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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包围着的禁卫军从中分开一条道来,缓缓踱步而出的是个轻裘皮大氅的年轻人,一身绸裳直裰,腰间仍是那块墨玉。他眉眼深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从容不迫的气势,一双漆黑的眼眸在这黑夜中却反而透着异乎寻常的光亮。“是时候醒醒酒了,王爷。”
赵王挑着眉尖,等看清了来人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本王道是什么人!”短短一瞥,他就收回了目光,只好像此人的身份地位并不配跟自己说话一样,他将手负在背后露了几分讥嘲:“镇国公侥幸平了一次乱,就能容你这么放肆?竟敢带兵强闯本王的府邸,裴棠,你有几个胆子?”
裴棠颔首微微一笑,脸上波澜不惊,似乎并未被赵王的这种威吓气势而致变色,斯条慢理道:“王爷,就算是裴某再有能耐,也不能号令皇宫的禁卫军。一切都是圣人的意思,请王爷宫中去一趟。”
赵王显然是不信这话,他今日早上才得了圣人安抚从宫中出来,怎么可能这会有禁卫军强硬闯府!借着酒劲,他冷笑了起来,“本王看你是……也想犯上作乱!”
“哈哈哈哈哈——”赵王愈发笑得狰狞,“怪不得裴国公被擒了还能自救,更甚至是剿灭叛乱,原来就是跟那些贼子蛇鼠一家!怎么,前儿没能成事,今日还想再叛乱一次?本王看你们都是好大胆子,镇国公府上下通通都是乱臣贼子,真该叫父皇好好瞧瞧!”
泱泱一二百人寂寂无声,这档却只听见那赵王一人的声音滂湃激昂,等他说完了,裴棠才掀起眼帘朝着他看了一眼,“王爷说的不错,圣人正是对昨日叛乱一事心存疑虑,这才要请王爷回去一问究竟的。”
赵王醉意朦胧的眯着眼,听见这话却像是猛的醒了来,语气和神色更加强硬了起来,将那袖子重重一甩,“昨日事情早有论断,裴棠你这是乱人视听!”他刚才也没当真正视这来的一众侍卫,可听了裴棠的话再仔细去看,确定是禁卫军无疑,可这心中也是越发不安,“父皇要召见本王,何须动用禁卫军?”
裴棠面上无动于衷,可仍然是应话:“王爷,禁卫军另有他用——前日晚上的逆贼并未能完全绞杀干净,如今正有一个藏匿在王爷府邸中。圣人为了确保王爷安全,这才下派了警卫军。
“一派胡言!”赵王眉头旋即皱起,他本就是削腮薄唇的刻薄模样,这样发怒就更教人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意。
当日的事情,旁人都不及赵王自己清楚,这本就是他算计的一步旗子,用来打压那宋焕章,更是以此来彻底搅乱圣人左右摇摆的心。但凡叛乱谋逆的事,既然做了,也就不会留下半个活口,当日那些被他派过去当棋子的死士如今也应该全都死了,无一活口。若不是这样,这几日下来赵王哪里能这样高枕无忧。所以这话裴棠这样说,赵王是半个字都不相信,狭长的眉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暗道此人不过是在诓骗自己罢了。
“王爷若不是不信,大可让禁卫军在府中搜上一艘。”裴棠道。
赵王双目圆瞪,那两抹唇上的细长胡子上下起伏,显然也是没想不过一个镇国公府没官职没功名的小子也在自己面前这样胆大妄为。“你敢!”
裴棠挑着嘴角,透着邪佞之气,“王爷说错了,并非是裴某敢不敢,实在是皇命难为,更何况是有遗漏的乱臣贼子。眼下禁卫军已经在此,王爷还是让其搜一搜,也好让圣人宽心。”
“裴棠!你……”赵王横眉冷对,到底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面色煞是难看的看着四周甲胄森森的禁卫军的,到底是软了态度,“好,王爷让你们搜,可倘若搜不出什么来,这消息源自何人,本王也要一力追究到底!”饶是心中不甘心,还是让开了路。
这方才一直在一侧的菖蒲早就慌了神,他屋子当中的柜子里可还装着一人,虽不是什么乱贼,可……可那里面是沈栖。可偏偏带着兵马入府跟王爷对峙的是裴棠,现在人人都知道镇国公府的三少奶奶已于昨晚死了,可若是被这位裴三少爷发现了……
一念至此,菖蒲的整个脸都失了血色,他身子往往前探走了一步,下一瞬又讪讪然收了回来,心知自己就算是上前也恐怕无济于事。不行,绝不能让人发现柜子里的沈栖!菖蒲猛的转过身往回走,才刚走了几步,就忽然被后头一道声音给喊停了下来。
“鬼鬼祟祟,往哪里去!”
菖蒲没回头,身子却是僵了一下,再转身神情丝毫不掩怯怕,小声嗫喏回道:“我……我心里头害怕想回屋……”说着目光幽弱的看向了左侧方的赵王。
赵王未必是个懂得怜惜人的性子,可这时候却是开口道:“怎么,你是看着这人是叛贼?”
裴棠摇头,“此人手脚纤细,跟前夜那一帮行伍之人并不一样,倒是他形迹可疑,恐怕会知道些什么。”说着这话,一扬手,还不等旁人说话,立即发令让身边的禁卫军进去方才菖蒲要去的那间屋子查看。”
菖蒲整个人都有些发懵,猛的生出奇力往那几人过去的地方扑了过去,一下子用身子挡在门口,“你们不能……不能进我屋子!”
“王爷——”裴棠衔笑玩笑着道:“莫不是其中当真有什么不可告知的猫腻?”
要说这赵王丝毫不知菖蒲极力要隐藏的秘密,可这会见他这样拦阻心中也是怪异,而裴棠这样发问,倒也好像自己知道其中缘故一样。
当着众人的面,赵王可不能不撇清,立即寒声道:“还不让开!”他转过视线,对着裴棠又道:“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玩样,既然敢拦……你看着废了就是,本王的赵王府可从来没什么地方是不敢示于人的。”
裴棠付之一笑。
不多时,就有人探过后出来回禀说里面有口奇异的木柜。
柜子。
赵王立即想起,自己之前就是要来菖蒲这边享用美人来的,这倒也解了方才菖蒲为何刚才不肯叫人入屋子的缘故。他摆着手笑道:“不过是下头人给本王弄一个心思玩意,有什么逆贼能藏在那?”
赵王心中冷笑——看你镇国公府还能使出什么花样来,而自己心中早已经在安心想着过会入宫要如何应对圣人甚至是借机扳倒镇国公府了。要说若不是裴国公那老不死的横插一脚,那平叛的功劳原本就应当是他自己一个人独占。现在非但是匀了一多半的功劳去了镇国公府,现在这裴棠更是在自己的府中借着圣人的名嚣张,光是这两样,赵王就不肯能卸下心头愤。
“裴少爷!找到了!”忽然一道声音从菖蒲的屋中传了出来。
菖蒲原本被人撂倒在地上才刚要站起,可骤然听见这话双腿一软又跌了下去。赵王见他实在有异,更是不相信自己听见的那话,面色青寒的快步入了屋子。
裴棠亦是迈开步子不急不缓的跟着前往,经过菖蒲的时候不经意瞥了他一眼。菖蒲正仰头迎上了那一记目光,只见幽深的眼眸中翻滚着戾气,又仿佛燃着熊熊烈火,光是视线一转就能将自己烧成灰烬。
等菖蒲手脚并爬往里头进了两步,透过人群重重背影,只能看见赵王的身躯重重震了一下接连往后退步,如遭重击的模样。
“怎么……怎么回事?”
柜子搁在床的正当中,此时早已经叫禁卫军用刀剑破开了锁,柜门大敞开着,里面蜷坐了一个气息微弱的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
赵王犹如五雷轰顶,满是震惊,看了看周遭人,惊讶难抑:“这是……怎么回事?”
可这哪里能有人回答得了这个,赵王随即想到了菖蒲,拨开人群一看,果然看见不远处地上那人。他上前怒气腾腾一把将菖蒲提着衣襟拉了起来,丢到那床前,威吓着质问:“这是你的屋子,柜子里的人哪里来的?”
“啊——”菖蒲被大力一推,险些跟柜子里头的那个人撞了,待看清那人身形容貌,更是掩不住仓皇颤抖。“怎么……怎么是这个人?”
他从始至终都以为柜子中锁着的沈栖,何况早前也同沈栖说过话确认无疑,怎么现在……却成了一个他不认得的人?
赵王恨急,他是认得此人的,知道就是当日装成叛贼的死士之一。事到如今,也知道了这一切是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就只得狠狠的朝着菖蒲身上踩了数脚,“废物!柜子在你房中,这是什么人你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否则……”
裴棠适时开口,截断了两人的话:“王爷,圣人还在宫中候着呢——”
赵王铁青着脸咬牙,只能将怨憎默默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