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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云举杯抿了一口茶,并不劝他。
顾乐康也不用他劝,他只短暂的哭了一下慢慢便收声,然后抹干眼泪看向顾景云,生硬的转移开话题道:“你要不要点些菜?”
“你要与我共进午餐吗?”
顾乐康脸一红,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景云放下茶杯拉了一下旁边的绳子,铃铛声响起,酒楼的伙计很快拿着菜单上来。
顾景云点了三菜一汤,浅笑道:“还有其他的事吗?要是事情不大,我们现在就说吧,我回书院再用饭。”
顾乐康红着脸道:“其实并没有什么事了……”
顾景云微微点头,扭头对伙计道:“那就将饭菜给我打包,一会儿我带走。”
“是。”伙计躬身退下,长顺探了头想看,却被二林紧紧地盯住,包厢门重新关上。
顾景云好整以暇的看顾乐康,“我与忠勇侯府的恩怨其实并不与你相干,你不必每次见到我都一脸愧疚的模样。”
虽然他一开始挺讨厌他的,也想过要把他弄死弄残之类,可惜他没给他出手的机会。
顾乐康低下头,一时间不知该跟顾景云说什么,包厢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种安静一开始让顾乐康很难受,心脏好似被人抓紧了似的,他只能既尴尬又无措的去偷瞄顾景云,欲言又止。
见他正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嘴角边带着浅笑,手指轻轻抚摸着茶杯,顾乐康的心突然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也扭头看向窗外。
俩人便相对而坐,默默无语。
顾景云是在等他的菜,想着一会儿回去还得绕到点心铺子里买几包她爱吃的点心当下午甜点。
她下午的课也不少,劳动量大肯定会饿得快……
顾乐康却是难得的放空大脑什么也没有想,就这么呆坐着,最后反而靠在椅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顾景云扫了他一眼并不做打扰,他虽然还没摸清顾乐康为何要来见他,不过现在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异母弟弟出乎意料的对他有感情,三年前他没有因他的回归而恨他,而现在他在受尽耻笑和怀疑后依然没有因此恨他,他又何必再拿出心神来戒备他呢?
顾侯爷想要隐忍逆袭只怕是不可能了。
顾景云嘴角微微上扬,微微闭上眼睛养神,直到听到外面传来伙计招呼的声音他才睁开眼睛起身。
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声音,顾乐康偏了一下头继续睡。
顾景云蹙了蹙眉头,拉了一下椅子,顾乐康这下动也不动一下,仰着头继续睡。
他颇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头,最后还是伸手退了顾乐康一下。
顾乐康惊醒过来,差点摔到地上去。
“伙计来了,我也要走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敲门声,伙计得到应允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个食盒,“客官您点的菜好了。”
顾景云微微颔首,扭头对顾乐康道:“我说的话希望你能记住。”
“多谢兄长。”
顾景云拿过食盒便走,一出包厢门长顺便急切的看过来。
顾景云眼中闪过讽意,将食盒交给二林转身便走。
二林连忙追上去抢过食盒,长顺则急切的推开门进去,“四爷,三爷怎么提着食盒走了,他不在这里用饭吗?”
顾乐康面无表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三爷答应去见三老爷了吗?”长顺着急的道:“三老爷现在病情严重……”
“他没有答应,”顾乐康抬高了声音打断他的话,“父亲那里我会去说的。”
长顺蹙眉,“他怎么能不答应?三老爷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就算三老爷和秦氏和离了,三老爷也是他父亲,他也还姓顾……”
顾乐康“砰”的一声将茶杯丢在桌上冷冷地看着长顺。
长顺便打了一个寒颤。
“走吧,回去见父亲。”顾乐康冷眼盯着长顺道:“我已经努力过了,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父亲与其想着此时拉拢三哥,不如想着怎样不再招他厌恶的好。长顺,我明年开春就要入场考试,祖父对此非常的重视,我若是因父亲再一次缺考,祖父会怎样处置父亲先不说,你觉得他会如何处置你?”
长顺脸色一白,瞪大了眼睛看着顾乐康。
“我知道你对父亲忠心耿耿,对此我也很满意,但你也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父亲的病是心病,心药是没有了,要治愈就还有一个办法,将那心病剜去,让他再想不起来,久而久之心病自然也不药而愈了。”
长顺脸色惨白,在顾乐康的迫视下微微点了下头。
顾乐康满意的起身离开。
顾乐康直接回三房,顾怀瑾还被关在三房内,除了他们这一房的院子他哪儿也去不得。
自从他被白一堂当街踢了一脚,又丢尽脸面后便被关在了这里面,而顾乐康则被祖父接到正房去读书。
因为顾怀瑾是被关禁闭,连带着他母亲吴氏也不得外出,顾乐康当时得知了父亲当街闹出来的事后是又伤心又悲愤,根本不愿来见他,正好明年就要考试,他便埋头苦读。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他所有的时间都埋头在书本上,只偶尔在花园里溜达上一圈,等他想起去给父母请安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
仅仅是三个月,顾怀瑾便瘦得只剩下一张皮了,把顾乐康狠狠地吓了一跳,仔细一问才知道当初白一堂踢的那一脚不知有何蹊跷,外表看不出一丝伤痕不说,过后还不疼了。
顾怀瑾本也以为没事,可谁知当天晚上的后半夜他就生生的疼醒,嚷着要叫大夫。
事情惊动了顾修能,看儿子疼得脸色煞白,顾修能也心疼,连夜请了大夫,谁知道大夫看过后却说顾怀瑾没事。
而顾怀瑾则在大夫来了以后又不疼了,大家便以为顾怀瑾是故意装出来想要找白一堂算账,连顾修能都拂袖而去。
没人相信顾怀瑾,但他的确是时疼时不疼,尤其是每天的后半夜,疼痛几乎入髓,一直持续了近二十日才好。
顾怀瑾本来就是真的受伤了,还没人相信他,加之吴氏的冷漠和时不时的争吵,再加上丫鬟泼妇们偶尔传进来的流言蜚语,顾怀瑾迅速的消减,精神上也陷入了一种癫狂中。
要不是顾乐康想起来给父母请安,顾怀瑾的状态只怕还没人发现呢。
顾修能看到儿子变成那样大发雷霆,既恨白一堂出手太狠,又怨吴氏冷漠,竟然隐瞒顾怀瑾的病情。
顾修能一怒之下把吴氏关到佛堂里,为顾怀瑾延医问药,身体上的病倒是很快就治好了,但顾怀瑾心里的病却越发严重了。
一心认定秦文茵不守妇道,只是他们现在和离他管不到她头上,但作为她儿子顾景云却是有权利的,所以顾怀瑾想要见顾景云,让他出言训斥其母……
别人怎么想顾乐康不知道,他只觉得父亲疯了。
这样的事别说做,他连想一想都觉得羞耻,当年的事情真相如何他在不同的人口中听了不少的版本,但无一例外,当年是他父亲抛弃妻子,如今又有何颜面去针对秦氏?
何况让顾景云训斥秦氏,这是嫌父子间的仇恨还不够深吗?
顾修能是知道事不可为所以不做,顾乐康却觉得不能陷顾景云不孝,更不能颠倒黑白,所以不愿意做。
但顾怀瑾三天两头的在家闹,顾乐康见他整个人都疯魔了,只能提议送他回祖宅。
离开京城,远离秦氏和顾景云,远离这些流言蜚语,他爹的病情或许还有起色,再在京城待下去,再被关在这一方小院中只怕最后真的会彻底疯掉。
顾乐康要送他走,顾怀瑾只提了一个要求,他要见顾景云,只要见过顾景云他就走,不然他死也不离开京城。
顾乐康去见顾景云却不是要他去见顾怀瑾的,而是在跟顾怀瑾表明,谁也请不来顾景云,顾景云不愿意见他。
顾乐康才刚踏入房间顾怀瑾就从床上撑起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你见到你哥哥了?他何时来见我?”
“他很忙,不能来看您了。”
顾怀瑾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气得把床上的枕头扔下去,“不孝子,不孝子,我是他父亲,我病了他竟敢不来侍疾……”
“父亲,”顾乐康高声打断他的话,柔声道:“他分宗出去了,何况您不是还有我吗,我服侍您。”
顾乐康知道他现在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上前将枕头捡起来放在床上,挤出一个笑容道:“我知道您不喜欢京城,过两天我就带您回祖宅,您放心……”
“祖宅?不,我不回祖宅,”顾怀瑾恐惧的摇头道:“我怎么能回祖宅,回去跟流放有什么差别?我不要回去,我不要……”
“父亲您听我说……”
“长顺,长顺,”顾怀瑾一把将顾乐康推开,高声叫道:“长顺哪里去了?我知道你们都想害我,父亲嫌我丢人,你母亲恨我,你也怨我,你们是不是都想我死了算了?你们想把我送回祖宅关到老死,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顾乐康挫败的放下手,起身站到一边看向门外,一直战战兢兢侯在外面的长顺见状立刻进屋安抚顾怀瑾。
顾乐康慢慢的转身离开,吩咐管家道:“收拾行李吧,我们按照计划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