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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冬来秋去,冬去了,春又来。
在1920年间,并没有发生那场大地震。
1921年的新春过后的一个下午,小楼来到易府。
易太太潘氏和潘小凤正在等着小楼。
潘大姐读书艰难,科普的工作进展迟缓,佛洛依德的心理学大著作,果然是很有些晦涩难懂的。
小楼穿着一身俄国式的双排扣呢子大衣,头上戴着一顶看上去十分累赘的貂皮帽子。
潘大姐穿着缎面子卍字不到头如意云纹中式袄子,头上绑着镶有珍珠和玉石的青缎抹额,活脱脱的一个20年代地主婆。
潘小凤穿得倒是素净,一系宽大的竹布外套,像西方教会修女所穿的道袍似的,笼罩全身,完全瞧不出她穿在里头的小棉袄儿究竟是个啥面料来。
小凤没戴帽子,还是乌油油的那两条小辫子,小辫子一忽儿搭在胸前,一忽儿被她甩在脑后,玩来玩去的,一刻也不肯安生。
小楼这时候已经和小潘混得十分要好。
关于叶小楼过去所不知道的那些履历,也有了些断断续续的线索。
在小楼的旁敲侧击之下,潘小凤慢慢道出了叶小楼所不了解的那些过去。
当柳二小姐出门遇劫,被叶大当家的抓上山去之后,失踪的叶小楼动向不明,关于那一段隐秘,潘小凤也是毫不知情。
小楼是五年前出现在南江县城的。
南江是川北最穷困之一的山区县份儿,城市建筑古朴老旧,有青石板的小街,又青瓦木头房子,还有吱吱呀呀作响的水车,入夜之后,没有电灯,只有灯笼和蜡烛,连煤油灯都十分罕见。
南江县最大的茶馆没有位于城中区,而是背山面水地坐落在东城门外。
这是出于宵禁的考虑。
这里自古匪患多发,居民中与山匪有亲的人,不在少数,官府也没那心气儿硬性坐实保甲株连管理办法。
正所谓法不治众,当匪患初起时,治乱世常用重典,官府一向采取一人为匪,株连邻里十户人家的强力铁腕惩戒手段。
可是,只要历届地方军政长官里面,出了任何一届心慈手软之辈,事情就会崩溃。
但涉及匪系的亲属邻居太多之后,官府也没本事再抓再杀,总不能一口气屠掉半城的人啊。
治理南江县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宵禁,倘若不搞宵禁的话,县太爷夜里睡觉时掉了脑袋都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既然城区宵禁,那么,有钱人家的夜总会就会搬迁到城关镇。
民国时期的城关镇,就此得以繁荣昌盛起来。
很多县份,在城门之外的城关镇,繁荣程度远比城区更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南江县最富庶的地段,就在东门外的东关镇。
其实,一代妖都大广州的huā都和西关繁荣,也得自于〖中〗央主城区的长期夜间宵禁制度。
这年代还不兴夜总会,按时下常例,都叫做“庄”建在山里的,叫个山庄,银行类的,叫钱庄,经营绸缎买卖的,叫布庄或者绸缎庄,卖酒的就是酒庄。
一个个的都是庄园式的大宅子,因为处于城关外,不受官兵夜巡部队的保护,所以都是土豪当家,自养着民团或者护院家兵,或者保镖刀客。
而山匪们,往往使用木棒。并不是土匪穷,土匪的作案追求两级化,要么杀人,要么打昏。
杀人最好的利器无过于枪,打昏最好的工具,无过于木棒。绑肉票的时候,使用木棒,比之于板砖和石块,更加体贴温柔有爱。
所以土匪一般被成为枪手或者棒客。
而护院保镖,多是镖客和刀客。
虽然1920年代已经进入了步枪、火炮和手榴弹的时代,但是,保安还是用飞刀和大刀的居多。防御永远比进攻更为艰难。
土匪和官府都是草菅人命惯了的,办事的时候,一排枪子儿劈头盖脑的打了再说。
保镖们不好用枪,太容易误伤大宅门里的男女老幼。
还好!护院保镖的目的并不在于硬抗土匪的进攻,当土匪想要灭你满门的时候,保镖们只能选择放弃,当土匪想要活着带走肉票的时候,刀子就好使了。
不杀人,只断其脚筋,这才是对付土匪的王道,因为没有杀人,不致于招来匪族的残酷报复。
刀不长眼,PK中受伤的毫无怨言。
伤了脚的土匪逃不掉,反过来倒成为了大宅门手上捏着的肉票。
这便是刀客们的技术奥妙了。
叶小楼在南江县东关镇上出现的时候,一登场就是一个英俊少年小刀客的形象和身份。
她当时女扮男装,是个假小子。
潘小凤比小楼小两岁,但是叶小楼的年龄向下虚减了两年,所以小凤自以为跟小楼同年。
作为同龄人,小凤在小楼的面前,那简直就是萤火虫遇到了皓月,小蚂蚁膜拜大象的感觉,衷心崇拜之情直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尽。
当年,小凤13,小楼15。
十五岁的丫头小胸脯正是最教人感到纠结的时候,各种疼痛肿胀不适。
小楼又是个假小子,成天拿着白布绷带将自己捆来捆去。
在她的身边,还守护着两位胡子砬碴的中年大叔,被当地人敬称为刘二伯和贺三叔。
虽然他们的公开身份乃是宝通和钱庄的客人,被钱庄掌柜的奉为上宾,妥善款待在悦来客栈的天字第一第二两厢套房里住。但南江县的乡邻们私下都传言道:“这是民国政府派下来微服私访的钦差大臣。”
其实,中华民国根本就没有微服私访和钦差大臣这一说。
不过,1911年才草创的民国一时间还没让天下万民养成新的习惯,大家还是喜欢拿着大清帝国的那一套旧例来说事儿。
潘小凤当年正是拿着小石头子儿偷偷去扔别人家窗户的那个年纪。
她的好奇心重,又有个姑妈是土匪,从小就孤僻得不行,而且野惯了。
半夜里爬到客栈楼上去偷窥,正是小凤当年最喜欢干的事情。
然后她就发现了小楼是个假小子的秘密。
叶小楼那时早已来过了初潮,作为女汉纸,像个男子汉一样成长的起来的娃,各种调理不当,经痛起来的时候满地打滚,痛不欲生。
那时候小凤的月信还没有来过,她以为小楼和她一般的十三岁大,看着这孩子抱着肚子满地打滚儿,眼瞧着就像是中毒即将身亡的模样儿,偏生隔壁姓刘姓贺的两位大叔不闻不问,假装没听见似的。
潘小凤看不下去,也顾不得自己偷窥如窃贼一般的身份了,当即跳进窗户里去,试图帮助和拯救“毒发挣扎”、“眼看快要断气”的假小子叶小楼。
小楼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跟小凤也就特别的好了起来。
两个人经常暗约,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过家家,一个扮了新郎,一个扮了新娘,那小石子小土块儿做了盘子碗儿和各色菜点,就在那里假吃假喝,假凤虚凰起来。
然后,有一天,两个人正在玩过家家的时候,外出公干两位大叔忽然回来了。
小凤赶紧钻到了衣柜里头。
随后就听见大叔说:“公主殿下……”
然后小凤就惊呼失声!
大清只有格格,民国没有皇帝,当然也就没有公主……能够被成为公主的汉人……除非是袁皇帝家里出来的人!
小凤失声一个啊呀,立即暴露了。
刘二伯和贺三叔当时就打算砍死了她,却被小楼给救了下来。
小楼当时冷冰冰地说了:“她是我老婆!你们怎敢对她不敬!”
当时小凤也就深信不疑,原来女的也可以娶女的当老婆啊!皇帝家里生出来的金枝玉叶般的小人儿,懂得就是比南江县穷乡僻壤草根们多啊!
过了很多年,潘小凤才晓得那不过就是小孩子的游戏而已,当不得真。
当她在南江县听说成都省里当着大帅的姑爹老爷,订下一们预约亲事的时候,她当时就忍不住惆怅万分,差一点泪洒川江。
潘小凤来到成都,就是来找叶小楼的。
但是她也不敢直端端地开口责问小楼:“你始乱终弃!”、“你水性杨huā!”、“你负心薄幸!”
十来岁小孩玩的游戏,长大之后当真拿出来跟人理论,这实在太可笑了。
而且,小楼现在的辈分凭空高了一级,姑爹的老婆,她自然得喊上一声:小姑奶奶。
潘小凤实在是想不通啊!
于是她首先绕道去找了张导演,想混进片场去给小楼送上一份惊喜,顺便也可以查看一下她的真心,究竟怎样。
可是!当易家军的执勤士兵告知她叶小楼当日会途径北校场时,潘小凤还是失控了,她全无理智地指挥调遣着两个排的杂兵,悍然挡了叶小楼的驾,并且,对着叶小楼公然说出了一番怀恨怨妇才会说的台词来。
结果就被叶小楼绑了。
换做别人,此事绝没有善罢甘休的可能!偏偏叶小楼和潘小凤之间就可以有!她可是中华帝国洪宪皇帝的公主啊!这个秘密潘小凤连自己的爹娘也不敢说。袁家的势力在明处早已落败,在暗处却继续强大着,武汉的吴大帅、北京的段〖总〗理,都是袁皇帝的旧部啊。
可是,对于袁家效忠的话,更不敢提,提了就会被进步青年们掐死,讨袁护国战争毕竟还是**军获胜了啊!四川的几个军长大帅,其全称可都是中华民国国民**军四川护国第X军司令军长XXX……他们在名义上可都是倒袁的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