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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陵相刘虞带着三千士兵,踏着皑皑白雪,走进了瘿陶城。
钜鹿郡长史陈隶,功曹史沮授,五官掾郭裕亲自迎出城。彼此寒暄一番之后,刘虞问了一下情况,知道冯翊大人在激战中阵亡,很是伤感。他感慨地说道:“月前,我和郭大人,冯大人还在信都见过一面,不想竟是和两位大人的最后一面。”
他稍微平静了一下激动地情绪,继续说道:“黄巾张牛角祸乱幽冀两州,涂炭生灵,害我大臣,实在是罪大恶极啊。”
长史陈隶立即答道:“据李大人的消息,他在日前的大战中,被流矢射死了。”
刘虞惊喜地问道:“消息准确?”
陈隶,沮授,郭裕三人摇摇头。陈隶回道:“没有证实。”
刘虞随即张口问道:“厉锋校尉李子民呢?他怎么不来接我?”
沮授赶忙回道:“回大人,他五天前已经南下攻打邯郸去了。”
刘虞笑了起来,“这个小子,我北上支援瘿陶还没有赶到,他就急不可耐地南下打邯郸了。这个小子……”他亲昵地骂道,“跑得比兔子还快。他有消息吗?”
对面三人虽然知道李弘和刘虞相识,但是没有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样好,听刘虞的口气,好象很不一般。
“回大人,校尉大人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沮授担忧地答道。
“他过去在幽州打仗就是这样,等战打赢了,他就冒出来了。放心吧,没事的。”刘虞微笑着说道,随即问道:“黄巾军现在撤到什么地方了?”
“前天败退高邑城的蚁贼突然弃城而逃。都尉潘大人已经带着部队赶过去了。”五官掾郭裕说道,“校尉大人的部队不在瘿陶城的消息,我们怀疑被蚁贼知道了。他们大概担心自己的老巢真定城被袭,所以连夜逃回去了。”
他们正在这里说着,突然从远处的雪原上冲出来一小队骑兵,飞一般疾驰而来。
长史陈隶指着他们问道:“大人,那是大人的斥候吗?好象有什么急事?”
刘虞赶忙仔细看去。
旁边的沮授却惊叫起来,“大人,你看后面那车……”
刘虞笑了起来,高兴地说道:“诸位随我去接接。那是朝廷使节坐的车,有圣旨到了。”
三人听了大为高兴,跟着刘虞急急忙忙迎了上去。
来的是当朝议郎傅燮(读xie)。他是西凉北地郡灵州县人,文武双全,武功很好。本是皇甫嵩军中的护军司马,因为弹劾宦官,被调任凉州任安定郡都尉。去年初,到洛阳任职议郎。
刘虞和傅燮虽是初次见面,但彼此早有耳闻,神交已久。两人均是刚直忠烈之人,性情相投,相见之后交谈甚欢。
傅燮在朝野之间颇有名气。他出名不是因为打仗,也不是因为才学,而是因为骂人。
去年西凉北宫伯玉,李文侯率众造反,朝廷无力征讨,朝臣庭议,商讨如何解决此事。为了守住西凉国土,平定西凉叛,朝廷年年征讨,年年花钱,效果甚微,因此在朝堂之上,大家为战还是不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时任司徒的崔烈,在庭议之上竟然大胆说出要放弃凉州。傅燮听了崔烈的言论,怒不可遏,立即厉声狂呼:“司徒可斩!斩了司徒,天下乃安!”此语一处,四座皆惊。
崔烈勃然大怒,指责傅燮犯上。尚书为了顾全司徒崔烈的面子,不得不上书天子,弹劾傅燮出语无状。天子于是召见傅燮,问其为什么辱骂司徒大人。傅燮从容答道:“凉州为我大汉之要冲,国家之屏障藩卫,怎么能随随便便说放弃不要?现在西凉汉胡势力联合反叛,只不过是因为一些州郡官吏违法乱纪所引起的,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崔烈身为三公,当朝宰辅,不尽心尽力想办法去消灭叛逆,却张嘴就说要放弃我大汉万里疆土,这种人不杀,该杀何人?如果叛逆占据了西凉,势力膨胀,军力提高之后再入寇三辅,试问我等将如何抵御?这岂不是社稷深忧么?”
天子听了之后,大为欣赏他的忠烈,立即采纳了他的建议,由左车骑将军皇甫嵩率军西上征伐西凉叛军。傅燮自此天下扬名,人皆知西北有个铮铮忠骨的“傅疯子”。
傅燮三十多岁,八尺身材,高大英武,大概是因为在西疆从军多年的原因,皮肤黑而乏红。
“伯安兄跑得好快。我过了黄河就直接跑到甘陵国,却扑了个空,都说你带着部队到安平国了。等我到了信都,你又跑到瘿陶了,害得我一路马不停蹄,日夜追赶啊。”傅燮笑着说道。
“辛苦南容(傅燮的字)了。怎么,圣旨是给我的?”刘虞奇怪地问道,“冀州牧郭大人,钜鹿郡冯大人先后阵亡,冀州军队损失惨重,朝廷没有得到音讯?”
“我已经出京十数日,是专门来给你下旨的。冀州的事情,朝廷如何处理我自然不知了。不过两位大人先后阵亡的事情,我在路途上已经听说了。冀州蚁贼如此猖獗,难道诸位大人没有一点办法?不是听说幽州的黑豹已经南下收复中山国了吗?他的部队呢?”傅燮问道。
“李大人已经率部奔袭邯郸去了。”刘虞笑道,“五天前,就在我们脚下这块地方,豹子以一万五千人应战黄巾军十几万人,硬是打败了蚁贼,击毙了近十万人,解了瘿陶之围。”
“哦?”傅燮惊喜地说道,“幽州铁骑有这等厉害?如此说来,冀州已经解决了蚁贼猖獗的问题?”
长史陈隶赶忙答道:“没有。如果解决了赵国和常山国的蚁贼,收复了两州的全部城池,将蚁贼赶上了太行山,才可以这样说。”
“快了。过几天,豹子大概就要从邯郸送来消息。剩下的,就是解决常山国的问题了。”刘虞笑道。
傅燮皱着眉头说道:“张牛角不除,总是心腹大患。即使我们将蚁贼赶上了山,但春天一到,他们又要下山侵扰,很难彻底根除。”
“听说张牛角在瘿陶大战中死了。”五官掾郭裕恭敬地回道。
傅燮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问道:“怎么我们没有听到这个消息?”
“未经证实。我们也是听说,拿不准,所以没有传开。”刘虞赶忙解释道,“对了,南容,你亲自跑来下旨,朝廷有什么急事吗?”
“陛下要你回洛阳,接旨之后立即启程。”傅燮笑着说道,“陛下降旨擢升伯安兄为尚书令。恭喜伯安兄了。”
尚书令,掌管皇上的奏章及出纳,是直接对皇帝负责、掌管一切政令的首脑,秩俸一千石。尚书令和皇上几乎天天在一起,算是皇上的心腹了,权利非常大。
长史陈隶等人,刘虞自己的下属听到刘虞高升了,赶忙过来祝贺。
刘虞自己也非常高兴,他笑着对傅燮说道:“谢谢南容长途跋涉送来这等好消息。待会进城等我沐浴更衣接了旨,就给你接风,以洗路途劳顿之苦。”
傅燮大笑起来:“谢谢了。伯安兄已经是尚书令,可否答应下官一个请求。”
刘虞挥手道:“你说。”
“我要回西凉。我已经数次上书陛下,但均被陛下拒绝。希望伯安兄能帮我一把。”
“原来你千里迢迢给我送圣旨,是有目的的。”刘虞恍然大悟道,“西凉情况不好吗?”
“非常不好。车骑将军张大人自去年入秋开始,率部与叛贼交战。虽然早期双方互有胜负,但后来却被叛贼诈败逐步诱入凉州腹地,至十一月,在金城附近遭到伏击,大败而回。部队一直退到扶风郡方止。现在张大人在长安,每日一书,讨要救兵,情况非常不好。”
刘虞吃了一惊,追问道:“朝廷可有应对之策?”
傅燮神色凝重地摇摇头,“陛下也是愁眉不展,无计可施啊。现在叛贼四起,兵战连连,不但国库空虚,就是募兵也困难重重啊。”
刘虞心中的喜悦不翼而飞。
傅燮接着说道:“这天下的祸乱,无论是冀州的黄巾还是西凉的逆贼,哪一个不是被逼而反。被谁逼反的?朔本究源,都是那一帮祸国殃民的阉宦。如今朝堂之上,阉竖弄权,忠臣不进,这都是大汉国土上烽烟四起的根源。如果不是他们祸延四海,哪里会有黄巾起事?哪里会有西凉叛乱?其实外族入侵也好,黄巾叛乱也好,我们都可以击败他们,都可以战无不克。但现在能击败敌人的忠臣能人还有几个?为什么叛逆之事屡战不平,反而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都是这帮奸佞误国啊。自古以来,奸邪与贤良不宜共处一堂,就和水火不可同器一样。但陛下不听忠谏,依旧委以他们重任,参予政事,造成祸乱日盛。陛下应该从善纳谏,速速诛杀谗佞,重用忠臣贤士,重振我大汉雄威。”
刘虞呆呆地望着感慨激昂的傅燮,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傅疯子真是疯子,什么话他都敢说。刘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劝慰道:“如今天子重用奸阉,宦官们朋比为奸,擅权祸国,朝纲失常,吏治腐败,我大汉日渐衰微,百姓苦啊。其实,天下事说难它难如乱麻,说易它也非常简单。马和鹿很容易分别,但如果硬要要指鹿为马,祸乱自然就丛生。你就说现在的宗室、外戚、臣僚乃至宦官当中,他也是良莠不齐,都有忠奸善恶之分。如果要重振朝纲,简明易行的办法就是择优除劣,不一定非要杀得血雨腥风嘛。关键还在于陛下。如果陛下纳谏,则我大汉昌盛之日,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