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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摇头,神色痛苦,“她剩的日子已不多。她从来没打算告诉朕,是朕派出的暗卫查探出来的。不想让她知道朕知晓了这个秘密,也许这样,她在朕面前能装出很轻松、高兴的样子……”
舒太后也被这事给怔住了,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哀家从未想过,她为了你,竟然会……”
新皇吐了口气,“就算后宫三千又如何,恐怕再没有一个人会如弱水这样待朕好,为了朕愿意牺牲自己。她从未要求过任何东西,她所求的,只是要朕做个好皇帝……”
如若昔日,他在她和帝位之间,果决地选择了她,是否就没有现下的遗憾。
后宫三千又怎样,那里面没有他最想要的那个。
他和她,只能两两相望。
舒太后知道素妍在暗中帮助新皇,却不知道素妍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安西是一个不甘心后宫生活的女子,你若真心为她,就不要将她强困于后宫。她能真心为你,你也能真心为她……”
明明是真心,却不能在一起。
错过,是一种深深的遗憾。
重来,却需要太多的缘分。
他注定了错失她,即便想要拥有,却难以得到。
她退亲,他欢喜,甚至在她入宫探望太后时前去相见。
那时候他像个孩子,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好。
多想再冲动一回,哪怕是出宫把她抢来也好,可理智告诉他,他的逼迫,只会让她走上绝路。
“来人!”
大总管从偏殿过来,“皇上,老奴才!”
“取酒来!”
舒太后看着一脸痛色的新皇,悠悠轻叹,“皇上要酒,取上两坛来,尔等用心服侍!”
他想醉,就让他醉。只要他不出宫,只要他任由素妍与宇文琰成亲。
不阻止,虽不是放弃,却也是他选择了成全。
新皇定定心神,在大总管将要离开的时候,道:“取一壶上等竹叶青,摆午膳罢!传令百官,明日照常早朝!”
舒太后露出释怀的笑。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优秀的,无论有多少劫难,都能振作起来。
其实醒着比醉了更痛,而醉后醒来的痛却又比一直醒着更痛。
他需要痛着,痛得清醒,清醒地痛着。
对杨云屏是敬,对丽贵人是怜,对雅贵人是悯,对端妃则是重……千般情思,唯对素妍是爱,是刻苦铭心地爱,是欲得却不能得,是想求而无法求,似曾拥有,又本未拥有的情愫。
他饮了一壶酒。用罢午膳,还和以前一样,将膳桌上的美食一一赏赐给他后宫的嫔妃,看着那一盘卤食拼盘时,他示意大总管夹了一块,放到嘴里,他本不喜欢这个味道,可今儿吃来却另有一种美味。
她是喜欢卤食的!
如若他未曾迎娶舒秀仪、许纤玉二人,他是否能如愿地娶得她。
只是永远没有如果,因为那将是另一种生活。
他只能在心下暗自遗憾、感慨命运的变幻莫测。
多想用帝位换回她,多想可以与她携手笑游天下,与她赏遍世间的美景……但他不能,从今后,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只是他们却再不复最初。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两两守望。
在陪奁陆陆续续抬入左肩王府后,尚未尽数进入王府大门,酉时一到,素妍的花轿自大门而入。
司仪高唱:“迎新娘下轿!”
宇文琰拉着弓箭,对着轿门一射。喜娘大声喊着吉祥话。宇文琰将弓箭递给下人,走近轿门踹了三脚。
大门前放了只烧着艾草的火盆,“新娘跨火盆,日子火火红红,万事大吉!”
左肩王府的上房花堂上,宾客们分站两侧,左肩王夫妇端坐案前,左肩王笑容灿烂,王妃笑得木讷,仿佛这一日的笑,早让她倦了、累了。
她顶着大红的盖头,听着周围人惊呼的夸赞声,这一件嫁衣是宇文琰令宫中针工局绣制,是她见过最奢华的嫁衣,漂亮的粉色珍珠,耀目的金丝银线,而上面的图案更是贵丽无双,这真正是一件霞的衣裳,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目。
人群里,立于朱武身后的唐观一阵悲怆,心微微疼痛着。
朱武面色平和,他虽是宇文琰的先生,但他更希望素妍能配唐观。
拜天地、拜公婆,夫妻对拜,她听令司令的高呼,与宇文琰共拜花堂。
从今后,她是宇文琰的妻子,与他要风雨同舟……
然而,想到她知晓的结局,心就微微纠结着。
“送入洞房!”
一根红绸,中间系着绸花,一头系着他,一头牵着她,两侧是白芷与白菲,二人搀着素妍,跟着宇文琰自穿花长廊,出垂花小门,再入洞房。
人群里,传出徐成熙的声音:“琰世子要快去快回,我们今儿不醉不归!”
十王爷曾在心里静默地喜欢过素妍;十一王爷也曾一度有过好感;徐成熙言说讨厌素妍……但今日,宇文琰娶走了江素妍,与她做了夫妻。
宇文琰扭头笑着,笑颜如花。
青霞郡主低声道:“哥哥笑得真傻!”
左肩王看着小郡主,“我遇到你母亲时,比他还傻。”
这一傻,就傻了一辈子。
左肩王妃起身招呼客人,左肩王也招呼宾朋入酒席。
素妍坐在喜榻上,浑身都不舒服。
宇文琰问喜娘:“把称杆给我。”
喜娘愣了一下,“世子,天还没黑呢。”
“她头上的凤钗、珠簪也够沉了,赶紧取称杆。”
刚入洞房,就迫不及待的给素妍挑了盖头。
喜娘递过称杆,笑道:“称杆挑盖头,称心如意。”
素妍面敷薄粉,颊现桃红,目含秋波,漾出星辉,真真是一个妩媚十足的女子。内着素绫中单,外罩茜红色霞锦嫁衣,荷叶状裙摆曳地,散落在喜榻前,她仿似鲜花中间的舞者,静默端坐,袖口、衣沿绣以天家贵眷才能享用的凤羽,描金重绘,美轮美奂。
他看她,她羞涩望了眼衣着茜红新郎服的他。
四目相对,她快速别开视线,他低低笑了两声。
素妍眼波流转,来不及审视新房,目光又汇聚到宇文琰身上,“傻样,好好的,你笑什么?”
宇文琰不想出去了,提着衣袍在她身边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依旧傻笑着,“你穿上这嫁衣真好看,头饰也很好看……”
他有好几日没见到她了,好几次有些忍不住,想再去文忠候府瞧他,硬是被左肩王和小郡主说了几句,他这才强行按捺下来。
素妍道:“这头饰重得很,你帮我拆下来。”
她提着裙子,往妆台前移去,坐在锦杌上,他走到她的身后,“今日累坏了?”
“可不累么?四更天就起来了,光是这衣服、头饰就忙活了两个时辰。出了门,又说未到入婆家门的吉时,三哥带着人在城里转了两圈,连小厮们都累得走不动了,方在长春里歇了下来……”
他试着小心的将金钗、簪子、步摇一一拆下,刚折了一半,闻嗅着她身上散发的馨香,深深地吸了一口,俯身一把拥住了她,将下巴支在她的肩上,贪婪地、放纵地深吸着,“你终于做我娘子了!终于是我的了。”
“瞧瞧,越发没个正形了。”素妍含着笑,“坐会儿就去前面,先陪大家吃几杯喜酒,莫让人瞧了笑话。”
宇文琰嘟囔着,抱了一阵,方才直起腰来。
将她头上的珠花等物拆了个干净,最后只余下她一头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长发。这样的发握在手里,细腻得如同上等的丝绸。
她如一朵盛开的花,散发着芬芳,而他是一只闻香而至的蝶,有了她,再不愿离去。
宇文琰低声道:“差点我就娶不到你。我才不要离开,就留在这儿陪着你。今儿我都陪他们大半日了,总得让我陪陪你才是。”
通常都是用过喜宴后,新郎回到洞房,揭开盖头,可今儿宇文琰心疼素妍顶着一头的首饰,早早揭了盖头,见到美人如玉,再不想离开。坐在一边,不言不语看着她也是欢喜的。
他帮她放下绾好的发,长发如瀑,倾泄而来,直直地垂至腰身以下,这样的她更有一种女子的温婉如水,瞧得他情难自抑。
他坏坏一笑,将嘴附在她的耳畔:“我们先洞房如何?”
素妍的脸顿时一阵发烫,“你还要不要我做人了,你再不过去,怕是别人要说闲话了。哪有不陪客人,先躲在新房的,你不在意,我还要不要活了。你母亲已经很不喜欢我了,再让你乱了规矩,回头她心里又不该做何感想了,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能乱来……”
面如染霞,她低垂着头,眼里含着委屈与责备。
宇文琰着实不想她为难,他已经连累她一回了,道:“你别生气,我出去陪客人。”
“陪客敬酒是一回事,可别一高兴就喝了大醉。他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你得答应我,少喝些酒。”
宇文琰听她软软的说话,心头也跟着柔软下来,连连应道:“我答应你了。你说要是我与江传达一样,千杯不醉该有多好。”
第一次发现酒量好是好事。
然,有几位新郎洞房花烛不带几分醉意的。
宇文琰正要出新房,就听院门外传来徐成熙等人的叫嚷声:“阿琰!你躲在里面做什么?今儿不醉不归,倒是出来陪我们喝酒。再不出来,我们可就闯进去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