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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阳光西斜入内,照在人身上有点懒洋洋的暖意。山阴剥了颗花生放进嘴里,靠在卫阶的榻上半眯着眼睛等待着。
这座位于城西的庄园他带她来过两次,这不,她熟门熟路地自动找上来了。
婢女和护卫显然都认得她,告知郎君不在后就恭敬有礼地带她来到了卫玠平时休息的屋子。
屋内摆设依旧是低调的奢华,她入门的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张他亲手画的《春江花月图》。弹琴少年眉目清晰,春光无限。
旁侧,是她亲笔题的“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这幅画挂在这么醒目的位置。简直是在昭告天下,他与她之间有着毋庸置疑的暧昧关系。
这熊孩子。山阴暗暗鄙视了一下,既而宽慰地想,在他心中,她还是有点分量的。
接着,她又偷偷摸摸地翻了他桌案上的书稿、文件。
都是一些密密麻麻的批注,没有她臆想中的所谓情书。
还算洁身自好。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到榻几上坐下来。
这一等,一直等到了日薄西山。就在她昏昏欲睡,双眼越来越重时,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头带斗笠的白衣少年逆光而进。他摘下斗笠,来到身边。
山阴睁了睁有点蒙眬的眼睛,他的衣裳上还有一些细碎的阳光,衬着他如玉石般白晳的肌肤,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恍惚,不由梦呓般嘟囔了句:“你回来了?”
他脱下大氅坐下,冰凉的手抚过她的脸颊,笑道:“恩,打架打累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噌地一下坐起:“大奇二奇这两个叛徒!”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江南之行,阿阴打算何时动身?”
语气是一贯地平和舒缓,可山阴只瞅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动气了。
而且,还气得不轻。
是因为没告诉他吗?她试探地接了句:“事出突然,我和太子告了假,没来得及告诉你。”
“是吗?”他哼了一声,“孙洗马向太子告假,打算和你一起上路。你不知道?”
什么?孙江陪她回江南?
她发誓,这件事情孙江从来没和她商量过。
她竖起两根手指:“真不知道。而且,我也绝不会答应。”
看到卫玠的脸色放缓,她又赶紧趁热打铁道:“我和孙江就是兄妹之情,他对我,就像哥哥对妹妹一样,你多心了。”
回应她的,照旧是卫玠的一句冷哼。
好吧,这招不行,换一招。她垂了头沮丧道:“昨夜我的府中进了采花贼,你可知道?”
果然,他转过头,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受惊了吧?这件事我会处理,不必害怕。”
害怕个鬼。她不动声色地朝他靠了靠:“这人名叫刘曜,据说他曾因调戏河东公主发配边疆,这其中的缘由,你知道吗?”
“是有这么回事。只是,”他顿了顿,缓缓说道,“刘曜调戏河东公主,也就是个幌子。他被发配的这一年里,可帮着刘渊干了不少大事。”
果然,她还是把事情看浅了:“你怎么帮我?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恩。”他点头应道,“你的女子之身,他不敢胡乱张扬。安心吧。”
这事情,解决得异常顺利。
她开心地往他身上一靠,心道,再吃一块豆腐,好回家睡觉。
哪料,卫玠拉了她的手起身,忽道:“我这儿有一处温泉。你刚刚睡醒,一起去泡一会儿再回去。”
“泡……泡温泉……”她结结巴巴道,“我从来没有这样的习惯。还是……”
没有等她说完,她整个人已经被卫玠打横抱起。
脚底一轻,她一声惊呼:“你居然抱得动我?”
看起来清瘦的少年,原来力气不小。
卫玠横了她一眼:“要不换你抱我?”
山阴从善如流,立即噤声。
开玩笑!大冬天的,光衣服就有好几斤重,她又不是天生神力的女汉子,哪扛得动?
温泉离此很近,一会儿功夫两人已经到了。
卫玠把她放下,婢女们推开房门,将衣物整理好,掩上门走了出去。
山阴穿过屏风进入内室。
四方形的温泉由一块块圆形石头环绕而成。卫玠依山而建,将它圈入庄园,俨然成了内室澡堂。
水汽弥漫,整个房间笼罩在一层极淡极淡的烟雾里。
说句实话,山阴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不曾泡过温泉。以前是没时间,后来是没机会。
温泉水滑洗凝脂……眼看着这一团水汽袅袅而起,她的心中蠢蠢欲动。
可是不行……
她转头看向卫玠。以眼神无声示意:你可以出去了吧?
卫玠双手一拍,两婢女轻声而入:“你们在此服侍吧。”
他转头走出房门:“我在隔壁等你。”
太好了!山阴吁了口气。她将发冠一拿,满头瀑布飞泻而下。
“你们在门外守着,这里不必侍候。”赶走了婢女,她宽衣解带下了水。
水温正好。丝丝热气从脚底,皮肤处钻入,整个身子突然松懈下来了。
她掬了一把水拍拍脸,然后一个下沉,屏住呼吸浸入泉中。水光潋滟,拨开水路,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一个小气泡从泉底咕噜咕噜往上冒。她放松心神,任由身体在水中慢慢舒展,舒展……
直到“噗”的一声,气息不足的她终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冒出了水面。
屏气的功夫还是这么差啊!
往边上一靠,她一边哼起小曲,一边闭上了双眼。这滋味,啧啧……
她决定,以后每周一次,都来这儿报道了。
等等!
她疑惑地睁开眼睛,她的小脚肚怎么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在咬?
水波下,只见一群小小的白色物体拱在一起一下又一下轻触她的小腿。
这是什么东西?
她直起身子定睛一看:“啊--”
一个飞身跳跃,忙不迭地跳出水面,她狼狈地抓起身边的衣服裹在身上,气急败坏地唤道:“来人!快来人!”
早在她一声惊呼时,婢女已经推开房门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