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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半夏行至山脚,远远望着山上一户冒着炊烟的人家。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山地难走,李半夏对路线又不熟悉,再走下去可能会有迷路的危险。
而且现下已是深秋,山间夜晚寒气重,李半夏虽然身子底子不错,可也耐不住这山间的孤寒。
也不知那冒炊烟的是户怎样的人家,借宿一宿方不方便?
李半夏再不知晓人情世故,也知道一个女子夜晚借宿人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而且那户人家要是没有女主人在,更是会招人话柄。
只好先上去碰碰运气,见情况不如自己所想马上下得山来,想来也不会有事。
就算是有事,凭着她对毒药药粉的了解,想要自保可不难。
她从来没有害人之心,却也深知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她的衣袖里,有许多的药粉,衣袖轻轻一挥,对方就会陷入昏迷。这些药粉不会害人性命,两个时辰后,自然就会清醒。而这段时间,完全可以让她脱险了。
山路崎岖陡峭,李半夏先是去探路,牵着马儿多有不便,便拍了拍笑愁的屁股,笑愁很有灵性地钻到了路边的树林里。
以前李半夏每次让马休息的时候,都会系上绳子。后来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笑愁即使不系绳子也会乖乖地等候在原地,直到她回来。有这样一匹有灵性的好马儿,她又怎忍心不以诚心相待?
马儿已经藏好了,李半夏紧赶几步,去了山上的小屋。
远远便看到那小户背靠着高山,茅草顶的小屋,屋子有几分破旧,随时都有可能倒掉。在屋子的前面。是一个猪圈和几块菜园地。猪圈里老远就闻着有一股恶臭,李半夏忍不住地捂了捂鼻子。
这有多久的猪屎粪,都没有挑出来了?据李半夏所知,这闻起来很臭的东西,在农家可算是个宝。古代没有肥料,地里种的那些作物,可就靠着这些东西来培育种植的。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事,李半夏可不能操这么多的心。遂快步穿过猪圈,李半夏来到了这户人家门外。
天色虽然渐渐黑了,因为天边还有最后一丝美丽的晚霞。倒也不影响看物的视线。李半夏在这户人家门外站了一会热,细细地瞧了瞧。
在山外,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儿就很不错了。李半夏也没那个条件再挑三拣四。她之所以注意这些,不是担心这儿的条件太过简陋,而是想借由观察这外部的环境来了解一些这屋主人的信息,做到心里有底。
屋外的正墙,一个长长的木钉上。挂着几根大玉米棒子,还有一串大蒜头之类的东西。穿成长长的一串,在这暮色下也是分外的惹人注意。
而在小屋的另一头,屋檐之下,却诡异着挂着一块动物的皮毛。
那皮毛是麻色的,不可能是以前所熟知的虎皮。熊皮或是其他的皮毛,那块皮毛并不大,充其量只有一个盆口的大小。
李半夏走近一点。想看得更加清楚一些。然而刚走近一步,瞅准黑漆漆挂在墙上的东西,心里就跟突然被高强度的硫酸泼了一下似的,弄得她心里是毛毛的、凉凉的,只觉得整个头皮都竖起来了。
那麻色的皮毛。是一只猫的皮毛吗?
这一刻,李半夏下意识地就想要下山去。如果这个人家。外墙上挂着是一张虎皮,或是其中林中动物的皮毛,李半夏的恐惧还不会如此刻这般的深。
因为若是虎皮和其它动物的皮毛,她完全可以理解为山中的这户人家是一家猎户。而猎户的家里,有什么虎皮之类的,完全不用觉着奇怪。
可这只,算不得多大的猫,望着那只短短的猫尾,李半夏甚至能够想象这只猫出生还不足几个月,就硬生生被人剥去了皮……
李半夏不敢继续想下去,这简直让她冷汗直冒。
最重要的是,猫,不同于别的动物。
在许多老百姓的心目中,猫有着一种诡异的灵性,带着一种阴灵的感觉。它,有着不死的九条命,是以人们常说九命怪猫。人们敢杀鸡,敢杀猪,甚至敢猎杀老虎、狐狸,但很少有人敢杀猫。
普遍的说法中,杀猫是一种罪过,会遭到阴间的惩罚。李半夏虽然不太相信这些说法,但这种说法已经传了几百甚至几千年了。就连她身处现代,小的时候,也会听到老一辈的人这样的言论。
所以李半夏即使是个大夫,在骨子里,对老人家所信奉的那些道理和思想有着一种本能的敬畏。
又或许说,这是一种敬畏生命的表现。如果信这些东西,可以让许多人对这些小东西多一点关心,手下留情,那信又有什么不对呢?
况且,这是将一只猫的皮给生生剥下来啊,不是比杀掉它还要残忍无数倍吗?
李半夏已经不想知道这户人家的主人是谁,她方不方便在这儿借宿了,她只知道在这儿每呆一秒钟,她的心里都要难受上几分。
就在李半夏转身想要下山的时候,一直紧闭的竹门从里面推开了。
走出来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翁,佝偻着背,眯着眼想要看清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姑娘,你找谁啊?”他没看错,前面果真有一个姑娘。
看来,这个老头眼睛不太好使了,想是有些老花眼了。
李半夏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儿,那人也眼睁着一条缝也在往她这边打量。看到李半夏那张清秀娟丽的脸,在黑暗中那个老人的眼里亮了一下,转瞬之间就看不见了。就像是奔腾的大海,投进了一个石子,虽然激起了一点微小的波澜,却迅速地恢复了平静。只是他的声音,越发的和善了。
单从这老者的面相来看,长得倒是很面善。而且声音很慈祥,李半夏挑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想到墙上挂着的那块猫皮,心里霎时警惕起来。
而且她方才忘了说一件事,像这种动物的皮毛挂在里面的屋子里就好,非得那么明显地挂在外面的墙上?这不由让人感觉到,做这件事的主人有一些变态的恶趣味。
这件事放在别人那里可能认为很稀松平常,但对于这一个老百姓都很敬重猫的地方,这就不是单纯的为了晒干猫皮这么简单了。
“大爷,我不找谁,就是经过这里。想讨杯水喝。”李半夏仔细想着自己说的话,确认没有将自己的“退路”堵死,才放心地说出这句话。
不是她喜欢疑神疑鬼。只是孤身在外,还是多点心眼的好。再者,白日镇上说的那几桩少女失踪案件,也是让李半夏的心头一直被一团乌云给笼罩着。
无论是哪个女人,听到这种事情。总是没法当作不在意的。
“哦~~原来是讨杯水喝啊,这容易,姑娘快进屋快进屋,小老儿这就给你倒水去~~”说着,那老人家就让到一边,请李半夏进屋去。
李半夏忙举着手推辞。“大爷,不用了,我就随便讨杯水喝。不用进屋麻烦你了。你如果方便的话,给我打一壶水,我带着路上喝,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说完,将自己的水壶送到老人手中。那老人也很好说话,二话不说便进得屋去。去给李半夏打水了。
可令人纳闷的是,这就是打个水而已,李半夏都在外面等了半天了,还没见到那老人从屋里出来。
耳听着左前方的厨房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似是有人在说话,李半夏目中讶异,这屋里还有人?
只是不知,那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半夏不自觉地走近了几步,不是她想要听别人说什么,只是想要听听那人的说话声,是男人的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
如果这山上的一户人家,是一个老人和一个老妇,在许多人看来自然就没什么好怕的。但若是那个人是个旁人,那就值得思量了。
一个两个男人的屋,不管这里面的男人年纪有多大,一个女人万万是不敢进这间屋子的。
也不知李半夏是在镇上听人说得害怕了,还是以前电视看多了,自打看到那块猫皮后没来由地就对着这一户戒备了起来。
就在李半夏还在努力地想听清楚那个始终很少出声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时候,那个老人拎着她的水壶出屋了。
“姑娘,水刚才还在锅里烧呢,没有开,耽误了一些时候,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呢,大爷,我谢谢你都来不及。”李半夏接过水壶,也没有说要喝,将它别在腰间。
李半夏正开口说要走,不管这个屋子里到底安不安全,有没有妇人,李半夏都宁愿在山下借宿一晚,都不想留在这里。
直觉的,这一户孤山上的小屋,令李半夏觉得很怪异。有的时候,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即使这话说得没什么根据,在事实不清的情况下,根据自己的感觉行事是最明智的选择。
李半夏一抬头,就发现那个老人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面前,与她不过一步之遥。
心中一提,往后退了一步,李半夏控制着自己嘴角的僵硬,勉强笑问:“大爷,咋啦?”
那位老人狐疑地往四周看了看,又瞧了瞧李半夏,疑惑的问:“姑娘,这天都快黑了,你咋一个人上路哪?这山上有老虎,有豹子,一到半夜的时候,狼崽子就嗷嗷叫,你要是夜间行走给撞上了,可不得了~~”
这要是一般的姑娘,可能早就被这老人家的话给吓了个半死,死留在这儿不肯上路了。
李半夏因为对其人早有防备,在前世电视上也看过了这坏人吓唬姑娘的那几招,倒并未进他的套。
当然,若是这位大爷真的只是出于好意提醒她,李半夏那也只有对他说一声抱歉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分析他方才说的那一番话来——
前面那一句,看似是说她一人走夜路危险,实则是想试探她在山下是否还有同行的同伴。如果就她一个女儿家,他们自然会“有恃无恐”。如果还有她的同伴,他们做什么就得掂量一二了。而后面那一句,是善意的提醒也罢,是故意说出来吓她的也罢。不管怎么样,还是达到了吓唬人的效果。
李半夏同样很害怕,只不过没让这种可怕无限制的放大或者冲昏自己的理智罢了。
抱歉,李半夏当时的心境下,没法再想这样想象那位大爷毫没道理,这位大爷心里会很难受之类的问题。
心里想一件事,哪里又是想停就能停得了的?
如果要是洪瑛在这里,那又会是另一番的情景了。别说她不怕这户人家真的有什么毛病,即使行进在夜间,碰着老虎豹子,她说不定也能学武松,来个武松打大虫!李半夏在心里暗想。
发现那位老人家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原先一双眯得快看不见的眼睛,在夜色下竟变得像老鹰一下锐利,李半夏发现自己嘴角那丝勉强的笑都快笑不出来了——
“大爷你不用担心,还有我三个哥哥在等着呢,他们正在这四周探路,我嫌口渴,见到有户人家就想上来找些水喝。一会儿我三个哥哥就会来寻我了,大爷可能不晓得,我那三个哥哥都学过拳脚功夫。尤其是二哥,能够一拳打死一头牛的,就是真的碰上了老虎,有二哥在我也不怕的~~”
李半夏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这么会吹牛,要不是那老人家的眼神太过锐利,压得自己心里闷闷的,她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会笑场。
那老人家听了李半夏的话,本能地往山下的方向瞧了一眼,眼神也不似刚才那般锐利。大概是他也没有把握,李半夏说的话是真是假吧——
“大爷,谢谢你的水,我下去了,一会儿我三个哥哥该急了~~”李半夏转身就走,那老人也并未追出来,却在她刚走没几步,从屋子里突然冲出一个男人,大声喊着他爹爹:“爹爹,快抓住她,甭让她跑了,我还要她做我媳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