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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弟弟要来,顾瑾之本能心里有点吓。
她既担心弟弟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替她担心,怀胎这七个月,她已经只剩下皮包骨头,比在京城的时候更加消瘦,谁看到了都要担心的;她也心疼幼弟长途跋涉。
这个年代的旅途是件辛苦事,煊哥儿生得单薄......
煊哥儿像顾瑾之的孩子。对于孩子,顾瑾之都有点溺爱,舍不得孩子吃苦。
顾瑾之就是“慈母多败儿”里头那个慈母了......
看到顾瑾之一脸的紧张,司笺忙道:“没有。小人再三劝说,老爷也不放心九少爷远行,夫人就说明日再商议。九少爷是想来的。后来夫人想了想,也觉得不妥,又问小人王爷和大少爷到底怎样。小人一再说很好,夫人才说,小人的话她是相信的,小人是顾家出来的,不敢撒谎欺瞒夫人。”
顾瑾之笑:“夫人真说了这话?我倒不信。从前夫人就总说你滑头,眼睛一眨一个主意......”
朱仲钧也笑。
司笺跟着笑。他知道宋盼儿和顾瑾之都喜欢他,说他滑头,是指他机灵聪明,实则是夸奖。
说完了家事,朱仲钧就问了几件他吩咐司笺打听的大事。
司笺知道慎重,特意留意了下门口和窗外。
见没什么异样,司笺才对朱仲钧道:“思柔郡主想出家。她瘦得厉害,头发都掉光了。简王不准,就闹了出来。这件事,定是简王府的仆役们传出来的,很多人家知道。简王还请了道士给思柔郡主做了场法事,还去给唐家三爷超度了......”
生病了,久病不愈,请人做法事,是很常见的手段。
原本也不会引起什么闲言碎语。
可当初思柔郡主的丈夫唐家三爷死得不明不白,有人说简王府在背后推波助澜了。看如今思柔郡主这样,就有人说她是被唐家三爷、还有那个名ji檀儿姑娘的鬼魂寻上了。
“传开了?”顾瑾之问。
司笺想了想,道:“说得人不多。若是问问,有人不知道,也有人知道。知道的,却没什么兴趣多说。估计京里这种事常见,大家见怪不怪......”
朱仲钧和顾瑾之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事情是真的。简王府使了钱,在压制这件事。
顾瑾之收回和朱仲钧对视的目光,看向了司笺,问他:“那简王妃呢?”
“简王妃很好,没什么事。王妃,当初简王妃生病的事,都没什么人知道......”司笺道,“您觉得她好了吗?”
精神疾病到了那种程度,没有可靠的治疗,轻易哪里能好?
简王府不想别人知道简王妃的病,可见简王妃的病,起源是不宜见光的。
顾瑾之笑了笑,没有回答司笺的问题。
问完了话,朱仲钧和顾瑾之都点点头。
他们对司笺打听到的消息很满意。
司笺上京,顾瑾之和朱仲钧只交代了两个任务:第一个是报喜,第二个就是留意简王府的消息。
“你去吧。”顾瑾之对司笺道,“上京来回奔波,你也受累了,多歇息几日。”
司笺道是。
等司笺走后,朱仲钧和顾瑾之回了里屋。
夫妻俩分析司笺带回来的消息。
其实,他们在京里也有些眼线。
朱仲钧从前的侍卫孙柯,跟着元平侯去了安南打了胜仗回来,就在禁卫军三大营之一的五军营任职。他的地位高,很多人留意他,反而让他行事诸有不便。
孙柯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比较重要的。像简王府这种事,用孙柯就大材小用了,朱仲钧没有叫他查。
而其他眼线,朱仲钧对他们的能力,甚至忠诚度,都有点不信任。
故而,司笺上京,朱仲钧想到他精明,从前又帮顾瑾之打听过消息,在这方面有点经验,顺便让他打听打听简王府的事。
司笺带回来的消息,和京里眼线传回来的相差无几,朱仲钧这才相信,这些信息是有价值的。
所以,他和顾瑾之仔细分析。
“......简王妃的病,估计跟河南封地那些铁矿有关。”朱仲钧道,“你看到没有,简王府那么低调,在京里多年,大家都说他们穷且落魄,都没人怀疑他们。他们要是真的又穷又落魄,哪有本事封锁消息那么严密?”
简王妃生病已经很久了。顾瑾之在京里的时候,她就病了一年多。而后,顾瑾之成亲、回庐州,这中间又过了一年多。
像简王妃那种精神方面的疾病,一两年不会危及性命。
顾瑾之不替她治病,她总要请别人。请医用药,总不能永远瞒得住。京里一点风吹草动,大家都会知晓,这是现在娱乐缺乏环境下的一种乐趣。
可,至今没人提及。
“简王府能封锁简王妃的病情,也就能封锁住思柔郡主的病。”顾瑾之道,“可思柔郡主的事,还是传了出来。这是不是声东击西,故意散播思柔郡主的病,来遮掩视线?”
朱仲钧顿了顿。
他也有这种感觉。
顾瑾之的话,肯定了他的猜测。
只是,到底是想掩饰什么?
对于河南的资源,朱仲钧垂涎已久。假如简王府出事,无瑕旁顾,正好是朱仲钧出手的机会。像朱仲钧,年纪太轻,根基不深,又因为安南战事,被朝廷搜刮一空,皇帝还惦记他老婆,没有点资本防身是万万不行的。
现在他又有了儿子,让朱仲钧的压迫感更强。
他很不习惯软弱,软弱也许会减少皇帝对他的忌惮,却让朱仲钧束手束脚,夜里都睡不踏实。
他喜欢强势,喜欢和对手势均力敌。他无法接受被对方压制得死死的,所以,他等不起。
在庐州这几个月,朱仲钧除了操心顾瑾之和她的胎儿,就是留意河南那边的动静。
连谭家都暂时被搁置在一旁。
“顾瑾之,你觉得我能否冒险,现在就联合河南那边的帮派,对简王的矿产下手?”朱仲钧悄声问顾瑾之。
顾瑾之就看着他。他目光灼灼,充满了斗志,似藏在暗处的狮子,对远处的猎物势在必得。他问顾瑾之,不过是曾经的承诺:承诺永远不轻举妄动,让顾瑾之和孩子身处险境......
他能问顾瑾之,和上辈子相比,进步巨大。
顾瑾之接受他的进步,以资鼓励,所以她道:“简王府出了事,这是个机会。一旦错过了,下次行事会更加麻烦。机会稍纵即逝,你若是有想法,最好尽快做安排......”
朱仲钧就笑,很满意的亲了下顾瑾之的面颊。
“简王藏了这么多年的矿藏,是块硬骨头。你不要贪婪,妄图一举捞获,将所有的兵力都运过去。到时候反而叫简王抓住了把柄,功亏一篑......”顾瑾之看着朱仲钧意气风发的样子,她忍不住叮嘱一句。
一旦落了把柄,朱仲钧性命危急。
皇帝原本就忌惮他。
哪怕是亲兄弟,惦记皇位也是死路一条。皇位是不可分割的,哪怕是儿子妻子都不行,更何况是兄弟?而朱仲钧偷简王的矿藏,私造兵器,就是往这条死路上走。
万一事情败露,简王哪怕死也要拖个垫背的,拼得鱼死网破,就会朱仲钧也暴露出来。到时候,简王没有善终,朱仲钧也无法脱身。
顾瑾之很担心。
朱仲钧则笑道:“这次是唯一的机会。若是失败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肯定要拼尽全力的。顾瑾之,你又开始犯老毛病了。你这畏首畏尾的习惯,是改不掉吗?”
“你这大胆妄为的习惯,也不是改不掉的?”顾瑾之反唇相讥,“两个人,总得互补。要是都像你这么激进,日子怎么过?”
朱仲钧大笑。
他一把搂了顾瑾之的腰,低声道:“对,你的畏首畏尾是优点。”
他爱她这样为他担心的表情,就吻住了她。
顾瑾之依偎在他的臂弯里,等他没有看到的时候,偷偷露出了一个笑容。
两人说着话儿,乳娘把燕山抱了过来。
孩子已经醒了。
虽然有乳娘,顾瑾之仍是坚持自己奶孩子。她因为怀孕的时候总是状况不断,身子纤瘦得厉害,像根竹竿,奶水不足,每日最多能喂一次。
其他的时候,都是乳娘喂。
朱仲钧是不赞同顾瑾之亲自奶孩子的。
顾瑾之也需要休养生息。
怎奈,顾瑾之的理由特别多。她又是个大夫,说起话来有理有据,朱仲钧在这方面不是对手,最后只得随她。
顾瑾之有些事上,很坚持。
朱仲钧渐渐摸透了她的脉,对她刻意坚持的事,朱仲钧都采取顺从的态度。这样,顾瑾之才会高兴。她一高兴,对朱仲钧也格外包容。
夫妻俩都在摸索着对方的脾气和性格。
为什么前世,他们没有这样过?
顾瑾之从乳娘手里接过孩子,给孩子喂奶,朱仲钧在一旁看着。
他目不转睛。
顾瑾之就笑,伸手把他的头推开,道:“你这样看着,跟色狼似的......”
朱仲钧瞪她。
虽然他的确有点......
他撇过头,等燕山吃好了才转过脸。顾瑾之抱着孩子,哄孩子睡觉,朱仲钧安静在一旁。
倏然,他问顾瑾之:“从前,为什么咱们就没想过要好好相处?你看,我们并不是不适合......”
顾瑾之愣了愣。
继而,她眼眸微黯。
她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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