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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大雨,谷梁鸿和上官云飞就在厅堂里谈至天微明,吃了茶饮了酒,后来竟双双靠在椅背上睡去。
苏落左右等不回谷梁鸿,于天明时撑着伞过来相看,发现这一场景后蹑手蹑脚的退走,在雨中伫立好久,很是不明白男人,谷梁鸿相当在意自己和上官云飞的关系,上官云飞也恨不得自己立刻离开谷梁鸿,但他们竟然能像朋友似的彻夜长谈,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这就是男人,大事面前绝对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影响到大局,并且他们都还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希望苏落平安,所以才能抛开纷杂之心思,认真的讨论该如何应对‘建安文骨’和汉王朱高煦的人。
看两个大男人融洽的氛围,苏落有点小感动,亲自下厨,熬了粥,做了两个小菜,带领仆妇们端着送来这里。
这时上官云飞正和谷梁鸿告辞,苏落立即道:“熬夜,吃点热粥,雨大,衙门也没这么早开工。”
上官云飞看看谷梁鸿,还有些难为情,谷梁鸿指指天道:“即使人不留客天也留客,一起吃吧,我夫人很少下厨的……不过落落,这能吃吗?”
粥黑乎乎的,有点糊,菜硬硬的,有点生。
苏落看了看,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人不可貌相,饭菜也不可貌相……应该能吃吧。”
亲自动手盛了两碗,然后道:“相公一碗,指挥使大人一碗。”
谷梁鸿听了高兴,上官云飞心里也暖,两个人盛情难却,吃了一口彼此看看,吐是不敢吐,怕惹苏落伤心,硬着头皮咽下,还得装着狼吞虎咽的模样,这就像逼迫尼姑当众脱衣,实在艰难。
饭后上官云飞告辞,看苏落不在,悄悄对谷梁鸿道:“尊夫人,只能让人仰慕。”
他的意思很迷糊,或者是想对谷梁鸿表达自己的清白,或者是说苏落这种美人只能被奉为女神却当不得贤妻良母,谷梁鸿却心满意足的一笑:“此生,惟愿天天能吃到这么苦涩的粥。”
上官云飞汗颜的拱手告辞,从此后对苏落以礼相待,断绝了男女之情的念头,这是后话。
再说他离开谷梁鸿的府里后,牵着马擎着谷梁鸿给的伞漫步而行,不期然在街上遇到紫鸳,两个人久未见,冷不丁彼此愣住,紫鸳手里挽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一些杏子,都因为春好怀孕后嘴巴特别刁,平淡无味的东西全不吃,紫鸳才想起大爷谷梁春家的院子里有几棵杏树,这个时候杏子已经熟了,她大早的就过来给春好摘了些。
“大人,是您。”紫鸳躬身道,想自己当初不辞而别唯有一封书信,感觉很歉疚。
上官云飞打量下她,没有打伞,肩头湿透,裙摆沾染着泥水,绣鞋变了颜色,完全不似在自己身边时衣袂飘飘的高贵模样,倒像个小村妇,道:“说走就走,那个男人值得你这样做吗。”
雨水哗哗顺着斗笠留下,紫鸳看了他一眼,迅速又把目光垂落脚下,低低道:“只要自己喜欢的,就是值得的,大人,您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上官云飞若有所思,忽而淡然一笑,也对,自己这般折腾还不是为了苏落,明知道不可能得到她,还是乐此不疲。
雨势未减,上官云飞把自己的伞往她头顶撑去,试想假如不是因为苏落,或者自己和紫鸳早已成了一对,那个时候她左右的暗示,所以现在感觉面前这个姑娘就与自己有了非同寻常的关系,道:“把伞给你,当心着凉。”
紫鸳摇头:“不用,我马上到家了,大人你路还远呢。”
上官云飞坚持:“我骑马,打伞也不方便,再者我一个大男人,冷热都没关系。”
紫鸳更倔强:“可我是习武之人,也没关系。”
两个人推来推去,被匆匆赶来的谷梁卓然发现,他是因为听家里的仆人说紫鸳过来摘了几颗杏子,奇怪紫鸳竟然没有过去跟自己见面,所以想过来看看,发现这一幕,立即把自己手中的伞撑到紫鸳头上,道:“指挥使大人,这么早有事?”
上官云飞摇摇头,合起伞上马而去。
谷梁卓然摸摸紫鸳湿透的肩膀,道:“你想回他身边?”
紫鸳瞪着眼看他:“没有的事,碰巧遇到而已。”
谷梁卓然又问:“为何不住我家里?”
为何不住,是你对我忽冷忽热不冷不热,紫鸳心里气呼呼的,嘴上道:“我现在是安平公主的护卫。”
谷梁卓然摘掉她淌水的斗笠丢在地上,嗔怪的口吻:“晚上又不用你保护,另外,为何来了家里也不去看我。”
紫鸳把脸别过去,雨天茫茫里,两只寒鸦归巢,她的声音很轻,若非离的近谷梁卓然都不会听清内容,语气哀婉且凄冷:“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谷梁卓然没有再说话,起风,雨斜织而落,打得紫鸳瑟瑟发抖,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斥责道:“你自知什么,你知道我的心思,你根本不知道。”
紫鸳愣愣的,有点受宠若惊,不知他今早吃错什么药,居然如此对自己。
说来也简单,谷梁卓然刚刚看到她和上官云飞说话,突然意识到自己那么怕失去紫鸳,才发现自己是喜欢她的。
紫鸳双臂垂下没有反抱过去,只道:“你的心思全在墨绯烟身上。”
谷梁卓然拉着她就走,紫鸳连忙问:“喂喂,你要干什么?”
他站住,非常严肃道:“找我爹,给我们订婚。”
紫鸳盯着他看,看了好久好久,委屈的眼泪流了满脸,把自己手里的竹篮狠狠的抛了过去,被谷梁卓然稳稳接住,嬉笑道:“别浪费了这么多杏子。”
紫鸳过去捶打他:“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谷梁卓然顺势搂住她:“恰恰相反,是怕再次失去。”
然后补充道:“你这么美,这么优秀,家世又好,我怕配不上你,你哪天嫌弃我就离我而去。”
紫鸳边哭边道:“苏落还是公主呢,你二叔还大人家十六岁呢,他两个不也过得那么好,感情怎么能用那些东西来衡量。”
谷梁卓然捧起她的脸,看了又看,自己的泪水涌出,叹息似的道:“紫鸳,别伤害我。”
紫鸳认真的点点头:“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不会,下下辈子……”
没等说完,谷梁卓然就吻住她的嘴,把伞遮挡住两个人的脑袋。
这时,谷梁春急冲冲的往谷梁鸿府里而来,就是为了卓然和紫鸳的婚事,也听闻今天早晨紫鸳来过家里,这姑娘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他感觉和儿子的感情有点不太顺畅,于是想找谷梁鸿商量对策,不经意的抬头就发现了这一幕,先是气呼呼的:“这混蛋,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自言自语的嘀咕,呵呵一笑,绕路而行。
谷梁卓然和紫鸳的事就这么定下,谷梁春比谁都着急,同谷梁鸿商量要给两个人成亲。
谷梁卓然和紫鸳都没意见,如此就派人往紫鸳家里送信,婚姻大事,还得征求姑娘家的父母同意。
苏落得知此事非常高兴,问紫鸳是怎么摆平卓然的,紫鸳自己也一头雾水,就在今天早晨,自己和上官云飞说话呢,卓然就气呼呼的过来,然后就把亲事定了下来。
苏落琢磨下,觉得是因为卓然吃醋,那么要不要自己也搞一场这样的事情,让谷梁鸿吃醋,然后他会更加疼爱自己,说不定立即就答应自己把窦璎给休掉。
这样想着,趁谷梁鸿和谷梁春在前面商量事情,把紫鸳支到春好那里,她自己磨墨铺纸,洋洋洒洒的给自己写了封情书,开头便是:自那日得遇,一见倾心,再不逢卿面,茶饭不思……
刚写完,丫鬟来报,戈璇玑求见。
她随手把信丢在桌子上,让丫鬟把戈璇玑带到自己卧房附近的偏厅。
戈璇玑开门见山的告诉她,那些建安文骨的人总算被自己说服,可以考虑解散之事,但要见她,问她一些事情。
苏落毫无犹豫:“好,几时?”
戈璇玑道:“明日午时,君归酒楼。”
苏落应道:“我保证去。”
正事说好,戈璇玑迟迟疑疑犹犹豫豫,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憋了半天才道:“有件事,不知你能不能帮我。”
苏落乐于助人,当即道:“请说,只要我能办到。”
戈璇玑有些羞赧,这个那个废话一堆,最后才吐露真情:“我喜欢上一个姑娘,想给她写封信,可是我这个人文采稀松,想麻烦你帮我写一封。”
苏落呵呵一乐:“手抄本上多的很,我倒背如流,帮你写。”
然后就磨墨,提笔一挥而就,比之前那个更加煽情: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若问君家行哪去,眉眼盈盈处……
把手抄本上故事里那些才子佳人的桥段搬下来,腻腻歪歪绯红艳艳,还故意用了另外一种笔体,使得自己的字看上去龙飞凤舞非常男子气,写好,交给戈璇玑。
他却拱手道:“忽然想想,不用了,这封信就送给你,告辞。”
苏落好不生气,自己费了半天力气他竟然说不要了,目送戈璇玑的背影琢磨半天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等明白过来……此人真狡诈,他这是故意。
虽然从来没想过除了谷梁鸿自己还能爱上别的男人,但被戈璇玑这个小诡计弄得心里美滋滋,拿着信回到房间,发现谷梁鸿正看自己先前写的那封,想过去抢,谷梁鸿手一扬,脸色肃然:“这,是怎么回事?”
苏落看他不高兴,也忘记想让他吃醋,逼他休掉窦璎的事,嘟着嘴道:“我自己写着玩的。”
谷梁鸿把信展开给她看:“这不是你的笔迹。”
她举着左手:“你知道我能双手写字的。”
谷梁鸿蓦然又发现她手上拿着的这封,问:“那又是什么?”
她道:“这是戈璇玑的,不不,也是我自己写的。”
谷梁鸿伸手来接。
她背到身后。
谷梁鸿就把手伸在半空不缩回。
她唯有慢慢悠悠的把信递给他。
谷梁鸿看了看,两封信居然都不是她的笔记,眉头拧起:“你觉得我会信,一个人没事居然给自己写情书玩?”
苏落感觉,自己这回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琢磨怎么能让他明白是自己搞的一个笑话,提笔写字给他看,他居然说是现场模仿,最后狠狠心,凑过去道:“我如果说,我十五岁时,还偷过一个男人一个孩子玩过家家,你更不信了。”
谷梁鸿:“……”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