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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我睡着了,没人叫我,萍儿姐姐早就带着她两岁的女儿陶陶在厨房里偷嘴了。
闻着喷香扑鼻的清蒸刀鱼,我也和陶陶一样,伸了指头想去撕块鱼肉下来,却被我娘一巴掌拍开:“马上就开饭了,先去洗手。”
说罢,她却又撕下一块鱼肉喂给陶陶:“陶陶乖,婆婆赏你块香香嘴。”
我撅嘴道:“娘,你果然偏心!”
我娘呵呵一笑,又撕下一块,喂到我嘴里:“你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跟小孩子抢食,羞不羞?”
罗师傅坐在灶孔前烧火,听了这话也是一笑:“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羞的?”
“嗯,罗伯伯说得对,都是自己家人,不羞。”我一边嚼着细嫩可口的鱼肉,一边对我娘道:“娘,萍儿姐姐现在没有娘,不如你也给她当娘吧?那样,我也能升了辈分做陶陶的姨母!”
这话说完,厨房里竟是一片沉静。萍儿姐姐蹲下身子拿了手绢给陶陶擦嘴,罗师傅埋低了脑袋往灶孔里填柴,我娘则拿了竹筷飞快的搅起鸡蛋。
说错话了?我吐了吐舌头,正不知道怎么接下去,那小不点陶陶却突然鼓掌道:“好……”
大家的目光倏忽便都汇集到了她的身上,却又听她以稚嫩的童音道:“好……吃,陶陶……还要!”
听明白她的意思后,大家便都轻松的笑了出来。这馋嘴的小丫头,很成功的把我的话题给歪走了。我便趁机说去叫小缺哥哥吃饭,溜出了厨房。
这顿晚饭十分丰盛,装满鸡鸭鱼肉的杯盘碗盏,摆满了罗师傅家的餐桌。好几个月没有尝过我娘的厨艺,这一顿晚饭,我吃得特别的饱。
当我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便想起了我娘第一次说媒成功后,我们吃的那顿肉包子。吃得那样满足,那样畅快,后来竟是扶墙才能行走。
那时,我才六岁,爹爹去世一年多,我们娘俩过着上顿不着下顿的苦日子。六年过去了,我们在洛阳有了自己的宅院,我娘的生意做进了豪门贵族,我也进了贵族小姐们的学堂。
可是,有时我却很怀念我们娘俩相依为命的苦日子。总觉得那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格外真实。如今在侯府里过着锦衣玉食的小姐生活,却常常会让我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饭后,我娘跟着罗师傅去瓷窑取她订制的物件,我、萍儿姐姐和陶陶,便坐在院中的大槐树下,听小缺吹奏陶埙。
穿过浓密的树冠,望着天幕上点点闪闪的星子,听着低沉呜咽的埙音在夜空回荡,我心底竟有一些怅然若失,仿佛有些东西象那随晚风四处流散的槐花香味一般,不可留驻,难以把握。
我不太习惯这样的感觉,一曲结束,我便起身道:“我去看看我娘,怎么还没出来?”
“院子里黑,我陪你去。”萍儿姐姐也站起身来,将陶陶推给了一旁的小缺。
我们穿过院子,朝瓷窑所在的位置走去,萍儿姐姐挽住我的手臂道:“悦儿妹妹,你之前在灶房里说的话,可都是真心话?”
“什么话?”我一时愣住。
“就是让杜妈妈给我当娘的事。”
“那个,当然是真心话。”虽然罗师傅不能和我爹爹相比,但是每次和我娘来陶坊,都让我有种回家的亲切感。
“我很喜欢杜妈妈,也看得出来我爹爹对她和一般人不一样。我娘走了这么些年,我还从没见我爹爹这般开心过……”
萍儿姐姐讲起了罗师傅这些年一个人拉扯她和小缺的辛苦,让我听了也有些动容。
“萍儿,是你们?”刚拐过院角的边门,便看见罗师傅提着风灯,和我娘并肩走了出来。
我娘一见我,便快步走上前来:“等久了吧?清点这些东西费了些时间。”
我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抱着个两尺见方的朱漆盒子。正好奇想去打开来看看,便听她回头对罗师傅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和悦儿先回去了。”
“我让小缺送送你们。”罗师傅走上前来。
“不用了,这么近,几步就到了。”我娘拉了我,竟是急慌慌的想要离开。
穿过院子时,小缺已不在树下,许是带着呵欠连连的陶陶去卧室了,我没来得及给他道个别,便被我娘匆匆拖走了。
“爹爹,怎么样?”
走了几步,背后传来萍儿姐姐询问罗师傅的声音,我便好奇回了头,却见罗师傅望着我娘的背影,一径默默摇头。
槐树浓墨般的阴影下,昏黄的风灯映刻出罗师傅一脸的沧桑和失落。这一幕,竟让我看得有些难过。
出了陶坊,我和娘默默走在空无人影的街衢上,任月光在青石路上描绘着我们的影子,躲躲闪闪,掖掖藏藏。
一直走到家门口,我才想起我娘小心翼翼抱在胸前的木盒子,便出口问道:“娘,这盒子里面装的什么?”
“一些教学用具罢了,没什么新奇。”我娘淡淡说道,情绪竟是格外低落。
进了家门,我娘便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去洗漱了睡吧。我还要整理一些东西,晚些过来陪你。”
一定是小缺那首低沉萧瑟的埙曲坏了人的情绪,原本都是欢欢喜喜的几个人,竟都变得这般心事重重。洗漱完毕后,我在心里怨念了小缺一番,倒进自己久违的床铺,嗅到自小熟悉的那股熏香味道,便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早晨醒来后,却没在床上看见我娘。抬眼瞥了瞥她睡的那侧,竟没发现一丝压痕。难道,我娘她一夜没睡?
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门,便见我娘正掂脚往院子里的竹晒架上晾搭衣物。
“娘,你怎么大清早的洗衣服?”望着晒架上滴答不休的水珠,我便有些诧异。
我娘却是头也不回的反问我:“悦儿,怎么起这么早?往日你不是说休学回家,只想睡懒觉么?”
我只好先回答她的问题:“昨儿傍晚时候睡着了,今天就醒得早些了。”
“早饭还得再等会儿,锅里的米还没糊汤,你要是饿了,自己去找些零嘴吃着。”
“哦。”我应承了一声,却在院子里的木护栏上坐了下来,看着我娘弯腰拧水伸臂抖衣的娴熟动作,有些纳闷:我娘平日就那么忙么,衣服都得堆在一块儿洗?
看了一阵,便更觉得纳闷:这明明是初夏天气,我娘她怎么把裌衣也拿来洗了?还有我都好几月没回家了,怎么也有我的衣服?
我支肘托腮,认真的寻思了一番,发现好像自从她抱着那个木盒子从瓷窑走出来,就变得有些异常了。那个木盒子里,究竟装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