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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樊深又笑了笑,“这样,那下次还是中餐。”
何皎发窘到不行。
“吃不下不必勉强自己,这家餐厅主张环保,剩下食物并不会浪费,专供给城外的流浪动物之家。”
何皎应付道:“嗯。”
钟樊深道:“好了?那走吧,回公司。”
何皎说不出话来。
她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直僵坐在椅子上,迟迟不站起来,时间久到……甚至有一些夸张。
钟樊深已经起身,手中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男士排扣深灰长外套,见何皎仍旧处于原位,一脸的尴尬为难,再是明显不过。
他起先愣了一下。
钟樊深毕竟不是那毛头傻小子,上下一联系,他很快明白过来,何皎的胃口不佳,究竟是哪一种的不佳。
真反正过来时,钟樊深倒低头笑了,他将长羊绒外套递了过来。
“去吧,我等你。”
身下一片湿濡,何皎站起的姿势十分僵硬。
她伸手接过钟樊深的“关照”,一言不发地侧过身拢罩在肩上。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总之是丢了大人。
钟樊深的外套于她来讲太大了,却正巧符合了她当下的需求。肩宽,摆长,真穿上了,却也是不伦不类的。
何况何皎原本就不敢正经穿好,她只是感觉不妙,压根不知具体状况如何,只怕后腰内衬上,一不小心再沾到个一星半点的……
倘若还回去,那便更是尴尬值爆表。
何皎一双胳膊窝缩在大衣里头,两手拽着襟口,将几乎及她脚踝的男士外套虚虚空空地拢着,她最近又瘦了不少,活脱脱像罩了件魔法披风。
她知道钟樊深在笑,也没好意思抬头,略点了点下巴,一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即强装淡定地走远了。
钟樊深坐回原位,刚开始还没怎么,只是好半天,忽然,他笑了一下。笑完了,再好半天,想想,他又笑了。
侧漏的人生,彪悍谈不上,引人注目却倒是一定的。
洗手间门口何皎与人擦肩而过,路人甲留神带了她一眼,何皎更别扭了,侧身钻进了单间里。
此时她身上正挂着的魔法大披风,掩盖了一个尴尬,显然也带来了一片遐想。路人一眼带过便罢,何皎内心的焦躁,却不是那么简单能一笔带过的了。
仿佛一整天都是为了这一刻铺陈。
能做的救急,通通无济于事,临头哪里去找得替换衣物,下一刻要走出去,钟樊深的外套铁定是归还不了。
早知如此,何皎后悔不迭,她上午真应当听从沈章平的建议,请假在家好好休息,要是不硬撑,又何必走一遭狗屎运。
她低头看了眼大衣旁侧,直直耷拉下来的两管袖子,觉得那简直就是她自己眼下的写照化身,不在状态,神气全无。
内衬依稀还残留一点点余温,何皎感叹自己的神经不正常。
可正是这般幻想中的温度,慢慢透了进来,暖烘烘的,像钟樊深那无意识的笑容,撩得人脸蛋发红。
何皎知道钟樊深不是故意取笑她。
她也很少有这样的莽撞时候,在洗手间里足足磨蹭了有十五分钟,时间总算令何皎接受了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她好歹还得回去见钟樊深呢。
后知后觉的膈应,并不能帮助解决问题。前面五分钟她处理好自己,后面的十分钟,实实在在,完完全全,是的,磨蹭掉了。
终于,何皎做完心里建设,还是原路返了回去。
不出意料,钟樊深仍然在原位等她。
甚至表情惬意地,喝那瓶方才他们尚未完成的红酒。
何皎佩服自己的厚脸皮,只作无事,大衣一撑,道谢道:“钟总,暂时借用,干洗之后,再还给你。”
钟樊深红酒杯两指捏着,一晃一晃。
“好。”
何皎低头,又问:“还回公司吗?”
钟樊深道:“今天就算了,早些回去休息。”
“嗯。”
不然说什么呢,何皎顿成了哑巴。
钟樊深继而补充道:“我是说,我。”
何皎脸色变幻,一时精彩至极。不知为何,他心底却是乐见其成的。
钟樊深顿了顿,道:“当然,你也是。”
何皎想想,回答:“也好,那我明天早点到公司,只是干洗……可能要明天……”
她又觉得光这样不够歉意,于是干脆说:“嗯,不然,我买一件新的给你吧,款式一样可以吗?”
钟樊深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
何皎回到家,扶着脑袋往沙发上一横。
这一天的冒险总算结束。
她手一伸,摸着沙发抱枕后的空调遥控,开关一摁,连着往上调了好几度,才呵出一口气,腾挪了一下手脚,将抱枕箍在怀里。
钟樊深衣服的质地很好,她扭着脖子用脸蹭了蹭,有点痒,猜大约是羊毛羊绒混纺的。
盲目自信,何皎总觉得自己肯定猜对了,居然就有点小得意。
正在走神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
何皎从包里找来看。
心里想着,又觉得不可能。
果然,不可能。厉晓芸的来电。
“皎子?”
“嗯。”
她大大方方躺平,完全松垮下来,倒恨不得敲破自己的脑袋,尽瞎想了。
厉晓芸不满道:“嗯什么嗯,有气没力的。”
何皎这才应道:“刚到家,刚坐下。又有什么好事找我啊?”
厉晓芸却道:“我说何皎,怎么你的语气听着那么失望呢,不想我给你打电话?亏我男人在旁,浪在远方,心里还都惦记着你呢,生气了!”
何皎笑了两声,一声笑厉晓芸,一声笑自己。
“我这不是累的么,倒是你在外逍遥,就别和我计较这些个了,我认错还不成?对了,你这一趟碧海蓝天的,算着也去了有些时候,几号回程啊?”
厉晓芸道:“我想再晚几天吧,别说,这儿气候真特么舒服,要不是因为想你,我都不愿意回去了,谁爱在城市里天天吸霾啊!”
“你们不是已经订了往返票?”
“是倒是,哎,这有什么关系呢,回头让符文把机票改签,就不解决了?”
何皎一想,问道:“你请的假够吗?”
厉晓芸想当然,“和我爸说一声呗,别人还能眼红怎么的?”
“那符文呢?”
“不接案子不就得了,律师嘛,反正有家里的资源,他总不愁回来没有活儿接。”
何皎道:“这事儿,你和他商量过了没有啊,他爸妈不也跟着你们一起嘛,你也别太支使符文了,面上还得过得去,两家长辈,你这儿只有阿姨去了,原本你就该掂量掂量。”
厉晓芸不耐道:“我爸那个脾气,我有什么办法啊。再说,我看符文爸妈挺通情达理的,也没同我计较这个呀!”
何皎心想,这傻姑娘,其中要有计较,也肯定都压在符文这头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于是她换了个说法,“毕竟这么些天都过去了,你也该为几位长辈多考虑考虑,跟不跟得上你们两个年轻人的节奏,身体是否吃得消。”
却不知何皎的哪句话,着实触着了厉晓芸的神经。
只听她大声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着去受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