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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妃自顾自地吃着西瓜,偶尔拿一枚杏子吃。
珠承仪的心思全都是红霞身上,红霞比耀东略小些,因是早产孩子更显孱弱。两个孩子近了,耀东总是好奇地伸手抓红霞的小脸。
凌薇道:“你是怎么想的?青霞、紫霞家里出了事,连她们俩都下了大牢,可得想法子救人。”
姚妃心里暗想:凌氏比自己还恨叶氏,连带着连叶氏生的两个女儿也一样恨,可在人前还扮演着贤妻良母的形象。
老王爷并没有生病,只是他提前知晓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本王能如何?这案子还没查清楚,让本王如何向皇上开口求情?这两个混账东西,帮着婆家,一并监视起娘家。出了事,还想娘家相救,且让她们吃些苦头。”
老王爷仰头望着屋顶,想着那些事,心头就烦得紧,到底是他的女儿,他哪有不疼之理,虽然出阁了,可还是他的孩子,他也是疼着的。
素妍并不说话,只与怀里的耀东逗闹着。
凌薇笑了一下,道:“你叫了大家来,又不说话。耀东原是睡下了,又被吵醒,这一玩又不知什么时候睡。”
老王爷看着姚妃,“与你父兄打个招呼,休理旁人的事,尽忠皇上,安心办差。”
今日午后,又有一批官员被下了大狱,其罪名是“叛贼党羽”。
今儿朝堂上,有御史替韩家说情,新皇震怒之下,抛出证据,只吓得弹劾的御史连连请罪,再不敢多说一字。
姚妃也是胆颤心惊,从今儿一早老王爷就不见任何人,只有凌薇能进他屋里。当即唤了陪嫁嬷嬷来,与她叮嘱了几句。
老王爷道:“从昨晚起,一到二更三刻,全城宵禁,别说各府行走,就是你出去买份吃食也不能。明儿再遣人送信,姚家要是与叛党无干,自然无事,要是背里勾结,这次本王就想求情想保也无用。皇上是下了狠心,要清除叛党!再不会心慈手软了!”
昨儿一夜,御林军查抄了韩、曹两家,这两家都是皇城的百年世族,亦都落魄了,又有十几家朝中官员的府邸。
午后,御林军又再度出动,又抄没了几家,所有家奴,如今都圈禁在威远候府内,分院落关押,只等着案子订了,再行发落。
凌薇小心翼翼地问:“那皇上会不会杀韩家?”
让老王爷不安的是,皇上如何对待皇族子弟。“就算不杀,从此皇城再无韩氏一族。”他却用眼看着素妍,这丫头对于新皇的事了若指掌。很显然,他这个儿媳,比他更为了解新皇的心思,“妍儿说说,皇上会如何处置韩家?”
素妍淡然一笑,“父王,儿媳又不是皇上,哪里猜得出皇上之意。依照大齐律法,叛逆乃是诛灭全族的大罪,皇上如何处罚都不为过,亦都恰当。重,诛夷全族;轻,贬为庶人,发配苦寒边陲之地。”
韩家与她有何相干,他们是死是活,她不想知道。她所关心的,只要江家在这场风雨中可以安然无佯便可。
当府门外传来更夫的声音:“三更一刻,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当——”回荡空中,然后是梆子的时间,如此往复,更鼓、梆子、喊声交替传来,这样的更夫,整座皇城就有好几十名,他们漫布在皇城的大街小巷。
老王爷抬头望着漫漫长夜:“唉……”是叹息,是无奈。
素妍扭头,他的目光停凝住正是皇祠街方向。
今晚,皇族子弟里暗通宇文琮的,亦会被拿住。
素妍似看出了老王爷眼里的不忍与纠结,到底是皇族的后人,同为齐太祖的子嗣,只因他们卷入皇位争斗之中,也获了重罪。“父王,我陪你下棋吧!”她起身,将孩子给了凌薇。
老王爷是不安,是觉得无助,就想与家人说说话。
丫头们捧来了棋盘,翁媳二人相对而坐,下起棋来。
“皇上收下了售卖三县官田的六百万两银子!”似有意,又似在说一件寻常的事。
以素妍对他的了解,新皇会期望有更多的收益,他只出了五十万两银子,以朝廷的名义下拨,如今却有了六百万两银子的进项。“进国库还是内务府了?”
老王爷一脸茫然,“是私下呈上去的。”
避开众人呈上去,“就是进内务府了!”素妍淡淡地道。
老王爷走了十几步,有了兴致,抬手对姚妃、珠承仪道:“你们也下去歇着。姚妃,明晚我再去你那儿。”
姚妃应声退下。
前晚,老王爷就留在姚妃屋里。
姚妃自然想多留他几回,正巴巴地想着早怀子嗣。
凌薇将耀东放在小摇床上,哄耀东睡觉,偏耀东再不肯睡,手里拿着小木马玩着,竟似越来越精神。
老王爷道:“妍儿,皇上那日说了句:宇文理、宇文琮之乱,归结原因,皆因其封地太大。太祖皇帝订下封赐规矩,那是有原因的。”
先帝因将后位、太子位给了许皇后母子,对原配贵太嫔母子生有愧意,这才重赐封地,将晋地赐予宇文理,又给宇文琮赐封咸阳、洛阳之地,这才引得他们贪心不足。
亲王封地十县;郡王为五、六县;皇族候爷为二县或三县。公主最多封赐三县沐食邑,郡主一般只有封号,嫡出郡主可在自家父亲的封地得一、二县的沐食邑,这要看父亲如何上奏朝廷,但若有郡主得皇帝青睐,可另得一、二县的沐食邑。公主、郡主的沐食邑多为终身,不能世袭,像晋陵大郡主宇文鸣凤那样可世袭,着属恩赐。
这是新皇在传递一个信息,在新皇寻找叛臣为何造反的原因里,有一点:封地太大,反惹得他们不安分。
素妍道:“父王改日代阿琰上递一份折子,就照亲王之例来,请辞两县封地。”
老王爷摇头,“这个先例可不能由左肩王府来,要是先递上去,就成了各亲王、郡王的眼中钉。”
“寿王府亦有十五县的封地,照矩,寿王世子袭王爵时该是郡王。这一次,私通叛贼,不知有没有寿王府?”
她的眸光犀厉,似要看透老王爷心头的秘密。
老王爷道:“你别瞧我,我可不知。”
素妍转头望着皇祠街方向,“那里火把通明,私通叛贼的皇族子弟今晚亦会被捉住不少。”
为了荣华富贵,有人弑父,有人残害手足,什么事不会做。
老王爷一阵沉默,眼里一阵幽暗,似有难言的苦痛、挣扎。
素妍捏起棋子,落定棋盘。
老王爷一副心不蔫的模样,时不时望着外面,“妍儿,你说皇上会杀皇族子弟么?”
“重罪者,杀无赦!”
这是自然,老王爷担心的是,他会杀多少人,这可都是皇家的后嗣。
素妍又补充了一句:“父王为什么不直接问皇上?”
老王爷“我……”却陡然止话,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妍儿,几日前在皇上面前,我说错话了。”
“父王就是为这个坐立难安的?”
老王爷回想那日进宫,好好的与新皇叙家常,干吗赞扬新皇英明,赞扬他的“釜底抽薪之计”,“釜底抽薪”四字一出,新皇立时龙颜转肃,全无笑意,“老王爷这话从何而来?”
老王爷自不敢说是素妍说的,忙道:“微臣瞎说的!”
“瞎说的?”新皇可不信,“老王爷当朕是三岁小孩?说!从何而来?”
他还是不能说是素妍说的,吓得立时跪在地上。
新皇低声问:“是安西告诉你的?”
老王爷垂首,这是宇文轩,不是先帝,在先帝的面前,他可以口无遮拦,可这是新皇,是与先帝完全不同的新皇。
新皇双手负后,挺了挺胸,“安西若是男子,朕定不容她于世。”可她,是女子,也是朱武的学生,这普天之下,懂晓他心意的,居然会是一个养在闺中的女子。
是她,发现了流星阁与宇文琮之间的秘密。
是她,除他之外第一个洞晓了韩家与宇文琮勾结。
既有韩家,便还有别的臣子家。
素妍听罢,看老王爷一脸沉重,“父王就是为这个不安?”
老王爷摇了摇头,心下愧疚,觉得是自己对不住素妍,“妍儿,往后不要告诉我那么多,我……我一介武人,性子又直,说漏了嘴险些惹来大祸。皇上下令,我出宫之后不许再见旁人。”
这才是老王爷府时装病的原因,就是青霞、紫霞府里出事,也不敢见两府的下人。
如或素妍是男子,新皇知晓她猜中圣意,岂会容她。虽因素妍是女子没有追究,可谁知道往后新皇会怎么看待素妍。
老王爷这几日都懊悔死了,干吗说赞扬新皇的话,想拍他的马屁,却一下子拍到马蹄上,临出宫还要被新皇告诫休要走漏了风声。
素妍道:“明儿是六月十二,晋陵大郡主与吴大人完婚,父王去么?”
鸣凤在皇城的长辈不多,贤太妃、德太妃算一个,还有便是老王爷了。
老王爷道:“去!明儿你和姚妃也一起去。你婆母要留在府里打理,又要看孩子,许是不愿去的。”
“明儿父王可不能喝酒。”
“我不喝酒,就说正病着,郎中吩咐不能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