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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娘怒极反笑,“小姑穿得上这衣服?大改小容易,小改大难,娘不如另给小姑置办,这也不值几个钱。”
苟春花撅着嘴说,“那泼妇才舍不得出钱给我做衣服,她就知道给大牛二牛做新衣服!”
苟婆子瞪了苟春花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不值几个钱也是钱,你小姑的嫁妆如今还没着落呢,这两天你抽空给小姑改一改,这家里只有你的针线活拿得出手。”
杜萱娘蔫蔫地回了声“是”,让苟婆子很满意。
突然,怀里抱着还在吃奶的大妞的张氏从门外窜了进来,“二弟媳从王家得回什么好东西,藏着不让你嫂子开开眼界,怕嫂子要了你的不成?”
哈,又来一个打劫的,杜萱娘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苟婆子,只见苟婆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看来这二人是真斗得不轻,而且仍是张氏占了上风。
苟春花随了她娘,当然对张氏也不待见,抢白道:“你想要也要不成,二嫂什么也没带回来,就只这一身衣服。”
张氏也像扫射灯一般将柴房里搜索一番,的确没见到什么眼生的东西,便打量起杜萱娘的衣服来。
杜萱娘全身上下就只剩下这身衣服了,还有一拨一拨的人来算计,杜萱娘忍得很辛苦,到底还是木然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这是上好的细棉布,要一两银子一匹,我长这么大只在秀才娘子身上看到过一回,可惜二弟媳到底还是没有那姨太太的命!咦,这半臂是什么料子,我竟从来没见过。我说二弟媳,这么好的料子可别让你给糟蹋了,赶快脱下来,赶明儿我上镇上去给你当点钱花花!”
苟婆子重重地咳了一声,张氏从进门来就没看她一眼,更别说尊敬二字,“这衣服老二媳妇的已经借给她小姑穿了,便宜都让你占尽了,连人家这点子衣服都不放过!”
张氏仿佛这时候才看到苟婆子,“哟,娘,瞧你说的,我这也不是为弟媳好来着?我们这些人又不像人家有钱人家,家里人每月还有个月例零花什么的,弟媳将这衣服当了还能换几个体己花花。再说了,小姑不是从公中拿了做衣服的钱吗?怎么还要借衣服穿?娘,你可不能太偏心了,把什么压箱底的好东西都留给小姑做了陪嫁,将来你老人家还要靠老大和两个孙子给你养老送终呢!”
苟婆子气得脸色铁青,“我要给你小姑多少陪嫁,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还有老大是我生的,他不养我养谁去?就算他再怎么娶了老婆忘了娘,他也犯不过一个孝字去!”
张氏正待还要说话,门外传来苟大的声音,“臭婆娘,在嚼啥蛆呢,还不赶紧洗洗睡觉,娘,你也早点睡吧,二弟媳刚回来,也该歇了!”
张氏只得悻悻地走了,临出门时扔下话来,“弟媳既然回来了,明日起做饭,打理菜地,还有劈柴这些活都归你了,我生大妞的时候没将养好,落下了病根,现下时常腰疼,大夫让我好好养一养!”
杜芸娘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这让苟婆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你那么爱干活,从明日起,喂猪,打扫猪圈也归你了。”
“还有洗衣服的活也归你了!”苟春花也在一旁兴奋地说道。
农家除了这些活还有些什么活?简直是把她当不要工钱的长工了嘛。
好在这群牛鬼蛇神终于走了,杜萱娘也松了一口气,想了解的她也已经了解了个大概,谋定而后动是杜萱娘多年官场经历积累下来的经验,且看她接下来怎么教训这一屋子极品。
从猪圈门上找来一把艾叶,又从厨房摸来火石与油灯点燃,还火石回去时又提了一桶水到柴房。
点燃艾叶后,刺鼻的浓烟便充满了整个柴房,很快蚊子们就跑得差不多了。那堆破烂想来就算还有好一点的东西,也让人挑得一样不剩了,杜萱娘便将那些破烂随便整理了一下,堆到屋角,然后在稻草上面铺上破被子,一个简单的床就成了。
又用那桶水简单地清洗了一番,杜萱娘便和衣躺在那带着霉味的被单上强迫自己睡了过去,明天将是新的一天,同时也是杜萱娘让苟家鸡飞狗跳,不得不请她走的开始,她必须要养足了精神。
第二日,卯时初,张氏便在柴房外叫开了,“今天大牛二牛要早起上学堂,早点将早饭煮出来,给大妞炖一个鸡蛋,还有今天菜地也要浇水了!”
说完,“哐当”一声关上房门,张氏继续回房睡觉去了。
杜萱娘在心里合计了一下,饭是不能不煮的,否则还没等到姜妈妈的消息,她有可能会被苟家先饿死。
迅速起床,稍整理了一下,便进到厨房里,揭开锅盖一看,杜萱娘倒吸一口凉气,那大铁锅里是满满一锅没洗的碗筷,发出一股刺鼻的馊味,这得几顿没洗碗?亏得苟家有这许多多余的碗筷。
不得已,挽起袖子干吧,就当早起锻炼身体了。
洗好碗筷,顺便又将灶头与案桌清洗了一番,打开柜子,没有找到白米,只有一些小米和苞米面,倒是有一袋子白面及酒酿饼,当即将小米和苞米面混在一起煮粥,迅速将白面与酒酿和上,放在灶头上发。
待到小米粥煮得差不多了,面也发得差不多,再和上面粉揉一揉,在粥锅上架上蒸屉一蒸,一会儿功夫热气腾腾的大馒头便出笼了。
杜萱娘探头看看,院子仍然没动静,便找到一块干净帕子,包了几只大馒头藏回柴房里,这叫有备无患,防止这起黑了心的苟家人连吃饭都不让她上桌。
看看还剩下十多个馒头,防止他们分不匀,杜萱娘又趁热将属于自己的两个馒头下肚,然后将粥和馒头端上桌子。
刚想歇口气,却见苟春花倚在二楼木窗边,揉着眼角的眼屎喊道:“二嫂,娘问你为啥还不端洗脸水上来?”
杜萱娘想了一下,苟婆子是也算是这家的长辈,作为媳妇给她送盆水也不为过,便从灶头上的瓦罐里舀了点热水,兑上冷水给苟婆子送上楼去。
苟婆子与苟春花住了二楼两间房,里面的陈设虽旧,但也看得出不是普通农家的东西,看来苟婆子娘家还是有点来头的。
杜萱娘心里想的却是看这苟婆子也是有点底子的,怎会就到了动用大儿媳的嫁妆来安葬小儿子的地步?而且还将杜萱娘典给王家来还帐?这不科学啊。
苟婆子板着脸,对杜萱娘的东张西望很不满,喝斥道:“看什么看?我还没死呢,就知道和那黑心娼妇一样惦记着我这点子东西!还不将床下的夜壶提下去倒了,洗涮干净些!”
杜萱娘一愣,心想这苟家还真不把本尊杜萱娘当媳妇,不但顶了长工的缺,还要客串粗使丫头。
杜萱娘抬头憨憨一笑,“娘,我这马上要下去盛饭了,等一下你要是吃着饭又想到我这双倒过夜壶的手,岂不让娘倒胃口?小姑反正也起来了,让她去倒吧!”说罢头也不回地下楼。
苟婆子愣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们家那个逆来顺受,从来不敢对她说半个不字的二儿媳竟敢不听她吩咐了。
这还得了,大儿媳与她成天对着干就罢了,这二儿媳若也是这样,那还要不要人活了?苟婆子只得得恶血冲脑,霉干菜一样的驴脸一下子胀得通红,“噌”地站起来就往楼下冲,吓得苟春花在一旁夹着双腿又想撒尿。
刚下到一半楼梯,却听到张氏在尖声叫骂,苟婆子猛地住了脚,相较于教训二儿媳,她更愿意让大儿媳不好过,有人为她出出恶气也是好的。
只听张氏高声骂道:“叫你提桶洗脸水到东屋而已,那里来那么多废话?光吃不下蛋的寡鸡也敢在我面前推三阻四?”
“大嫂是说我死了相公不能生儿子就是寡鸡?那大嫂那么会生岂不是比后院的母猪还厉害?”杜萱娘稳稳当当地站在正屋门口,对着东屋门口蓬头垢面的张氏不愠不恼,不紧不慢地说着。
苟婆子听得差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看到在整个苟家庄都是横着走的张氏居然被指人着鼻子骂母猪,心里如六月吃冰一般爽透了。
“好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去卖了几天春,就让你胆儿肥得找不着谁是这家的老大了是吧?敢骂我是母猪,我今天不拔掉你那几根骚狐狸毛就不姓张!”张氏勃然大怒,抄了屋角一根扫帚就向杜萱娘冲过来。
杜萱娘脸色一紧,将早就看好的一根木凳猛地踹到院子中间,那凳子上还有一只破瓷碗,“啪”地一声掉到张氏脚前摔得粉碎。
这一声巨响在寂静的早晨还是显得有点让人心惊,连正睡懒觉的苟大都提着裤子到房门口来看究竟。
张氏被杜萱娘的气势一阻,提着扫帚愣在了院子中央,杜萱娘掸掸衣角,跨下台阶,笑咪咪地说道:“大嫂,你今日最好是将我打死了,然后立刻毁尸灭迹,否则,王老爷来看我时,发现我少了半根头发,恐怕王家人都不会答应。还有,大嫂说我是小娼妇也罢了,不该说我去卖春,那王老爷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岂不是成了买笑的恩客?大嫂也成了收银子的老鸨?嗯,这话来日我见了王老爷须得和他说说,不能由得大嫂坏了老爷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