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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微蹙着眉头。何氏着急儿女婚事,总要提及,只是男孩倒罢,这女孩子大了总要脸面的。偏何氏也不忌讳,总爱在他们面前提到。幸而虞氏不在,若是虞氏在,只怕又要训斥一顿。
坐在一处闲聊了许久,说着家长里短的话,素妍与凌薇在江家用过暮食方乘车回府。
凌薇原对素妍给姚妃保胎的事不高兴,得了虞氏与田嬷嬷的宽慰,想着素妍与太后、皇后都是交好的,将来要是再多个孙子,定是有爵位的,也就不与她计较,由着素妍去给姚妃艾灸保胎。
许是早前姚妃中毒太深,一直都是滑脉之兆,佐怒天亦留下话,要是过了五月这胎像便算真的安稳了。
艾灸完毕,素妍离去。
姚嬷嬷取了个绣锦靠背给她支着。
姚妃一脸慵懒,这是第三次怀上了,再保不住只怕她就再不能生了,这几日都是卧床静养,生怕有个不测。
姚嬷嬷笑道:“这王妃还真是热心,竟按时期过来艾灸保胎。”
姚妃冷冷一笑,“你当她是好心么?她是在寻找保胎的法子,可别忘了,她中的是与我一样的毒。我的胎儿保住了,将来她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世上哪有什么好心,任何人行事都是目的和原由的,姚妃认定素妍不是为了给她保胎,而是素妍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早前,素妍也落胎了一个。
琴瑟堂内,乔嬷嬷来寻青嬷嬷拉话常。
乔嬷嬷一脸沉思,“王妃又去给姚妃保胎了?”
青嬷嬷亦知凌薇的意思,她和乔嬷嬷都是素妍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在江家就是认识的,话也投缘。轻声道:“我怎么拦也拦不住。”
乔嬷嬷审视四下,神秘兮兮地道:“听说王妃会看人面相,能辩别生男生女。莫不是姚妃此胎怀的是女娃儿。”
青嬷嬷一怔,“我倒是听王妃说过,说是怀孕三月后,诊脉时能辩男女。只是这姚妃……”怀的时日并不长,还不到三月,也辩不出男女,定是如乔嬷嬷所言,幸许素妍知道姚妃怀的是女娃儿,这才去保胎的。
乔嬷嬷呵呵一笑,“镇国大长公主连生两女,杨家都急得要纳妾了,要不是王妃说了吉话,说大长公主命里有三子。你瞧瞧,这一下连生了两个儿子,可不是口出吉言的人么。”她歪着头,吃着青嬷嬷沏的茶水,“我看呀。姚妃怀的指定是个女娃儿。”
青嬷嬷一脸茫色,她亦与素妍说过凌薇的想法,想让素妍莫管姚妃的事,可素妍还是去给姚妃保胎。
正说话,田荷站在屋外大声禀道:“娘,二门上的婆子递来一张拜帖,是要求见王妃的。”
青嬷嬷应答一声打开房门。正要接过,只见素妍与白莺迈入内院门,母女二人迎了过去。
素妍接过田荷手里的拜帖,启开一看,脸上含着笑:“是郑小姐送来的。”
她神色微凝,郑晗一去大半年。去年到了年关才回皇城,今年倒回来得早。拜帖上清楚地写着,八月二十二日郑晗将登门拜访。
“二十二……”
青嬷嬷低头道:“明儿就是二十二。”
素妍看着手里的拜帖,笔迹还有些潮湿,按理入了秋。天气干燥应该很易晾干,“她莫不是有什么急切事,只怕是刚写好就令人送来的。”
其实,郑晗已经到了左肩王府的偏门,想要进来,想着亲王府规矩大,这才在马车里写好拜帖,令丫头自偏门呈递,强捺住万千的不忍,调头离了左肩王府附近。
是什么事让郑晗放下手头的生意赶回皇城?
素妍拿着拜帖,回到小书房,继续练起字来,她不由得忆起,郑晗心仪宇文辕,而此刻宇文辕父兄妻儿都一并关押在诏狱中,生死未卜,近来刑部会同大理寺,又有陈王宇文珉亲自会审此案。
秋后问斩……
至今还有一些人未能定罪,而牵连到“宇文琮谋反案”的皇族众人还关押其间。坊间早有传言,说九月十一将有许多钦犯、重犯于菜市口问斩。
想到菜市口,她阖眸时就能瞧见前世亲眼目睹父兄被斩杀时的绝望,还有她想大声呐喊却呼之不出的压抑。
白莺捧了羹汤进来,近了珠帘,而双手不得空,看了眼一侧的白芷。
白芷一脸发呆状,心不在蔫,竟似未瞧见白莺一般。
白莺咬了咬唇,“白芷,帮我揭一下帘子。”
“莲子!”白芷惊呼,回过神时,却见白莺一脸怪异的看着她,“白芷,你哪儿不舒服么?”
白芷苦笑着摇头,府里的下人都在瞧她笑话呢。今儿出去,见着相识的丫头,打趣道“哟,将军夫人,怎的没见人来娶你呀?”字字都是讥讽,她恨死多嘴的小安子了,如今整个王府谁不知道她攀上副将赵克的事儿,个个都拿这事取笑她。
那日在运河码头上,赵克不是说了要来迎娶她的,如今偏生没了下落。
素妍道:“你们都进来!”
白芷应声,紧随白莺身后进了小书房。
素妍搁下手里的笔,“白芷,这两日你不是第一回了,怎的总是失魂落魄模样?”
白莺搁下托盘,将小菜摆好,又盛了碗羹汤递给素妍,“王妃,白芷挂着赵家的事。这些日子,府里丫头的议论得很难听,便是我听了都生气。”
白芷低垂着头,她一个丫头,就算是丫头也不好腆着脸去问赵克:你自己说要遣官媒来提亲,为甚不提了?
想到这里,白芷的心好不纠结。
她是丫头,连个说话主事的人都没有。
父母早逝,族人阴狠,霸占了家里的田屋不说,还把她给贱买了,那样的族人不要也罢。
素妍吐了口气,“你了解赵将军么?”
白芷一张脸憋得通红,“原是他自个说的,一回皇城就遣官媒来说……”可这都多少日子了,硬是没见到一个人。早知如此,她就不和赵克好了,也免了这诸多的闲言碎语,而今整个王府的下人都说她想攀龙附凤。
她没有!
只是赵克在徐州时,对她真的很好,就似曾经的王爷待王妃那般好。她亦是血肉之躯,血肉之心,怎会不感动。她一个丫头,求的不就是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么。
素妍对白莺道:“把青嬷嬷唤进来。”
白莺欠身退去。
青嬷嬷进了书房,白芷还低垂着头一脸心事。
素妍令白莺给青嬷嬷盛了羹汤,示意她坐在对面吃些,“嬷嬷,以你之见,赵家为何现在都未使人来提亲?”
青嬷嬷一脸茫然,想了片刻,“赵将军好歹是从五品的副将军,便是寻个官家小姐也使得。”既然是这样,人家为什么要娶个丫头为妻。
白芷的脸色越发红了,一脸娇羞。
素妍对白莺道:“田壮实行事机警,明儿遣他去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何缘故?”抬头看着白芷,“如若他是因为你的侍女身份而不娶你,难不成你还想做他的侍妾?”
白芷忙道:“不!奴婢才不要做妾。哪怕是寻个山野莽夫也不要给人做妾。”
素妍的眼里掠过一丝赞赏,微微点头,“看你这副样子,今晚就不让你值夜了,还让白莺值夜。”
“王妃,我……”昨晚才是白莺,按理今儿该是她了。
白莺忙道:“今晚我来服侍王妃,这几日你都瘦了呢。”
白芷对赵克一直抱有希望,那是因为曾经的柳飞飞也是贫苦百姓这的女儿,后来得遇素妍,才嫁了江书麟。柳飞飞与江书麟的故事,其实她也可以怀揣希望,也能嫁入有身份的男子为妻,而不是做妾。
她宁可嫁个贫苦百姓家,也不愿嫁人为妾。
青嬷嬷望着白芷离开的方向,轻叹一声,“身份有别,就算她是先帝御赐的八品女官,可到底还是侍女、是丫头,赵家是什么门第,就算赵家在皇城无甚根基,若是有门更合适的又怎会娶她……”
素妍只觉这话里有话,“嬷嬷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青嬷嬷面露难色,“老奴知道王妃最是厚待身边服侍的下人,前儿就使了壮实去打听。昨儿黄昏才有了确切的消息……”她又长叹一声,不无可惜。
白莺给青嬷嬷添了羹汤,小心地侍立在侧。
因着青嬷嬷是素妍的乳娘,她在王府颇有些地位,尤其是琴瑟堂上下亦都敬重着。
青嬷嬷又吃了两口,方道:“赵克将军在徐州时,大约是七月底,赵家太太就给他一门亲,两家换了庚帖,问名、讷吉又合了八字,原是般配的,大约是八月初二就订下了亲事。听说那女子是雷右相堂弟家的女儿,这雷大人虽是礼部七品笔帖式,官不大,但因与雷右相是亲戚,又是同宗,只怕前途无量。壮实买通了赵府的两个小厮,从他们那儿知道,赵克将军倒是念着白芷的,可赵太太不允,还寻死觅活地放出话来,要是赵克将军敢与雷小姐退亲,她就上吊死了,去见赵老爷……”
赵太太如此逼迫赵克,而赵家就赵克一个独子,哪有再提的道理。任赵克再喜欢白芷,也不敢违背赵太太之令,万一真有个好歹,他后悔莫及。
青嬷嬷摇头连叹:“不成了!只怕不成了!听田壮实说,赵克将军这么一闹,赵太太遣了媒婆去雷家商议婚事,婚期定在十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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