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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辅和徐荣在大帐内设宴招待从京城远道而来的四位犒军大臣。麴义不喜欢强作笑脸虚情假意地应付上官,也不喜欢繁文缛节,所以他借口训练士卒,公务繁忙,拒绝出席。
小黄门蹇(jian)硕三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堂堂。他是冀州渤海郡人,过去家境很差,没有读过什么书。此人性格豪爽,为人谦和,不喜欢阿谀奉承,对天子非常忠心,言听必从。他话不多,喜欢喝酒。过去,他是一个普通的中黄门侍卫,因为武功好,擅长骑射,被天子所赏识,几番升迁之后,成为天子的心腹。这几年,天子对一帮老中官的所作所为非常失望,但出于感情,他也不愿意多做罪罚,所以刻意提拔了几个自己喜欢的宦官充实中宫,蹇硕就是其中之一。有了这些和老中官没有多少瓜葛,只对自己忠心的小中官,天子说话做事方便了许多。
蹇硕临行前,天子特意找他谈了一次,嘱咐他到了西凉后,要仔细观察李弘,要看清楚,打听清楚。天子的目的是什么,蹇硕知道,天子要找个忠于他的将军,绝对忠于他的将军,因为天子想废嫡立庶。要想让小皇子刘协继承皇位,天子这几年需要做许多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找一个可以倚仗的统兵将军做为自己的强大后援,以防不测。天子一直想找一个仅靠军功迁升上来的武将做心腹。目前这个李弘,就是天子看中的人物。李弘的许多条件都很符合天子的要求,比如出身差。出身差的人一般都没有背景,没有学问,这种人思想单纯,头脑简单,一旦得到天子的恩宠,就会对天子无比忠诚。
蹇硕希望李弘是个好打交道的人。如果天子看中了李弘,委以重任,自己和他就是天子的左膀右臂,一个在宫内,一个在边塞,遥相呼应,互为支援,两人之间的配合很重要。在他的印象里,塞外的蛮胡都是血腥嗜杀之辈,这个从鲜卑逃回来的奴隶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李弘在西凉的肃贪让他受到了不少损失,这使得他对李弘抱有很大的成见。蹇硕想,如果李弘看上去野蛮粗鲁,根本就是一个嗜血蛮夫,那么还是奉劝皇上打消念头,把他杀掉算了,以免将来大家都被他害死。
蹇硕听说李弘亲自领军到渭水河附近增援翼城去了,心里很失望。他不可能久留子秀山,如果李弘一直不回来,他就看不到李弘,回京之后,就要遭到天子的责骂。因此这几天他不停地催促鲜于辅急书李弘,让他回大营接旨。
议郎刘和也有三十多岁了,他个子不高,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稳重而平和,儒生之气很重。他不愿意到西凉来,因为西凉还在打仗,长途跋涉也很辛苦。他父亲刘虞说:“你去一趟,去见见李弘,熟悉了有好处。有朝一日李弘受到重用,对你的仕途也有帮助。”刘和和当今天子的私交不错,两人是亲戚,年纪相仿,某些志趣也相投,所以甚为天子信任。天子除了让他带几张李弘的画像回来以外,主要还是希望得到刘和本人对李弘的看法。
刘表是这四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位。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刘表身材高瘦,身长八尺有余,相貌俊雅,气质温和。刘表字景升,是山阳高平人(即现在山东鱼台人),前朝鲁恭王的后代。刘表很有名气,学问很大,是著名党人,在当时清流士子的名人榜上被称为“八及”。当年天子下诏抓捕党人时,刘表远逃他乡,幸免于难。党禁被解后,他被大将军何进征为掾史。
袁绍比刘表小几岁,中等身材,壮健而有威仪,气宇轩昂。他字本初,是汝南汝阳人,前朝太尉袁汤的孙子。袁太尉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袁成、袁逢、袁隗,他们分别多次出任过本朝的五官中郎将、司空和司徒等官职。袁绍是袁成之子,在洛阳非常有名气,京城里没有他办不成的事。袁绍家世尊贵,学问高深,为人谦虚谨慎,又喜欢行侠仗义,礼贤下士,愿意倾心结交各方奇人异士,所以家中宾客云集,四方朋友数不胜数。前几年闹党祸时,他带人积极营救各地党人,为自己搏得了很高的声誉。中官们非常痛恨他,中常侍赵忠曾经在朝堂上责问其叔父袁隗。赵忠说:“袁本初坐作声价,好养死士,这个小子野心勃勃的,他想干什么?”袁隗大惊,回家把袁绍找去骂了一通,叫他做事收敛一点,不要太过狂放,遭人嫉恨,袁绍就象没听到一样,依旧我行我素。
袁绍和刘表都在大将府供职,却被天子点名西上凉州,除了两人名气较大容易被天子记住以外,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两人一个代表门阀,一个代表党人,他们从各自的利益角度出发评价李弘,可以让天子对李弘有更加公正和全面的认识。
四个人在子秀山已经待了好几天,笼罩在子秀山大营的战争气氛让他们很紧张。但没有见到李弘,没有完成陛下交付的任务,四个人谁都不敢回去。
鲜于辅对他们很客气,天天在大帐内设宴招待他们。这四个人都是洛阳名重一时的人物,在西凉战局如此险恶的情况下,天子派他们四个人同时来犒军,其目的很明显,就是来查找问题,准备兴师问罪的。犒军需要这么多人来吗?而且蹇硕还表示一定要见到李弘之后才返回洛阳,有这个必要吗?
鲜于辅和徐荣等一帮将领认为李弘已经失宠,即将遭到天子的罪罚,所以他们心情沉重,焦虑不安,朝廷派人来大营犒军的消息也被他们刻意隐瞒了,以免动摇了军心。袁绍,刘表和刘和也这么想,所以言词都很注意,担心惹恼了这帮西凉将士。
只有蹇硕知道天子的真正目的。他必须要见到李弘,必须和李弘仔细地谈谈。没有这种英勇善战的将军统兵于外,震慑朝内,天子的愿望很难实现。蹇硕耳中听着苍凉的鼓乐,眼睛看着帐中的舞女,心中却在想着远在洛阳的天子。他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就连喝下去的酒也失去了滋味。
一名侍从匆匆进帐,伏于鲜于辅耳边悄悄说了两句。鲜于辅点点头,稍稍沉吟了一下,然后他站起来挥手命令女乐退下,拱手对四位疑惑不解的大人说道:“刚刚接到李中郎的命令,我们要立即南下翼城参战。军情紧急,怠慢之处,请四位大人多多包涵了。”
蹇硕吃了一惊,赶忙站起来代表四人安慰了两句,随即退了出去。
军营内的几百面战鼓几乎同时擂响,其声之大,震撼天地。平静的子秀山大营突然之间爆炸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上百名传令兵一窝蜂地冲出侧帐,纵马向大营四周飞去,马蹄剧烈地敲击在地面上,卷起满天的灰尘。
蹇硕,袁绍等人都是第一次置身军营,看到这么紧张刺激的场面,大家心潮翻涌,血脉贲张,都有一股誓死血战的强烈念头。袁绍突然高声喊道:“蹇大人,我们是不是要随军而行,血战沙场?”
蹇硕望着沸腾喧嚣的大营,望着来来往往忙碌的士卒,想着自己挺枪跃马而战的雄姿,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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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义飞身下马,大步走进中军大帐。
“羽行兄,大人发现了什么战机?”麴义焦急地问道。
“边先生死了。”徐荣一脸悲戚,低声说道,“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被韩遂杀了。”
麴义一愣,随即黯然神伤,摇头说道:“兄弟阋墙啊。几十年的交情,说翻脸就翻脸。文约先生……”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文约先生怎么下得了手?”
“叛军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目前还不清楚。只有等战打完了,我们大概才能知道具体细节。”鲜于辅说道,“大人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派檀奴回到大营,向我们口述了命令。”
“我们在什么位置打这一战?”麴义问道。
鲜于辅点点头,面色凝重地说道:“大人命令我们立即赶到翼城,和敌人决战。”他随即把李弘的部署说了一遍。
麴义看着地图,半晌无语。
徐荣缓缓走到案几边上,轻声说道:“大人太冒险了。朝廷来人的事情,给他的压力太大,他迫于无奈,只好行此险招。他不但打仗用险招,还断绝了大军的生路。”
麴义抬头看看两人,奇怪地问道:“生路?我们还有什么生路?”
“大人已经下令左司马和田老伯斩杀所有贪官。”鲜于辅苦笑道,“这些人都有天子的特赦令,大人这么做,分明就是抗旨。这些贪官都是朝中各派势力的宗室子弟,象上次你抓的那个长安令杨党,他的养父还是中常侍,是侯爷。我们杀了这些贪官,也就和他们结下了解不开的仇怨。以后,不仅仅大人和我们要受到追究,就连下级军官和士卒的性命都要受到牵连。”
“杀得好。”麴义用力一拍案几,指着地图说道,“这战根本就是有去无回。既然大家都没有活命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了那些贪官污吏?好,杀得好。抗旨就抗旨,都要死了,还怕什么抗旨?哈哈,跟着大人打仗就是不一样,惊心动魄,这种仗都敢打,是条汉子。”
徐荣点头道:“大人战刀一挥,断绝了大家的生路,逼得将士们上下同心,险中求胜。这一战,不论输赢,西凉叛军都要遭到重击。只是这件事暂时不要说出去,免得某些人心里有想法,动摇了军心。”
鲜于辅略略皱眉,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把这件事对各级军官说清楚。此时,我们得罪了整个朝廷,包括天子都被我们得罪了,打不赢这一战,士卒们就没有机会归乡,军官们也没有机会升迁,我们只有击败叛军,立下功勋,才能摆脱困境。我觉得说清楚好,将士们知道了现状,大家众志成城抱成一团,这一战才有胜机啊。”
徐荣摇摇头,说道,“不能说。你们冀州人和幽州的胡人都是大人一手带到西凉的,大家在感情上非常亲近,彼此认为是一家人,所以这件事说出来不但不会动摇军心,反而会激励将士们的士气。但我们西凉人不会这么想。西凉人会认为大人在毫无胜机的情况下,为了自己的仕途,不顾他们的生死,把他们的性命当作儿戏随意葬送,他们心里会气愤,士气会大受影响。”
鲜于辅低头想了一下,叹道:“子烈说得对。人活在世上,总想得到点什么,即使是一个普通的士卒,他也有自己的yu望和想法。谁都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愿意为了别人的一点私利而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
麴义笑道:“人之常情嘛。我看,就对大家说叛军内讧了,我们趁机去歼敌。翼城的真实状况我们不要说,大人下令宰杀贪官的事情就更不要说了。大家一听是必胜之战,肯定信心十足,士气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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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蹇硕的大帐内,蹇硕听完手下的汇报,脸上显出一丝笑容,他追问道:“你的确没有听错?”
“没有。”那个手下肯定地说道,“现在整个大营的士卒都在说这事,大家兴奋地好象去抢钱一样,军队集结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这时,袁绍,刘表,刘和匆匆走进来。
“蹇大人,你可听说了,西凉叛军的首领边章已经死了。”袁绍问道。
蹇硕点点头,笑道:“刚刚听说。”
“另外一个首领韩遂突然杀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独掌西凉叛军大权,结果引发叛军内讧,翼城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刘表笑道,“大人,这可是一场必胜的大战啊。”
蹇硕笑而不语。
刘和文文静静地躬身说道:“大人,我看我们也去翼城吧,可以去看看热闹嘛。”
袁绍笑道:“大人,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啊。大人在犒军过程中立下歼灭叛军的战功,回到京城后,陛下至少也要封你一个乡侯。”
蹇硕笑道:“三位大人意见一致?”
袁绍微微笑道:“为国家效力,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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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辅听完蹇硕的要求,脸上的神色很难看,非常难看。
徐荣慎重地劝说道:“蹇大人,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祸福难测。现在叛军还在内讧,但我们到了战场上,叛军首领也许就会握手言和,一致对付我们。大人,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蹇硕神色坚决地说道:“不要考虑了,我们已经决定了。西凉平叛的战斗要延续很长时间,如果李中郎一直待在前线不回来,我就无法宣旨,难道你们要让我一直等到下雪吗?另外,做为朝臣,知道大战在即,当然要以国事为重,积极参战了。如果我们假作不知,将来给陛下知道了,我们怎么向陛下解释?又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大人,叛军有十几万人,我们……”徐荣还想再劝两句,给蹇硕伸手拦住了。
“徐都尉,你们对自己的部下说,到了翼城,就是一场很容易的追击战,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血战了,你们是不是担心我抢了你们的功劳?”蹇硕佯装不满地说道。
麴义笑了起来。
“几位大人忠心为国,一心要为陛下分忧,实在令人感动。羽行兄,你就答应了蹇大人吧?”
鲜于辅和徐荣相视苦笑。
蹇硕拱手对鲜于辅说道:“到了战场上,本官和几位大人当听从大人的指派,奋勇杀敌。”说完他甩手走了。
“这主意是谁出的?”鲜于辅突然问道。
正在喜笑颜开的麴义指着徐荣说道:“是子烈啊。”
徐荣指着麴义,笑道:“云天,那明明是你的主意嘛。”
鲜于辅哭丧着一张脸,随手把手上的朱砂笔丢到案几上,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听说豹子大人非常反感打仗的时候欺骗部下,现在我们不但欺骗了部下,还把朝廷的犒军大臣骗到了战场上,不知道大人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处罚我们?”麴义笑着问道。
“斩首。”鲜于辅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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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城城外的叛军大营悬挂起了白色的丧旗。远远望去,白漫漫的一片。
傅燮(xie)站在城楼上,望着叛军的大营,想着死去的老朋友,神情悲恸。
杨会带着华雄和皇甫铮匆匆爬上城楼。
“大人匆忙召见我们,有什么急事吗?”
傅燮把手上的一卷书信递给两人。
“这是李中郎派人泅渡渭水河后,从北门送来的。老边死了。”
两人恍然大悟。叛军一连歇了十几天没有攻城,接着今天一早又挂出了满营的丧旗,原来叛军大帅老边死了。
皇甫铮看完书信,愤怒地说道:“韩遂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怎么会杀老边?这里肯定有阴谋。”
华雄点点头,说道:“文约先生不是这种人,叛军内部出了问题。北宫伯玉一死,羌人肯定要闹事。汉人怎么能理解羌人之间的感情?我们汉人总以为自己了不起,以为自己可以摆平羌人,结果几百年了,羌人还在西疆横行霸道。这次,文约先生竟然杀了北宫伯玉,太不可思议了。”
傅燮看了一眼华雄,笑道:“你认为翼城守得住吗?”
“现在肯定守得住。”华雄皱着浓眉说道,“李中郎的运气一向很好,这次也不例外。在这种恶劣的形势下,老边竟然死了,叛军的内部竟然出了问题,叛军岂能不败。“他举起手上的书简,笑道,”李中郎的反击开始了。”
皇甫铮冷眼看着华雄,心灰意冷地说道:“李中郎赢了又怎样?朝廷一次派四个人来犒军,只要不是白痴,都能看出问题。他在西凉肃贪,虽然得到了民心,但却失去了朝堂各方势力的支持。现在肃贪的事情因为西凉叛乱再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西凉叛军什么时候被平定。你看看,这西凉的叛乱什么时候能平定?”
傅燮仰天长叹。
华雄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的叛军大营,黯然失色。
“他终究还是被天子舍弃,要擒而杀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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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遂负手站在大帐之外的高地上,看着远处雄伟巍峨的翼城,沉默不语。
从允吾城回来之后,他一直待在大帐内,哪里都不去。边章平静的面孔,北宫伯玉挺直的身躯,李文侯鄙夷的笑容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能逝去。他很痛苦,很愧疚。他根本无意杀他们,但他们却都因为自己而死。他背负着杀友的卑劣罪名,沉重的负罪感让他常常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一个人想做点事为什么这么难,而且还是想做点好事。自己想干什么?自己不过就是想让西凉的百姓脱离无穷无尽的战祸,生活在一个稳定安逸的环境里。羌人可以自由地进入西凉安居,汉人和羌人可以象兄弟一样和平相处,大家能够吃饱穿暖天天说点高兴的事。为什么就这么难?
韩遂有他的想法,他要独霸西凉。这是他能实现自己愿望的唯一办法。独霸西凉并不表示他要造反,他心里还是忠于大汉国的。边章了解他的意图,但边章认为他太脱离实际了,他的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然而韩遂非常固执,他坚信自己可以做到,不论花费多少年时间,只要他不死,他都要为此而努力。
军队被李弘击败逃回金城后,他在金城,陇西两郡四处寻找门阀世族,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财力支持。不久,陇西大豪王国有了回应,接着他们开始了细致而周密的准备。一切都按照韩遂的计策,按部就班地实现了。王国的真实意图是什么,韩遂很清楚。但现阶段大家目标一致,韩遂要利用王国手中的财力和势力,先行稳固占据西凉。为了这个目的能够实现,不要说大帅的位子,就是让王国做西凉霸主他也愿意。
韩遂很孤傲,性格也有点倔犟,宽容心也不够。他和北宫伯玉的关系越来越僵化,是因为各自对将来的考虑不同。分歧越来越大之后,韩遂不象老边那样去劝解说服,反而予以谩骂责斥,结果闹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没有他那么深的心计,也没有他那么大的宏图志愿,他们只想着眼前的事,想着先把肚子吃饱,先把小命保住,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他们在实力大增后,没有去感激韩遂对他们的帮助,反而掉过头来先夺走了韩遂对大军的指挥权。
韩遂忍耐了。这个时候,齐心协力高于一切,实现目标是主要的。然而,韩遂忽视了自己背后的力量。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举旗造反之后,他们最大的感觉就是到处都是敌人,包括自己的一些世族富豪朋友,他们也组织私人军队攻击自己。原因很简单,他们四处烧杀抢掠,损害了别人的利益,当然人人喊打了。他们走投无路,逼出了边章和韩遂。有了这两个人,军队的攻击目标立即指向了州郡府衙,贪官污吏,各地的世族富豪也转而支持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叛军的势力庞大了,席卷了西凉各州。
羌人单独背叛时,他们是世族豪门的敌人;当这两股势力结合时,世族的利益肯定要凌驾与羌人的利益之上,这个时候羌人已经沦为世族攫取利益的工具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军队后来被边章派到安定和北地郡一带活动,就是因为利益的原因。因为金城,陇西和汉阳都是西凉较为富裕的郡,当然不能让羌人染指。
如今北宫伯玉再夺大权,首先不答应的就是这些世族富豪们。北宫伯玉掌握大权,肯定要破坏他们的既得利益。所以王国,黄衍派人到金城一说,事情立即起了变化。要杀北宫伯玉的办法非常多,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奄奄一息的边章?
边章的确是因为生命力已经耗尽,自然死去的。只不过他死的时间非常好。金城的阎氏家族,鞠姓家族,韩姓家族,王姓家族,樊姓家族等豪门家主立即放出韩遂毒杀老边的风声。说韩遂杀老边,没有人相信。诬陷韩遂的能有几个人?只有北宫伯玉。这些家主就是要利用这个办法逼着韩遂杀死北宫伯玉,永绝后患。到了那个时候,韩遂不杀北宫伯玉,北宫伯玉也会死,是谁动手的并不重要,只要韩遂在允吾城,这个杀人的罪名就是韩遂的,跑都跑不掉。一旦将来归顺了朝廷,这也算是韩遂的一大功劳。
如今边章死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也死了,韩遂背上了耻辱的骂名,过去的一帮首领在边章死后的短短瞬间,分崩离析,而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力量,就是支持韩遂的金城各大世族豪门。韩遂没有办法反抗。他是这股力量中的其中一员,将来他的愿望能否实现,还要靠这股巨大力量的支持。
王国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西凉大军的主宰权。他倚仗什么?他倚仗的就是这股力量。
韩遂仿佛听到了北宫伯玉临死前的那声叹息。他一定痛恨自己不顾兄弟情意,下手杀了他。但这一切能怪谁?他如果不抢这个大帅,他会被自己杀死吗?他如果不逼着自己和老边背叛朝廷,他会被自己杀死吗?他如果不造反,他会被自己杀死吗?
“先生,大帅请你去议事。”
阎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韩遂的背后,轻声喊道。
王国做了主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大家不要喊他先生,而要喊他大帅。
韩遂冷冷一笑。我们兄弟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岂能给你顺手揣到怀里。你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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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大军的各路将领陆续聚集到王国的大帐内。
有钱就是好。这些天,王国利用各种名义给各部的大小将领发放了许多财物,大家不但没有沉浸在失去边章的悲哀里,反而沉浸在得到一个新大帅的兴奋里。天天有钱拿,白痴也快活。
大家刚刚坐到摆满丰盛酒食的案几后面,黄衍说话了。
“今天,大帅特意从狄道招来一批女乐,那些弹秦击鼓跳舞的女子姿色都很不错,大家欣赏的时候,自己挑准了,一人两个。大帅说了,就赏给大家了。”
将领们发出一声欢呼,笑闹声顿时充斥了大帐。
韩遂掀帘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缓缓扫视了帐内的众将一眼。大帐内的欢声笑语忽然间沉寂下来。
韩遂治军非常严谨,不要说欣赏女乐,就是聚餐喝酒都明令禁止。他在军中的威望非常高,大小将领都有些忌惮他。韩遂对帐内将领稍稍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缓步走到大帐中间。黄衍赶忙过来邀请韩遂坐下,被韩遂拒绝了。
韩遂神情冷漠,给高坐上首的王国微施一礼,慢慢说道:“大帅是召集大家议事还是召集大家聚饮?边先生尸骨未寒,大战迫在眉睫,大家如此欢呼畅饮,是不是太过分了?”
王国红润的脸庞突然间更红了。围坐大帐内的大小将领,显得局促不安。
韩遂突然加重语气,厉声说道:“豹子李弘率部游戈在渭水对岸,难道他在悠闲戏耍吗?”
大帐内鸦雀无声。
“请问大帅,西凉大军何时出击三辅?”韩遂稍稍平息了一下怒气,问道。
王国满脸堆笑道:“文约,打下翼城,我们就出西凉。”
韩遂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接着问道:“大帅何日攻城?”
“明日攻城。”王国面向大帐中的大小将领,大声说道;“明日一早,大军同时攻打西门,南门和东门。三门同攻,争取一天之内拿下翼城。”
他望向韩遂,笑道:“文约,你看如何?”
韩遂微微摇头,躬身施礼之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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