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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太太、岳太太、周太太见江家妇人的神色有异,直盯着进来的小厮看,看这小厮长得细皮嫩肉,眉清目秀,倒也生得端正体面,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小厮。
罗太太立时就回过神来,心里想:这个莫不就是江家的四爷江传良,说是跟他祖父念书,也是读得极好的,就是性子跳脱些,居然穿了小厮的衣服进来。
张昌兴打了个千儿,“老太太,这是老候爷让送来的蛋糕,前头已经有一个了,这个是给女客们备的。”
江素婷站起身,先一步接过蛋糕,“且下去忙着吧,这里有需要自会吩咐丫头的。”
真是丢人现眼,堂堂二品大员的公子,居然扮成小厮样,难不成这小厮还是抢着当的。
岳太太也一样误以为张昌兴就是江传良,见江素婷说话的样子,又不像。
周太太现下倒是迷糊了,但很快就以为这只是江家的小厮。
张双双笑着退出青竹苑,“各位太太、奶奶、小姐们慢用,我再去前面看看。碧菱一个人忙不过来呢。”
曹玉娥怀喜,身子弱,帮不上忙。
九公主更是腆着大肚子,也帮不上忙,只陪着客人们说话。
一出了院门,张双双低声斥责张昌兴道:“你这个臭小子,你跑来做什么?四弟扮小厮,你也跟着扮小厮,没瞧刚才,太太们险些没说出来……”
张昌兴不以为然,笑道:“大表嫂知道的,我自来与四表哥最要好,我来帮他看看哪位小姐更好。”
张双双厉声道:“你给我闭嘴!”
在张家,张双双是张昌兴的姑母,在江家,就变成张昌兴的大表嫂。是虞氏下的令,“各喊各叫”,可最后张双双还是依了江家的辈份来,让张昌兴兄妹唤自己大表嫂。
张双双昔日愿意放下辈份嫁江传嗣,看中的也是江家儿郎不纳妾这点。最初江家人说乱了辈份,也不愿意的,可到底是她和江传嗣都动了心,两人都乐意,沈氏和虞氏也只好依了她们。
张昌兴不再说话。
张双双问江传良,“岳小姐、罗小姐、周小姐,你喜欢哪个?”
张昌兴觉着那个活泼可爱,浑身透着股灵气的小姐,“穿玫红衣裙的是不是岳小姐?”
张双双厉喝一声:“你给我闭嘴,没问你呢!你早订亲了,少来掺合。”
张昌兴顿时闭了嘴。
江传良低着头,问:“穿湖色绣莲花衣裙……”
张双双愣了一下,“你说你喜欢周小姐?她性子也太冷傲了一些。”
江传良道:“我是说,坐在她旁边的那个……”
张双双认真地回想了一遍,“那是岳小姐,性子倒也沉稳。”
张昌兴只记得穿玫红衣裙的,“四表哥,穿玫红衣服的好,看着就有灵气,一定也是个有趣的。”
张双双翻了个白眼,又没问他,他倒抢着说了。
江传良想了一阵儿,低声道:“她那身衣服虽是绿色的,可穿上去瞧着好看又沉静。”
张双双想了又想,“四叔叔,你今儿倒真把我绕糊涂了,穿松绿色的是虞家柔姐儿。”
江传良不再说话。
张双双心里一沉,他那话什么意思,该不会一早就看上虞柔儿了吧?这还不得乱套了,从头到尾,沈氏就没想过让虞建章的女儿进江家,虽说是亲戚,压根没想过啊。
张昌兴惊道:“你瞧上柔表妹了?”
“今儿穿绿的又不是只柔表妹一个,我说的是另一个,另外一个。”
张双双立在一侧仔细地回想着。
她的大丫头低声道:“大奶奶,那屋里一个穿松绿色的,还有一个是穿嫩绿色的。”
张双双回过神来,恍然大悟,“我的四叔叔,你说的是穿嫰绿色的?”
江传良点了点头。
大丫头道:“穿嫰绿色的,是贺小姐,听说两年前就已经订亲了。父亲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与周小姐、罗小姐相熟,还是手帕交,与周小姐最是交好。老候爷、伯爵爷都与翰林院的学士们交好,所以这次翰林院来的官员多。”
张昌兴跺着脚,“四表哥,那岳小姐瞧着就是好的,你怎看上贺小姐了,人家还是订过亲的。”
江传良埋着头,一脸羞涩地道:“大嫂,你告诉母亲,我就看上贺小姐了。”
张双双说了句“我的个天啦”,这都是什么事,让他相看的没瞧上,竟瞧上个已经订了亲的。“你先回去换衣服,这话我是说不出口,我唤了母亲,你自个与她说。”
她调头进了青竹苑,走近沈氏,沈氏会意,随张双双出了花厅,站在院子里头,张双双小声地把江传良的话说了。
沈氏一惊:“他相中贺小姐了?”
真是稀罕事,让他相看的没瞧上,倒单相中贺小姐了。
沈氏问:“你没与他说,贺小姐今儿只是来吃寿酒的。”
“娘,我已经说了,还说贺小姐两年前就许了人家,可他竟说‘就看上贺小姐’了,瞧着他的样子,似在之前就是相识的,我也不好问啊。”
沈氏这会儿烦心了,想着江传良会和他两个哥哥一样,在母亲选定的三人暗自挑选一个,这回倒好,竟挑了个一早订了亲的。
沈氏道:“先这样罢!回头再细说。”
江传良相亲的事儿就算结了。
正月十一上午,虞氏问沈氏:“传良看中哪位小姐了?”
沈氏想了一阵,“选活泼是岳小姐,选沉稳倒是罗小姐,周小姐虽好,可性子太冷傲了些。”
虞氏不耐烦地道:“我问的是传良。”
张双双低声道:“这话才愁人呢,他竟看上了贺小姐。”
虞氏立时忆起昨儿穿嫩绿衣裙的少女来,模样的确出挑,往人群里一坐,把岳小姐、周小姐都给比下去了,“贺学士这女儿已经许了人家呀,说的还是她母亲娘家的表兄。”
沈氏骂了句“冤孽”,“也不必管他了,我瞧着就在岳小姐和罗小姐里挑一个就成。”
正说着,曹玉娥进了花厅,见罢礼,在一边的贵妃椅上坐下。“祖母、母亲、大嫂,这会子,四爷估计是猜到要给他订亲了,正在睦元堂里吵着、闹着只娶贺小姐呢。”
沈氏听了这话,扭头就出了花厅,往睦元堂跑去。
虞氏到底是过来人,“他这么闹腾是为什么?妍儿早前谁也看不上,就一心想着琰王爷,那是在西北时,同过患难的,有了感情。传良这般闹,莫不是一早就认识了。”
曹玉娥压低嗓门,还没说上两句,素妍领着白芷过来请安了。
都是自家人,曹玉娥也不必避讳,继续道:“听四弟说,还真和祖母说的一样,前年秋天就认识了。”
虞氏想着“前年秋天”,那得多久了。
曹玉娥吐了口气,“大哥和传业兄弟俩去探的口风,说是前年中秋节前,下了一场大雨,贺小姐奉贺太太之命,给他在皇城书院读书的表兄送寒衣去,在书院偏门候了许久,她表兄也没去,一个人就站在偏门里等呀等……”
人的缘份,有时候就是这么古怪。
江传良与一个要好的同窗从偏门溜出书院,一出去就看见秋风秋雨之中,撑着一支花绸油伞,伞上是一枝红梅,几只蝴蝶,伞下站着一个少女,身着一袭素雅干净的衣裳,梳着简单的发式。她的身后,停着一辆马车,又有一个撑着青绸伞的丫头。
待江传良买了零嘴吃食与同窗归来,那个少女还站在偏门口,一脸切切的期盼。
从皇城书院回城买东西,这一来一回也得不少时间,前年秋天好像特别冷,尤其是下雨的时候,她就像一尊雕塑,撑着伞,抱着包袱一直那样等着。
江传良觉得她真是奇怪,走过去问:“你找谁?”
贺小姐见是一个少年学子,欠了欠身,“我是来送寒衣的,他是云州学子季兰亭。”
江传良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面前的少女,“之前没让偏门的杂役帮你通禀?”
一侧的丫头愤愤不平的道,“都让人通禀三回了。”
江传良道:“他还没出来?”
贺小姐垂下了头。
丫头不安地道,“每次都这样,总说他忙。小姐给他送寒衣,半晌都不出来。要是小姐回马车上等着,一会儿他出来瞧见了,又不高兴,说小姐没有好好等他。”
江传良莫名地挠了挠头,“这都是什么理?让个小姐等他便是好的,他却不肯等人?出来取件寒衣又耽搁不了多少时日。”
丫头还想说什么,贺小姐扭头道:“别说了。一会儿表少爷出来该不高兴。”她欠了欠身,“还请公子帮忙通禀一声,就说我在偏门等着呢。”
江传良道:“哪有这么麻烦,你把东西给我,我回头捎给他就是。”
贺小姐忙道:“不可。”
丫头又道:“我家表少爷性子古怪,但凡是陌生人碰过的东西,他定要洗过一回才肯用。”
江传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人。
两个年轻姑娘,一直站在风雨里等,虽说秋天的雨不大,可也够冷了,还不能上马车等着,这男的也真是太折腾人了吧?
江传良扭头进了书院,兜了一圈,终于在藏书楼里,寻到了那个叫季兰亭的少年,那是一个长得很英俊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穿了一袭浅蓝色的袍子,袍子洗得很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眉眼如同女孩儿一般,又带着一股子孱弱的病态,嘴唇略为发白,皮肤白皙如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