未见过的路,所通的终点,只怕也是自己没未想像过的。
阿芳婆口中喃喃自语:“这是园子的西北角,也难怪你不知道,从来这里很少有人来的。就连我跟了王妃这许多年,到这里来也不过二三回罢了。不过来得少,就是好事。”
曜灵隐隐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心跳得愈发快了,扑扑地直要冲出腔子似的,初夏的天气,身边却是枯枝乱影,本该温热的夜风,此时却带着砭骨的阴气。
走了半日,总算前头丫鬟停下脚步来,回过身来,那脸印在闪闪烁烁的灯笼光下,如鬼魅一般,直叫人心惊胆战。
“到了。”打头的一个丫鬟,面无表情地对阿芳婆和曜灵道,“那贱人就在里头,王妃说了,只尹家掌柜的一个进去,阿芳婆外头候着便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