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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之役时,朱棣攻破都城后皇宫起了大火,当时的皇帝朱允炆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他的长子,即皇太子朱文奎,之后次子朱文圭被朱棣长期幽禁于中都的广安宫。
墨子虚以苏落是大明朝的公主来驳斥谷梁鸿,意思就是朱棣虽然狠辣却也没有杀了皇子朱文圭,更别说苏落还是个女娃,你是朝廷的仇人,苏落是朝廷的人,两个人的身份一字之差却是天上地下万水千山的阻隔。
忽而想起当年有关厕所应该不应该叫侧所,苏落同墨宗众位弟子争论的事,大家觉得一字之差意思改变不大,都是附属之物,她却说假如读成侧所,那就是建立在主屋旁边的茅房,把个排泄废物的地方建立在吃饭睡觉的主屋旁实在不堪想象,就像当年宋徽宗赵佶为何执意杀了投降的宋江,这其中必然有宋江的姓氏同赵佶的王朝大宋有关,厕不能叫侧,宋江也不应该叫宋江,倘若他叫张江王江李江,或许就会逢凶化吉。
这似乎是苏落的歪理,但能把简单的事物联系到朝政上,墨子虚就觉得苏落天生是公主的命。
由此墨子虚想到谷梁鸿喜欢苏落的事,你可以把苏落和你儿子的婚约一笔勾销,但你喜欢她这是不可能不可以不可办到之事,归根结底你们不是同一层次的人。
谷梁鸿语塞并非是因为苏落是公主,而是觉得自己是朱棣诛灭的死敌,苏落留在自己身边怕给她带来麻烦,转念想起徐喜达来,他以命来证明他的真诚,无非是想让自己保护苏落的周全,也就是不放心朝廷对苏落这个公主的态度,他因此有了主意,对墨子虚道:“朱棣此人心狠手辣,你当苏落是公主,人家未必觉得,朱文圭虽然安在,他毕竟是从小就被朱棣幽禁之人,但落落不同,她长在民间,朱棣怎会对她放心,当年你利用神识功从我手里盗走她,无非也是为了她的安全,你既然是宫里人,应该明白宫斗的凶残血腥,若你真为落落好,还不如把她当个墨宗的谍女,或者是墨家马帮的趟子手看待,而非公主。”
风骤然大了起来,墨子虚白发飘飘,他假意理理遮挡住面额的乱发,却认真的想了想谷梁鸿的话,很有道理,自己这些年对苏落也是这样做的,没有告诉她真实的身份,就是为了保她安然,但谷梁鸿是她的仇人,她和谷梁鸿的感情绝对不可以存在。
他仰头看天,望浮云悠游飞鸟掠空,怅然道:“你说的不错,我若非担心这个也不会让落落隐姓埋名十七年,我可以不把她当做是朝廷的公主,但也不能同意你和她的事,谷梁老爷你是通达事理之人,可有想过她从你的儿媳转变成你的女人,谷梁世家甚至整个凉州会发生怎样的震荡?不仅仅对你造成极恶劣的影响,落落也不能幸免。好吧这个就算你能处理好,能保护她,那么你想过没有想过,你和她相差十几岁,按年龄你足可以做她的父辈,她喜欢你无非是因为从小没有双亲,而我为了养活这么多孤儿早出晚归对她照顾不到,她情感上对你的依赖是把你当成父亲一般。她这样的年纪,是应该喜欢一个和她年貌相当的少年,你们之间的鸿沟恐怕你和她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没有发现,假如她喜欢逛街,你这样的年纪是不愿意相陪的,她喜欢堆雪人打雪仗,你这样的年纪难不成也同她一起疯闹?她喜欢看手抄本上的故事你更喜欢钻研孔孟或者武功秘籍,她喜欢拿着一根糖葫芦到处招摇,你这样的年纪觉得那有碍观瞻,你们之间最大的差别在此。”
墨子虚左一个你这样的年纪右一个你这样的年纪,让谷梁鸿潜伏的自卑心又伸出触角,他说的不无道理,和苏落相识时,偏巧是碰到匪人自己救下她,或许她对我的感激大于感情,依赖大于依恋,十六岁的差别,他继而想起苏落说的那个:我生君已老。哎,她生我已老!
墨子虚见他不言语,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赤红的长袍拂动,往谷梁鸿面前近了几步再道:“假如你真的喜欢落落,就该替她考虑到这些,你的儿子即使配不上她,好歹年轻,我甚至可以违抗朱棣的命令不去刺杀你,对他虚以委蛇,他也知道你的功夫厉害,我不得手也情有可原。”
谷梁鸿沉吟不语,垂目看看自己的手,那里被苏落咬过多次,那是她对自己爱的印记,如今要抹平两个人之间的一切,我能做到,她能做到吗?假如她再次为此引得旧疾复发呢?良久,谷梁鸿在心里哀声一叹面上却是惯常的平淡道:“我的儿子配不上落落,这桩婚事无效,你可以把落落带回来。”
带回来?我怎么刺杀你,墨子虚想,摇头道:“落落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境地我清楚,那个西域的大王子野鲜不花,还有瓦剌首领脱欢,甚至沙漠之王,还有很多人他们都想得到落落,她在我身边不安全,墨宗毕竟被太多人知道,并且她现在对你痴迷,她也不会愿意回来墨宗,若谷梁大侠真的喜欢落落,可把她留在身边保护,这,是我真心所想。”
是啊,这也是徐喜达的心愿,差点被自己忽略,谷梁鸿心深似海,或者他在自欺欺人,想留下苏落不仅仅是因为徐喜达吧。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由祁连山回到凉州,甫一听说他回了家,苏落就急急的找他询问,得知他在前面待客的厅堂,刚想进去发现里面坐着很多人,她拉过一个小丫鬟询问,说是瑞香绸缎庄的老板来府上找谷梁鸿谈生意。
谈生意而已,苏落刚要离开,听小丫鬟们窃窃私语:“这个女掌柜好美啊!”
美女?苏落立即转了回来,刚想进去,里面的人已经出来,是谷梁鸿陪着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女子,那女子果真极美,身姿小巧玲珑,面庞精致到无可挑剔,紫色的锦袍镶着白狐皮的滚边,衬着雪色肌肤真实相得益彰,天生会打扮,此女名叫窦璎,是凉州瑞香绸缎庄的东家,新寡,觉得自己无力经营生意,想把绸缎庄转卖给谷梁鸿,这才登门拜访。
谷梁鸿在凉州多年,并没有听闻过此人,想自己虽然没有明显的敌人,但可能暗藏的敌人不少,怕这其中有诈,无商不奸,他就没有立即同意,推说需要考虑一下,窦璎才告辞出来。
苏落忽然就惶惶不安了,看谷梁鸿和窦璎谈笑风生,着实配得上那个词汇——一对璧人。
她想起多年前墨飞白执行的某个任务,是一个富家老爷的大夫人雇佣墨宗刺探那老爷新纳的侧室,她怀疑那侧室嫁给自家老爷目的不纯,果然,经过墨宗的调查,那侧室是富家老爷敌人的女儿,嫁给他是为了刺杀他,大夫人于是把调查的一切禀报给丈夫。
苏落不懂,那大夫人为何不直接把侧室给杀了,为何非得刺探她的真实情况报到老爷那里?墨飞白告诉她,对于一个女人,杀了自己的情敌远没有让自己的男人不喜欢情敌来的更痛快。那时苏落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因为她没有情人也谈不到情敌,现在她有了情人,遂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窦璎怎么看都是当情敌的料。
送走窦璎,谷梁鸿回去歇息,半路被苏落堵住,急切的问:“怎么样,师父怎么说?”
谷梁鸿明明白白了解她想知道什么,故意道:“你师父以后不会再刺杀我。”
苏落高兴的摸摸心口,了结一桩大事,又问:“还有呢?”
谷梁鸿茫然道:“没有了。”
苏落比比划划却又难以启齿:“你再想想,一定还有的。”
谷梁鸿就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真的没有了。”
苏落忍不住道:“我和卓文的婚约啊。”
谷梁鸿恍然大悟似的:“我们,没有谈到这个。”
他如此说,是觉得假如解除苏落和儿子的婚约,自己又以什么理由来让苏落留在谷梁世家呢,留不住她,又如何保护她呢。
苏落气呼呼的,等了他好多天,他竟然带回这样一个消息,不过墨宗放弃杀他,也应该高兴,好吧既然你被动那我就主动,必须解除这个荒唐的婚约,她单刀直入道:“你儿子不是你儿子。”
谷梁鸿刚想迈步过垂花门,回眸看向她:“你说什么?”
苏落噔噔追过去道:“我调查过,卓文七个月就生了下来,婆子们都说小孩子需要十月怀胎,所以大娘在嫁给你时已经怀了卓文,他不是你儿子,你也不用考虑你是我的公公。”
谷梁鸿冷颜道:“胡言乱语,卓文是早产儿不假,他也因此身体不好。”
苏落不依不饶:“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男孩子,长的多少应该像父亲,你看卓文可有一点地方像你?即使他像母亲,你看卓文可有一点地方像大娘?他不像你们两个的任何一方,必定是像别人,那个别人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谷梁卓文从小到大都不像他,谷梁鸿已经习惯,只觉得苏落是为了达到她自己的目的而胡说八道,假如此事发生在筱兰薇哪怕是董竹音身上他都相信,可是郑氏那个人,古板冷硬,绝对不会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他推说自己累了需要休息,回去房间。
苏落咬着嘴唇站在那里,愤愤的,她身后不远处的老槐树下,躲着徐娘,老妇人老却是耳聪目明,赶紧把这些禀报给郑氏。
郑氏心里凛然一抖,挥手打掉面前的茶盏,可惜了一套上等紫砂。
徐娘道:“小姐,卓文少爷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个贱人留不得,再留下去,你的地位就不保了。”
郑氏咬牙切齿道:“贱人,是你逼我的。”一用力,手中的核桃碎为齑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