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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在赵满的热情邀请下,我便跟随押运王府物什的车马一道同行。
途中,从王府这些护院家丁们的口中,我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刘荆不但不爱养猫,也不喜欢养其他的动物。倒是王妃喜欢养狗,这次为了哄王妃回昌邑,刘荆不惜花重金将王妃的宠物狗用车马全部运回了昌邑。
赵满是个话多的人,一路上就没停过嘴。聊到后来,他突然问我要去东海郡办什么案。来不及多想,我顺口就说是去办一桩盗窃案。
赵满听了感叹道:“东海王性子就是太柔弱了些,郡国里才会匪盗横行,若他象山阳王这般秣马厉兵,盗匪哪里敢来?”
另一个护院便也吹嘘道:“李小哥办完案来我们昌邑做客吧,我们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夜不闭户,什么叫道不拾遗。”
“夜不闭户?”这是周老夫子教授《礼记?礼运》时提到过的理想社会,“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刘荆这般骄奢淫逸的人,还能将山阳国治理得这么好?
“可不是么?夜里街道上巡逻的郡兵一队一队的,匪盗哪有胆子出来?”赵满向我吹嘘道:“我们昌邑的郡兵营,是所有郡国中郡兵最多的营地,城里的治安那自然是好得没法说。”
我诧异道:“我记得山阳郡的人口不是最多的,为何郡兵会是所有郡国中最多的呢?”
“我们郡的傅籍年龄比其他郡早一年,退役年纪又比其他郡晚一年,郡兵的待遇也高于其他郡县,但凡参与服役的郡兵,服役期间家里可以免除大小赋税,大家对入伍从军的热情自然就高了……”
听到这里。我心下骇然:这山阳王居然敢违背朝廷的傅籍制度,私自延长兵役时间?!这明显是在私屯兵力啊!按理来说,越是王爷的封地,在兵力和权势上越会受到中央的制约,为何在刘荆的封国,反倒屯养起这么多郡兵来?
仿佛是为佐证赵满的说辞,王府护送物资的队伍还未进入山阳郡,居然就有一队人数在两百人以上的郡兵队伍前来迎护物资。
郡兵是朝廷为各郡治安防卫保留的地方部队,虽然宿卫职守的是各个郡县,但兵权归由朝廷派出的监军谒者和郡兵都尉掌管。断然不是王爷的私家保镖。
看来,这山阳郡绝对是有问题的,要么是山阳郡的监军谒者失职。要么是郡兵都尉越权!我感觉到,刘荆囤积郡兵这事,远比携猫进入朝拜大殿严重多了。
这一瞬间,我的思路突然清晰起来:刘庄要邓训调查的事情,绝对不是查清黑猫来历那么简单的事情!
还有一日的路程。车队便要进入昌邑城了。而按照我早先去东海郡办案的说法,一日后,我就应该在前往任城的官道上与赵满他们分道了。
我正寻思明日要先假装与赵满他们分道扬镳,之后再进昌邑城打探情况时,整个车队突然在官道上停住了,众人都是紧张不安的前后张望。
片刻后。有消息传来,说是王爷传讯夜间要在潜龙庄别墅宴客,赵满这队车马中有一批物资晚上要用。他命车队离开官道转行潜龙庄。
看来,此刻就得与赵满他们分道了。车队出发前,我主动提说:“既然你们接到了新任务,道行不同,我们便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赵满一路都在跟我吹嘘刘荆在昌邑的王府是如何考究奢华,而我也一直在扮演着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官差。对他的描述惊叹艳羡不已。或许是这听众扮得太好了,赵满竟有些舍不得,见我提出辞别,他挽留道:“李小哥,说来这王爷真要回了昌邑王府,你也没机会见着他了,今夜正好在潜龙庄宴客,你莫若跟我们进去开开眼界,不过二十里地,也省了你今夜去驿站挤客房了。”
“这,不好吧?”我迟疑道。
赵满道:“有什么不好的?我给你找一件我们的衣服,你换上跟我们一起进庄瞧瞧,包你大长见识。”
我假意推辞一番,便接受了他这番要替我长见识的好意,换了王府的家丁制服,就跟了赵满混进了刘荆的别墅。
潜龙庄建在一处林泉清幽的山谷中,庄中一片飞檐斗拱碧瓦朱甍,规模气势远远超过我在洛阳见过的那些官邸宅院,大有皇家气度。
车队一进入庄子,赵满等人便忙着在管事指挥下卸载物资。我也上前去搭手帮了忙。卸载时,有只木箱的搭扣坏掉了,搬抬时盖子错开来,我才看清里面装的竟全是金银器皿和翡翠珠玉。难怪路上有郡兵护迎,原来刘荆将洛阳的家底儿都转移来了封国!
十几车物资卸载完毕,管事便让护送车队的护院分作两队,一队在存放物资的院子外负责守卫,一队跟管事去帮忙布置客堂。我此刻穿着家丁的衣服,大约是看我个子矮小,管事便让我跟着去布置客堂,而体形魁伟的赵满等人则被留下来看守物资。
赵满看着我被管事带走,竟也不敢吭声,只是眨眼示意我别担心。
刘荆宴客堂的面积与皇宫德阳殿侧殿的面积差不多大小,堂内布满金纱流苏、云帘风幕,伴着一众的金烛台、银器皿,整个客堂流光暗转,熠熠生辉,端端是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布置客堂的工作并不复杂,就是协助庄子里的丫环杂役,搬抬按放一些桌椅、器物,爬上木梯将落地烛架擦得锃亮,用裹了蜡液的帚布将地板抹得泛光。
我和堂内的杂役一起擦拭烛架时,便听管事和一个听差在商谈夜宴礼乐歌舞之事。听差说从昌邑请来的舞乐班已经到了,只是有名表演巾舞的舞伎前几日陪孙都尉骑马摔断了腿,如今少了一人,队形就变了,只怕效果没有以往的好了。
管事一听就很冒火:“王爷最爱看那巾舞了,你得赶紧去找个替补把队形补上!”
听差叫苦不迭:“我的爷啊。这里离昌邑还有百多里地,这四周的偏远乡村里,哪里找得到会巾舞的女子?”
“我不管你去哪里找,王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他对这舞蹈不满意了,你称量称量自己这脖子可兜得住他的火气不!”
“这真是要命啊,这……”听差还在皱眉抱怨,那管事却转身又吩咐堂里负责茶水的丫环要注意礼仪和行止了。
做完客堂布置的事,我们几个在客堂侧门外歇息,管事便急急召唤道:“你们。还有你们,快点,宾客已经到了不少了。赶紧到前院帮忙牵马卸车去!”
我们一队人走回前院时,果然已经来了不少宾客。让我诧异不已的是,这些宾客没有一个是锦衣华服的作客装束,反而全都一副甲胄批缚的戎装打扮。
这气氛让我突然便紧张了起来:这刘荆私囤郡兵,宴请武官。究竟想要干什么啊?!我得想办法混进客堂中,探查一下刘荆的目的!
我一边替人将宾客的马匹牵往后院,一边琢磨晚宴时怎么混进客堂。怕出纰漏,客堂内负责掺倒茶水的丫环,都是管事一个个挑选出来的,就连那些布菜斟酒的小厮。也都是一个个反复叮嘱过的,我要混进去还真有难度。
正是纠结之时,我便看见了先前在客堂内被管事叱责的那名听差。他正揪着一个端茶水的丫环。企图说服丫环顶替舞伎应个急。
那丫环却连连摇头:“我不会跳啊,我真的不会。”
“没关系啊,我让领舞教你,现在离开席还有一阵子,你这么聪明伶俐。学得会的……”
“真的不行,我一进场子就会手抖……”
听到这里。我不由心思一动:若是能混入舞伎队列里,我便能光明正大进入晚宴。虽然我没有正式学过巾舞,但前些年在洛阳贵族府邸的宴席上,没少看过这种舞蹈。动作上,其实没什么难度,就是得踩准了节拍,挥袖折腰,跟着领舞转圈造型罢了。
寻思后,我将马匹送回马厩,趁前院忙碌之际,摸进后院的浣衣房,收了一套丫环的衣服换下,学着丫环们拘手拘脚的步子,找到了那名听差跟前。
我毛遂自荐说自己打小就喜欢舞蹈,方才听侍候茶水的姐姐说起舞乐班急需巾舞舞者,就特意来问问还需要人么。
那名听差早就急得额头冒汗,听我这么一说,当即就道:“就你了。你跟我去侧院的舞乐班,我让领舞的教教你。”
得益于以前在窦家学堂学琴理乐,我对节拍的拿捏是没有问题的,加之在羽林军中的体能训练,挥袖折腰这些动作对我来说也完全没有问题。眼前最大的问题,是我必须在半个时辰内,记住队列和队形变幻。
领舞教了我一次后,我想起营地里的精武操,也是有队形队列变化的,要不出错,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脑子里形成立体的点位图,记住每个节拍人应该出现的点位。
我请领舞放慢动作再演示一次,自己则拿了炭条在她落足的位置记下数字点位,待她一遍舞完后,地砖上便出现了四五种不同的队形图案。我跟着数字序号,在点位上走了两次,又闭上眼睛在心里默记了一番。
我感觉记得差不多了,便告诉领舞可以和大家一起彩排一次。在配乐排演中,除了最后的造型我踩的点位偏移了半尺,其他的动作和节奏都没问题。
排演结束,不但那名听差看得愣了眼,就是领舞的那名女子也十分震惊:“你很有天份!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能跟上我们排演了上百次的舞蹈,真是太厉害了!”
我听了有些汗颜,这哪里是什么天份,分明是记忆和经验的产物。若是让我去跳其他那些动作繁复的柔曼舞蹈,我也是没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