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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李莲从地上爬起,用力推开眼前的珠儿后退至床前,视线愤怒的扫过屋内众人。
伸手,先是指了珠儿再转向顾绮年,最后是何氏及顾正,突然嘶声道:“你们早就知道我孩子是范师爷的,那为什么还留我在府里?你们、你们是故意让我难堪,看我们母子笑话,可真是阴狠!”
竟怪起顾家。
“为什么留你在府里?是谁抱着孩子来我家门口闹的?是谁斩钉截铁的嚷着自己儿子是顾家的少爷?”
她还有理了!
何氏恼声续道:“李莲,你不要颜面我们顾家还要名声,可做不出将孤儿弱妇赶到街上的事。
本夫人想看笑话,将你送去范家门口就成,何须好吃好喝的养了你们母子这么些时日?你若有良心早该将真相坦白,本夫人至今没想通,我们顾家是欠了你还是骗了你,让你把那么大的罪名扣到我家老爷头上?
你这存心诋毁朝廷命官可是大罪,现在叫嚣些什么?
自己行为不检点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居然还好意思来质问我们?本夫人跟你客气别当福气,谁许你在这大吼大叫的?”
说完,何氏长舒了口气,觉得终于痛快了些。
她本懒得说李莲,但实在憋不住,活了两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顾正便关怀的替妻子抚背顺气,心想女人间对话还真都闹得面红耳赤。
目光寒厉的扫向李莲,若自己还是前世的顾正,定早让人收拾了她,哪还容她蹦跶到现在?
只是,现在既决心和妻子儿女过安逸生活,他也不愿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顾绮年也宽慰母亲,让她息怒。
李莲则木讷在了原地,脸色变了又变,睫毛下都沾满泪水。
顾夫人的话说的太难听了。
她紧紧的搂住儿子,不语。
过了会,顾绮年望向李莲,劝道:“你先把孩子放下,我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
她并不觉得母亲说的不对,李莲确实该骂。
而最先的那番说辞真假参半,本是商量好在滴血验亲时诓李莲,诱她自己承认孩子身世的。
现在,目的是达到了,真相大白。
然这场突如其来的苦肉计,却始料未及。
无论李莲是如何的秉性作风,孩子是无辜的。刚听花容和蓝苏的描述,病情肯定不轻,怎好再耽误?
“看什么病?我儿子根本就没病!”几乎是吼出来的。
李莲站在床踏板上,似单手抱着太过吃力,她将伸出的手收回,调了姿势轻拍起孩子后背。
她被顾夫人骂得又恨又气,再想着富贵的计划无望,不由咬唇抽噎了下,随后索性心一横直接承认,“是,我是故意抱着儿子来你们顾家的,但当初如果不是顾大人来我们村里,我怎么会起那样的念头?
我本来就不该和那些村里的女孩一样过苦日子的,我是做千金小姐的。你们富贵人家,吃得好穿的好,怎么不管下我们百姓的苦?”
李莲说着又看向顾正,埋怨道:“你是我们文水县的知县老爷,不是最公正的吗?我把我和我娘的委屈告诉你,你为什么不派人送我去京城让我爹认我?我知道,你是不敢得罪英国公府,说到底还不是自私?
顾大人,你现在是知府大人,听说以后还要平步青云是不是?真是恭喜呢,百姓的父母官?
呵,你要真替咱们百姓着想就不会让我继续留在农家。我见你扶我起来,听你在我舅父舅母前替我说话,我以为你真是个好人,我想将终身托付给你有什么不对?”
她亦不是从开始就想用那种肮脏手段的,她有把身世告诉顾正,他如果肯做主,自己用得着半夜摸黑去勾.引吗?
只是,她亦是后来才知晓,原来和她一夜夫妻的并不是眼前人,而是那位体型和他差不多的师爷。
但又如何?
左右顾大人失去过记忆,她还是可以按计划走下去。
何氏却突然鼓掌了起来,“你的这番见解,我真是自叹不如,原来是我家老爷逼着你起了托付终身的念头?”
她扯下丈夫替自己顺息的手,朝对方走去,笑道:“你觉得可以胜过我,是胜在年轻貌美呢,还是这份不要颜面的勇气?
李莲,比你凄惨不幸的人多了去,但像你这么下作的人还真是世间少有。”
“你!”
李莲凝噎,恼羞成怒的指着门口凶道:“我不用你们留这,都出去!”
“不想见我们?”
顾正声无波澜,语气冷淡如常,“可以。我想李姑娘该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可用本官命人送你?”
顾绮年觉得,此刻的父亲,格外的威严。
她本以为,父亲不会搭理李莲一下的,没想到还是为了母亲开了口。
哪怕李莲刚那样说他都不为所动,眼中就只有母亲一人。
这样的感情,真好。
“老爷、夫人,大夫来了。”
花容领了个年迈的老大夫站在门口。
何氏招手,“请大夫进来。”
李莲却将儿子搂得更用力了,似生怕被人抢去,见大夫靠近就拒绝:“我儿子没事,不用你们看,我会自己收拾了离开。”
“真是这样吗?那床上和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何氏冷哼了声,从没如此深切的感觉到和古人间的距离,实在难以沟通,这到底是愚昧还是无知?明眼人都看出来孩子情况严重,她怎么就这么自信的?
当下,她起了不耐,向身旁的何妈妈使眼色。
后者便走到门口,欲唤两个婆子进来制住李莲。
顾正却突然伸手阻拦,他侧首对妻子道:“夫人不可。”深意郑重的对她摇头。
一个眼神,何氏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李莲是蛮不讲理之人,她依旧坚信孩子安然。此刻谁上前跟她动手,最后指不定就把孩子意外的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
顾绮年就走到母亲身旁,压低了嗓音问:“娘,您真让人去了范家吗?”
面对女儿,何氏恢复了以往的慈和温柔,颔首道:“本来说好了是骗她的,但刚滴血时我瞧那孩子的面色怕是真已经去了。
这件事发生在我们府里,但和范家有莫大的关联。故而你爹就真命人去请了,只让他们过来,没言具体。
何况,刚刚李莲已亲口承认了孩子的生父,那范家的家事我们还凑什么热闹?让范师爷自己带回去!”
顾绮年觉得也是,后又问:“娘,孩子真的没得救了?”
她惊诧于李莲的所为,什么苦肉计能把孩子伤到这种地步?
何氏迟缓了会,叹道:“该是服了什么药物,发得又疾,像是中毒。珠儿说孩子没了气息,李莲情绪又激动,得想法子让她把孩子放下,请大夫确定下。”
服了什么药物?
顾绮年深思了会,想起那日范倩婷似给了她什么东西,就望着李莲询道:“你给孩子用了药,东西是范家给你的吧?”
见对方眸光凝聚僵滞,连身子都紧绷了起来,她再道:“莲姑娘,有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范家除了太太生的两位少爷,可没有任何一个姨娘生下儿子的。”
李莲不由自主的一颤,“范太太她不知道远儿的身份,而范师爷肯定不会害远儿的。”
虽是这么说,但终究抵不过心中的恐惧。
她心头浮出种不好的念头,终是将孩子平放在了床上,凑近了用去摸儿子的脸,却察觉到了凉意。
她慌乱了,又改去握他的手,则发现手脚都有些生硬。
李莲终于意识到了不妙,忙哭道:“远儿、远儿,你醒醒,娘叫你呢。”
但任由她如何叫唤,孩子都无声无息的躺在那。
“大夫呢,大夫。”
那名大夫自踏进的那刻就觉得屋里气氛不对,现在听到李莲叫他,征求的望向知府大人。
见其颔首,方过去搭脉。
下一刻,他两指轻颤,惊讶的望向还在喊着“远儿”的少妇。
这是孩子的娘?
“怎么样了?”
其实,顾绮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爹娘刚能任由李莲闹,便是早确定了孩子的死亡。
否则,是不会耽误孩子就医的。
现在,不过是想大夫将这事亲口告知李莲,让她明白而已。
大夫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床上死相凄惨的孩子,想了想才开口:“这孩子,早已气绝,请你们节哀。”
“不、不可能,那药明明不会有危险的!”
李莲直接将大夫推到在地,上前就要打他,“你怎么能说我儿子死了?他还活着,你胡说。”
顾绮年忙让人上前将她制住。
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可怜了那孩子,她闭了闭眼。
“绮儿,你陪我回去。”
顾绮年意外,这样子就离开?
“娘?”
何氏皱眉,“吵得头疼,范家的人来了你爹会处理。”
顾绮年应是,扶着母亲出屋。
而屋里的李莲似乎还不肯相信儿子离世的事,把孩子搂在怀里哭啼不断,一会说要去范家找范倩婷,一会骂顾家人骗她,没一会又道大夫在咒她儿子……
刚行到半路,何氏突然止步,唤了花容问道:“江红叶是不是还没回来?”
“回夫人,是的。”
顾绮年琢磨了下,接道:“她是比花容先出府请大夫的吧?”
“嗯,”何氏低道:“李莲屋里的茶盘上,少了只杯子,也没找到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