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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娘叹息道:“你们别急,先听母亲说,这只是我们找回你们的四舅舅的第一步,若不用正当的身份接近他,我们就无法给他医治失忆,更无法让他想起从前。况且,这是平妻,又不是妾,曲翠栊有的,母亲一样也会有,你们不用担心,一旦你们的四舅舅恢复记忆,我会请你们四舅舅再次做选择,实际上母亲也无法与别的女人一起共享一个男人。”
听了杜萱娘的保证,大家才将受到惊吓的心情平复,顾青橙说道:“母亲放心,明日我便与王爷一起进宫去,皇后那边不行我们便去求皇上,总会让母亲如愿的。”
“第二件事便是,母亲明日便会带着你们的五妹六弟去腰子巷,家中的一应大小事务以后都由你们的大嫂处理,你们该做什么继续做,不可懈忌,尤其是念儿,马上就要部试,不可再四处疯跑,应该静下心来认真读几天书了,宝儿与冰冰你们两个的聘礼与嫁妆都是早就备好的,成亲时有东宫来的女官帮着操持,总之一切按照成例来就不会错,你们几个大的出嫁时,你们的四舅舅没办法亲自送你们出门,这回冰冰与宝儿成亲,一定要有四舅舅坐高堂,否则,他将来会后悔一个女儿都没送成。”
李冰冰突然说道:“明日我与母亲一起去腰子巷,曲翠栊的心狠手辣我是最清楚不过的,我怕母亲和五妹六弟吃亏,有我看着,她好歹收敛些。”
崔念也说道,“我还没有成家,当然也和六弟一样,母亲去哪里,我也去哪里!”说罢得意地盯了李冰冰一眼,这小子自从考取贡生后,对李冰冰的畏惧少了许多。
杜萱娘点头道:“很好,当初你们四舅舅没有白疼你们,从现在起,不论付出何种代价母亲都要帮你们寻回四舅舅,替卓儿与敏儿守住他们的父亲!”
第二日一大早,李清源便起床来到院子里,舞了一回剑之后,又看着院子外面的杨树发起呆来。
昨日从小金口里李清源得知了李氏商行前大当家李进与杜萱娘,还有与那个曲翠栊之间的故事,虽然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关于李进与杜萱娘的一丝一毫的印象,但是他也看得出小金并没有说谎,而且他恢复记忆之后发生的事情小金居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包括王妃将他从奴隶营救出,二人毒害浑脱王,帮助王妃夺权,收复别的小部落等等,只不过他们当初不是特意装死逃避,而是真正的被敌人包围,他与王妃退到山洞之中后,正好遇到一对以山洞为家的牧民夫妻,这对夫妻好心带他们躲进秘密山洞。
王妃担心敌军找不到他们的尸体会仔细搜查山洞,到时候他们照样逃不了,竟然趁牧民夫妻不备,直接将他们杀了,然后将他们自己的衣服换到这对死去的夫妻身上,扔进火里焚烧,她这一招不但瞒过了敌军,也瞒过了浑脱部的人。
当他们从秘洞逃出生天时,才发现浑脱部已经土崩瓦解,便动了就此回到中原做一对平凡夫妻的念头,李进在浑脱王两个幼子的刀下将自己的女儿救出后,劫了些财宝,一家三口便到长安老家便用回了自己的真实名姓,并且开了一家玉玩铺子,直到昨日无意间与杜萱娘母子相遇,才打破了他们生活中的宁静。
王妃,也就是现在的何氏在吐蕃人的奴隶营中找到正因不知自己的来历而惶恐不安的李清源,并且告诉他,他名叫李清源,长安人士,是她父亲从小养大的义子,他的一身武功也是她父亲所传授,而且还为他们订了亲,后来李清源做了镖师,在一次走镖中遇到贼人,从此后失去音讯,她为了寻找他而离家出走,没想到遇到拐子,被迷晕了卖到吐蕃,也是命不该绝,浑脱王看中了他的美貌,便被浑脱王抢去做了侍女,后来一直做到王妃,这也是上天垂怜,竟然又让他们失散多年之后再次相遇。
知道了自己身世的李清源仿佛重生,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的未婚妻子,宁愿扮成女子陪伴在她的左右,后来他们又有了女儿,才决定杀了浑脱王,二人光明正大地做夫妻。
现在又出来一个寻夫的杜萱娘,那个美貌精明的女子,还有那对与自己长得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双生子,不但让他心生悸动,竟然还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他们真的有某种极深的联系,但是再一仔细回想,却又实在想不起有关他们的任何事情。
他们又宣称何氏是一个小驿镇上的头牌姑娘,名叫曲翠栊,与那李进关系匪浅,而且为了李进做了很多坏事,被杜萱娘毁了容,后来不知为何又做了浑脱王妃,想到这里李清源便强烈地不安起来,何氏脸上的确有两条旧伤痕,但是那两条疤痕原来被两朵蓝莲花掩住,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后来他们在逃亡时遇到吐蕃兵,何氏为了救他伤到了脸部,何氏一狠心便用药水将那两朵蓝莲花洗去,新伤加旧疤,面容是彻底地毁了。
如果何氏真的是他们口中的曲翠栊,那么他呢?他又是谁?他果真是何氏口中的从小订亲的义兄?
如果他真的是那个李进……,想到这里,李清源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不,不可能,他不是李进,他不是那个扔下怀孕的心爱女子一去不复返,还与别的女人生了女儿的负心男子,李清源本能地排斥着自己是李进的这种可能性。
那个杜萱娘是如此的美好,那对双生子是如此的可爱,他们怎么能有那样无良的夫君,不堪的父亲?那个李进一定是早就死在三年前了,先是中毒,又是两拨杀手追杀,武功再高也难逃一死,况且李氏与杜家无数人三年来不停歇地寻找都没有任何消息,更加说明了这个李进已经不在世上。
李清源面目平静,内心却思绪翻涌,直到何氏穿好衣服出现在院子里,“源哥,我们是在家中吃早饭,还是去街上吃胡辣面?”
“吃杂酱面吧!”李清源脱口而出,随即又愣住,杂酱面是他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潜意识中竟然有这三个字的存在?看来自己从前真的是遗忘了很多东西。
何氏的脸色却有些发僵,“源哥在哪里吃过这种面?赶明儿我与香香也去吃!”
“你是说杂酱面是一种面?是怎么做的?”
何氏没料到李清源竟然反问起她来,心中更不自在,但又不便发作,“杂酱面,杂酱面,可不就是一种面么,难道还能是别的什么东西?源哥,还是让柳妈给你做一碗鸡蛋面吧,那个才是最经饿的。”
“也罢,让柳妈快点煮,现在时候不早了。”说罢,李清源便进了书房,留下何氏一个人在院子中间咬牙切齿,这杂酱面一定是杜萱娘那个贱妇曾经做过的,这三四年,李清源总是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些失忆之前的话来,时常让她提心吊胆,结果又都是虚惊一场,巫医的毒岂是那么好解的?
李清源将他的那些玉玩宝贝和雕刻工具背在背上,手里抱着还没睡醒的李香香,何氏一身水红薄袄,绿色高腰长裙,戴着帷帽,空着手,大大小小的包裹都压在了柳妈与柳儿身上。
李清源用一只手慢慢拉开大门,一脚跨了出去,另一只脚却顿在门内,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何氏好奇地斜着身子往外看,脸色也变了。
深秋清晨微凉的薄雾里,一位着白色披风的女子背对着李家大门静立着,听到身后的开门声,女子缓缓回过头来,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神色忡怔的李清源,薄薄的红唇微张,欲语还休,不是那个寻夫的杜萱娘还能是谁?三人就这样诡异地僵持着。
正在这时,巷子里停着的三辆大马车的车窗帘开始动了,最前面一辆马车上既不像主子,又不像奴仆的雪竹与小妩抱着在旧货摊子上见过的双生子从马车上下来,中间一辆则是李冰冰抱着一个盒子带着两个丫环直接跳下马车,最后一辆车上下来的当然是快到冬天了还拿着一把折扇的崔念。三名车夫竟然是方显达,小金,及李家死士营的一名小头目,看样子这回杜萱娘是有备而来,再不会如在旧货摊上乍见到李清源时那般的崩溃与惶然无助。
何氏最先忍不住,挤开李清源便站到了这群人的面前,“你们这些人脸皮还真是厚,昨天我们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还来这里做什么?找死啊!”
杜萱娘冷冷地看向何氏,“曲翠栊,你得逞过一次,见好便收吧,我相信从此后你再也没有机会在我面前玩弄你的阴谋诡计,还有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阿四,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再将他从我们的身边带走?你太小看我杜萱娘,也太小看我杜家人。”
何氏也同样冷哼道:“看你这样子是要钱有钱,要美貌有美貌,难道还缺男人?连我家这老实人你都不肯放过,你就如此饥不择食?或者你天生就是个贱妇,专门算计别人男人?”
杜萱娘唇边的笑意在扩大,仿佛何氏的恶毒语言不是在说她,目光转到已经进入木然状态的李清源身上,缓缓上前两步,来到何氏面前,何氏本能地想挡住杜萱娘的脚步,冷不防杜萱娘猛然抬起手臂,带着一阵风,狠狠地抽向何氏丑陋的面庞。
清脆的耳光声传出很远,不但何氏被打懵了,连李清源与李冰冰,崔念,雪竹等人也懵了,没想到平时柔弱的杜萱娘竟然干脆利落地扇了满嘴喷粪的何氏一耳光,而且是当着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李清源的面。
“我这一巴掌是想告诉你,专门算计别人男人的绝对不是我!”杜萱娘这回是对惊骇状态中的何氏说的。
何氏总算回过神,狰狞的脸庞更加扭曲,那些交错的伤痕仿佛红色的蚯蚓在乱爬,抬手便想还击,没想到却被身后的一只铁掌擒住,“娘子,让我来吧。”
何氏猛然回过神来,自己是有夫君的人,自己挨打自然是夫君替自己出头,哪里用得着自己出手?眼中的怨毒迅速消失,代之的是委屈的泪水,“源哥,这贱妇竟敢动手打我,你可要给我出口气啊,呜……。”
李清源看着面对神情坦然的杜萱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谴责她的动手打人,当然动手打还一个弱女子,也不是一个大男人能做的事。
倒是杜萱娘首先开口,“你不能打我,更不能指责我,因为我怕你将来恢复记忆后会自责后悔,萱娘不想阿四如此,我今天带了四个还没有成家的孩子寻上门来,便是想与阿四一起回忆我们从前的幸福日子,另外卓儿与敏儿两个还没有正式的名字,因为这取名的权利是他们的父亲的,别人不好代劳……。”
李清源打断杜萱娘的话,“杜夫人,昨日我也询问了你们家那位小金管事,关于那位李大当家的事,但是我回想了一夜,实在是想不起任何有关杜夫人及李家的任何事,所以我肯定杜夫人是认错人了。”
“看来阿四真的是失忆了,不过没关系,你的老部下陆掌柜最多五天便能来到长安,想来失忆也是有药可医的。”杜萱娘不曲不挠地说道。
李清源有些不想打击面前这位痴情的女子,但又深知这事拖不得,否则更是缠夹不清,他们普通人可不惹不起李氏商行那样的庞然大物,便断然说道:“我没有失忆,也不需要诊治,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请夫人不要再来我家。”想想又不忍心,继续说道:“实际上我也很为夫人的痴情感动,但在我们局外人看来,夫人的夫君十之八九已经遭了毒手,不会再回来了,夫人还是早日面对现实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