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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珠儿的言行,用震惊来形容,丝毫都不为过。
横在眼前的蔷薇银簪,款式简约,几笔雕刻就勾勒出了花型,若非上面的富源金铺标记,定以为只是个不起眼的物事。
顾绮年见身前人满眼真诚的瞅着自己,伸手接过,悠悠的问道:“絮柳怎么会知道你喜欢我哥哥的事?”
珠儿的呼吸,不由就急促了几分。
她搅动着手指,低讷的回话:“是她自己乱猜测的,奴婢怎么可能敢有那样的心思?”
“珠儿,你不老实了……”
手指转动着簪棍,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顾绮年叹道:“你的那份心意,我也知晓。”
刘海遮眉的珠儿犹如蒙尘的明珠,清减了她原本出色的五官,加上刻意低调的妆扮,乍眼望去只觉得舒适清秀,鲜少会有人留意到那份娇艳。
大多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其貌不扬的装束。
见珠儿瞠目无言的瞅着自己,神情似局促又似紧张,顾绮年重复再语:“我知道你喜欢我哥哥。”
“奴婢、奴婢该死。”毫不迟疑的,立即就跪倒在地。
珠儿咬着下唇,诚恳的认错:“小姐您要相信奴婢,奴婢从来没有心存妄念过。奴婢这辈子,只想好好服侍夫人和您,断不会有其他不该有的念想。
今儿若非因为絮柳姑娘的那番话暗藏祸心,想唆使奴婢背叛夫人和您,我也不敢来这做背后说人闲话的事。”
“好了,起身吧。”
顾绮年神若惘闻,只笑着缓声慢道:“珠儿,如果你是忠心的,那无论絮柳找你说什么做什么,你也绝对不会动摇,对吗?”
“这是自然,奴婢肯定不会做那种事。”几乎是脱口而出,语速快得好似慢一刻就会被人误解。
“这不就成了?”
顾绮年反问着,挥手打发道:“你服侍母亲的时间也不短了,该知道我们家从不冤枉尽职尽责的人,所以别担心他日会因为絮柳的几句话就定你的罪,回去吧。”
就这样?
珠儿迷茫的望着位上的人,犹豫再三尤是开口:“小姐,您就这样放过絮柳姑娘了?”
顾绮年盯着对方,迷了眯眼,突然反问道:“珠儿,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找母亲说而是到我这来?”
“我……”珠儿的眸底有那么刹那的惊慌,转瞬就恢复常态,规矩的答道:“夫人午睡还没醒,再说院里有事,平时都是您管着的。”
“哦,是吗?”
顾绮年的声音低软而绵长,透着几分兴味。
珠儿见了,不知怎么就觉得心慌,再不顾其他,欠身就告退出了屋。
等门外的脚步声远去,蓝苏才忍不住开口:“小姐,这个珠儿怎么今天怪怪的?就算是告密,也是在表忠心,有什么好怕的?”
“你也发现了?”
顾绮年敛去笑容,不悦道:“这丫头真不安分,我还以为上次的事让她真明白了呢,这不还没几日,又在动其他脑筋了?”
“之前她喜欢少爷,还只是藏掖着,现在却……”蓝苏琢磨着,突然起了精神,问道:“小姐,您说是不是因为她知晓夫人不喜欢絮柳姑娘,所以故意去主动接近勘察,然后想以此立功?”
银娟也听出了名堂,接话道:“如果絮柳姑娘真的有问题,夫人处置了她,将来念着珠儿的好,总不会委屈她。”
“对啊,再说这事之后,珠儿表明了忠心,又告诉大家她喜欢少爷,夫人说不准就会将她给了少爷呢。”
蓝苏略显激动的声音刚落,就被银娟捂住了嘴,示意其看向主子。
顾绮年沉默着听完近侍的分析,淡淡的开口:“都下去吧。”
等屋里静了,顾绮年就有种心生无力的感觉。
人心难测,这个词还真不假。
那日,珠儿求到自己屋来,嘤嘤哭着道不想随二伯母的娘家兄弟离开,还以为她真能感恩,断了其他念想。当时自己没有直接道破她对哥哥的情愫,是念着对方到底是个年轻女孩,有些事但凡大家心中有数,挑明了未必就是好。
可今日,她是主动去找絮柳的吧?
顾绮年还记得,当初在太原时,珠儿就是自荐去服侍的李莲,而后将其一言一行上报过来。
不成想,到了京师,故技重施?
可惜顾绮年还真不为她的这份善解人意和机灵聪慧而感到欣慰,更多的确是骇然。
没错,珠儿聪明得让人觉得害怕。
自己才刚刚怀疑到絮柳,她就已经深入敌营取得对方信任了?
刚刚不过是随口一句试探,她的眼底就有闪烁,真当自己察觉不到?
珠儿有她的算计,这点是肯定的。
但有娘在,顾绮年倒也不担心她真能在哥哥身边掀起什么风浪,致使她真正愁恼的,是珠儿自作主张去找絮柳。
谁要她多管闲事?
絮柳不规矩,直接牵扯到的就是父亲,让她个婢子知晓了算怎么回事?
顾绮年很重面子,也重父亲声誉,她不喜欢有人在背后暗嚼舌根这等事。
轻哼了声,抚上额头,真烦!
自己本就犹豫着这事得怎样与娘亲开口,珠儿还特地跑来直言直语的控诉絮柳作风不好。
顾绮年身子后仰,想着想着突然眯起了双眼,就靠在炕上憩歇了。
迷迷糊糊的察觉到旁边有人在轻推自己,睁眼就对上双明艳的美眸,惊得顾绮年立马清醒,讶然道:“表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却是何丽心。
何丽心仍是娇艳的装束,玉钗环佩的衬得她本就瑰丽的容貌越发动人。
她笑得清雅,柔柔的回道:“刚来没多久,先见过了姑姑,她说您准在睡觉,就让我直接过来。”
“舅母也来了?”
顾绮年边拢着身前的长发边在心底诧然,今儿这运气太好,不过是个午觉,都有两位姐姐来探视自己了……
“嗯,我随娘与二哥来的。”
上回在何府时,彼此处得还算和洽,虽说后来知晓舅母是安着那份心思,但如今谁都不再提及,顾绮年亦不是个记仇的,便好颜色的陪着。
按照何丽心的说辞是,他们刚从陆家赴宴回来,顺道过来探望她们。
顾绮年没想到何家与陆将军府还有往来,但不熟悉也不好冷场,就随口接了几句。
何丽心倒很热情,直言道:“表妹,你知道陆家今儿为何那么热闹吗?”
闻者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杭州府董家的人来京城了,陆家特地设宴,邀了好些人家过去。”
何丽心笑得很开心,搭着身前人的胳膊添道:“表妹你是不是不知道董家是谁?董家可是江南第一望族,每朝的高官要职里总有几位是出自他们族里,先皇最宠的秋嫔娘娘就是董氏嫡女。”
“秋嫔娘娘?”
“元平公主与宸王殿下的亲生母嫔啊!”
“哦。”
顾绮年木木的颔首,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
她以前听说过秋嫔,乃是先帝晚年所爱,盛宠六宫,却不知为何分位不高。
先帝驾崩后,秋嫔自愿追随,将年幼的元平公主和尚在襁褓内的宸王都托付给了当今太后。
据传,先帝的后.宫与历朝的都不同,当时还是中宫的太后娘娘,对秋嫔这位宠妃简直是亲如姐妹,哪怕她独承雨露多年,六宫从来也相安无事。
顾绮年记得当时娘亲还咋舌表示了稀奇,叹不可思议之类的。
而她,毕竟是前朝往事,只当故事听后就没怎么上心。
却没想到今天会牵扯出个董家。
顾绮年闻言后,第一反应就是:“怎么董家来京城,不是公主府设宴,却是陆家出面?”顿了顿,又惊奇道:“不对啊,我家二姐是陆家大*奶,怎么府里没人过去?”
她对自家侯府里诸位堂姐的归宿去处,还是挺清晰的。
毕竟,大伯母当初不总借着二姐是陆家媳妇的关系,带着六姐堂而皇之的去奉承元平公主吗?
“你真不知道这事?”
何丽心却很惊诧,“表妹,你大伯母去了陆家的!陆夫人还问起你们府大*奶,好似说娘家有兄弟过来,所以才没去的。”
“哦,那倒是,府里来了位常少爷。”
想起顾锦年早前的话,又费解了,“我六姐居然也没去。”
“据说身体不适。”
“表姐好清楚,我早前见过六姐,竟都没留意到。”
何丽心显然对这些事不在意,拉了顾绮年的手只顾表姐妹关系,“上回妹妹与姑姑去府里,娘亲说话惹了姑姑误会,不成想好些时日过去,竟都不见你再过府,这是生气了?”
自己不去何家的原因,她不知道吗?
顾绮年总觉得她是在明知故问,但也不好不答,就顺着她的意思称为误会,道以后常过去。
“那可说定了,你女儿节的时候都没去呢。”
何丽心表现得很亲昵,说了些话突然话锋一转,“对了,表妹你昨儿是不是去过公主府?”
试探的意味,很明显。
顾绮年点头。
“我和娘都听说了你的好事。”她笑得细眉弯起,由衷的乐道:“真是恭喜妹妹了!”
好像很真诚。
顾绮年狐疑,但也不愿与她多说关于沈侍卫的事,心底却似有了明了。
从陆家回何府,哪里会顺道经过延庆侯府?
特地过来,是因为这层意思颇多吧?
果不其然,何丽心望了眼屋外,笑着就道:“表妹,我在宴会上碰见了董家小姐,她为人还真热情,还旁敲侧击问起我二哥的事呢。
我娘说,准是二哥进内院时,董家小姐中意了才有此举,就想着找个合适的人去提亲呢!”
顾绮年脑海里轰然一声,她明白了!
合适的人?
董家、元平公主……
这是想来侯府找媒人的?
着实有些受不了这种快节奏,董家小姐刚进京,与何家表哥才见一面,就让舅母和表姐认为女方有意了?
怪不得肯主动上门,先前还那么明了的解释,敢情这是有了新目标。
江南第一望族,元平公主与宸王殿下生母的娘家,这门第当然比侯府庶房里的自己好太多了!
顾绮年怔怔的望着眼前人,端起茶抿了口问道:“表姐,董小姐真的问你关于二表哥的事了?”
“这怎么有假?她见到我二哥时那双眼睛就没挪开过,连董夫人都打量了我哥几眼,还夸我哥哥呢!”
何丽心说得信心十足,含笑着再道:“妹妹,你还真别不信,我二哥素来就是好的,董小姐倾心也不无可能。何况,董家老爷夫人是进京来探望宸王殿下的病情,为何会将董小姐带上,不就是打算在京城寻门好亲事吗?”
“表姐说的在理。”
顾绮年见她神采飞扬,一副替兄长找到了娇妻人选的愉悦,着实不好意思去扫她兴致。
这事要说没端倪,那还真是稀奇了!
董家那样的家族,教出来的姑娘能是轻浮的?就算是寻常女孩,真遇见了心仪对象,也不可能私下询问,尤其还问男方家眷。
董小姐若真钟情二表哥,那就更不可能急不可耐的表露心意,让男家看轻。何况,她尚且待字闺中,哪有能力做主自己的归宿?
除非,董家早就默认了这门亲事,所以故意诱使何家上门提亲。
但这样的好事,来的有些没道理啊!
董家过去与何府又没多少往来,就算想要为董小姐寻一良婿,有元平公主在,京城的世家名门还不由得她们挑?
而何家,绝对是没优势的。
再且,二表哥还曾丧过妻,以董家的地位,不太可能将姑娘嫁去做续弦吧?
等到何丽心随何夫人离开,顾绮年去主屋一问,方知猜测还是真的,舅母上门就是想让大伯母去找元平公主开口试探亲事的。
何青蔓皱着眉头埋怨:“平时有好事想不到我这做小姑的,这种丢人的事就要来麻烦我?就算我跟楚氏是妯娌,但还没亲近到那种地步,何况还要牵扯到元平公主,这种事她也好意思来拜托?”
她自然觉得是何氏母女一厢情愿了,忍不住再道:“董家的闺女又不愁嫁,如果真的刚到京城就急着定亲,还不计较男方情况的,指不定就是那姑娘有什么短处缺陷。
你舅母那急脾气哟,都能耐着性子喊我妹子,只看到了董家的家世,也不想想其中蹊跷。”
顾绮年觉得有理,附声道:“娘必是回绝了吧?否则闹了笑话可不好。”
“当然回绝了,再说你大伯母那边也不是个好说话的,回头指不定还要为此嘲笑我娘家,我才不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何青蔓吃着茶,竟然哼了轻音调,显然是心情大好,感叹道:“其实呢,辛哥儿如果真跟那位董小姐订了亲,以后你舅母就不会再盯着你了,否则好事不成,过阵子说不准又要旧事重提!”
她在心中惋惜,何辛宁那孩子其实还真不错,为人有礼,上进又孝顺,就是运数不好,早年丧妻,还摊上个那样挑剔的亲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