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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了两三日,沈栖也好得利索了,不过嗓子说话还未恢复以前。奉灯煎的药还一顿不落,汤药从来都酸苦,喝起来也是折磨人。沈栖这会喝了药,拿帕子擦拭了嘴角,猛地想起这几日都没见过裴井兰,脱口问了一句。
奉灯想了想,慢吞吞的道:“前几日大夫人回来了——”
这话也真说得意味深长,沈栖也忍不住笑了一记。她昨儿才听奉灯提起说裴娆回来后为了认错,日日跪在老夫人房前,老夫人禁不住心软,好歹是叫人进了屋子。
“嗯。”沈栖沉吟着道:“之前我那小舅舅不是送了好些东西来的吗?你瞧瞧可有什么是二姐那用得上的,过会一块都给她送了去。”
奉灯应声,出去带了小丫鬟去隔壁存放药材的屋子挑选,隔了会再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惊奇道:“那几口箱子那日抬进来的时候也没叫底下人细看,方才奴婢过去逐一清点了,才发现里头有一箱子专门是安胎保宫的,竟好像是特意给有身孕的人准备的。难道是……沈爷那边叫人拿来的时候拿错了?”
沈栖正低着头,闻言讶然继而眉眼一转,抬起头问道:“这么一整箱子,想弄混了也难。说不定……就是特意的。”
那个沈简,沈栖跟他原本几只是假的亲眷关系,可自己这病也不算重,药材就一箱箱的抬过来,出手阔绰得离谱,沈栖对此也有些起疑。“那是单独的一口箱子?有没有什么辨识的?”
奉灯是特地留心了的,不稍回想立即就说了起来:“真如姑娘所言,那口箱子比旁颜色稍微深一些,而且那里头的药也是一剂一味分好了的。”
奉灯是这镇国公府的家生子,一直都在府中伺候的,所以前些年前沈简住在府中她也都知道,皱了两下眉头疑惑着道:“沈爷原先跟二姑奶奶……二小姐走动得近,知道二小姐怀着身孕大约也可能送的这些。可、怎么会送到咱们这边来的?”
这么一说,沈栖心中也就有了约莫的猜想,她施施然的站起了身,同奉灯道:“去拿披风,我要去二小姐那。”
原先沈栖还不觉得有什么,奉灯提了她才反应过来,似乎裴井兰嘴里头从未出现过沈简这人的名字,恍若府中从未来过他一样。沈栖自己拢了拢才披上身的披风的领口,似有所思的问了一句:“二姐姐跟这人有什么嫌隙不成?”
奉灯连连摇头,她那时候年岁还小,跟着自己娘还在外宅当差,也只听闻些风声,要被问细事她都一概不清楚的。不过,那时候沈简临近会试之期忽然离京回了沈府倒是教人很意外,随即就将这事告诉了沈栖。
两人同往裴井兰那去,临出门时有侍卫守着,那几人耿直认死理,也是费了好一阵口舌才得出来。沈栖为此心中有些嫌气,不让人进她屋子也就算了,这怎么连着自己都不能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算拘禁了自己。沈栖正恼,抬头就看见裴棠的身影,竟也是入了裴井兰的院子。
沈栖见他过去了就有些迟疑,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等这人离开了再去,心思刚冒出头,前头的裴棠却好像有所察觉,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目光径直往她这边看了。
沈栖只好仍旧带着奉灯过去。
裴棠才刚看了一眼,就皱了下眉,目光仍然落在奉灯手中提着的木盒上,可嘴里头说出来的话却是对着沈栖的:“你的这些药材还是不要拿进去了。”
沈栖愕然,一是的惊讶他如何知道这些,二是既然明知道是滋补的药材了为何还要自己别拿进去。还不等她开口询问,那裴棠自己就已经解释了起来:“二姐这两日心情不好,见了这些恐怕也能猜出来是谁送的。”
沈栖让奉灯带着这东西来原本就有几分要打探的意思,可她听这话似乎也明白了一大半——裴井兰心里头对沈简不待见。可这沈简为了给裴井兰送些东西竟迂迂回回的送到了自己这儿,可见用心。
沈栖随即对奉灯吩咐仍旧拿了东西回去,自己则是跟裴棠两人往院子里头走。走了没几步,沈栖忽然开口道:“那柳棕现在还在你那?”
裴棠沉吟着“嗯”了一声。
沈栖吞吐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那我想去见见他。”
“……不成。”裴棠拒绝得有些快,似乎从未有过要让沈栖去见一见柳棕的打算。等他感受到投来的疑惑目光,才稍沉着声音添了一句:“他昨晚上才寻过一次死,你现在去了也没用。”
沈栖看他脸上神情倒也不像是说假的,再一想也想不出裴棠为何要在这事上蒙骗自己,当即也就释然信了这话,暂且按下不提。
再说两人进了屋子与裴井兰说了一会话,裴井兰精神倦怠看着并不像很好。沈栖不知其中的原委可裴棠却是知道的,那日他这二姐跟沈简争执动了气。那沈简好似情跟深种,可裴井兰跟他虽然有旧时的交情却是诸多的避忌,显然也是一早知道他的心思的。说起来,两人之中隔了个沈氏,虽然年岁相当,可却差着辈分……
裴棠收了收心思,没再继续往下想。
过了一阵,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忽然过来,脸上带着一抹惊色,“二小姐——”自从裴井兰的那一日在相国寺朝着陆颂清丢掷了休夫书后,府里上下也不知得了谁的吩咐一律改称裴井兰为二小姐,再不是从前那个二姑奶奶了。
裴井兰隐约觉得出了什么的事,要不然总也不会这位最受老祖宗看重的老嬷嬷过来。她心里头虽然担忧,可面上还款款一笑了道:“嬷嬷怎么来了,先喝口茶暖暖。”
那嬷嬷现再哪儿还吃得下什么茶,只稍稍匀了气就立即说道:“姑娘,陆……陆侯爷到了。”
沈栖瞧见裴井兰正在斟茶的手忽然颤了一下,继而装得没事,可这杯子里的水倒满了也并没有送去老嬷嬷的跟前。
裴棠皱着眉开口问了一声:“他怎么来了?”
老嬷嬷也不清楚,不敢自己胡乱编排,只将自己知道的事一应说了出来额:“不光是陆侯爷,赵王也带同侧妃一道来了。”
这真叫沈栖意外,这赵王来镇国公府上带的侧妃除了薛年玉还能是谁,可这三人一道过来……
老嬷嬷焦色道:“老夫人怕二小姐看着心烦,当着赵王的面也推说小姐在病里头,不方便见面。”
裴井兰脸色虽然算不上好,可却忽然摇头苦笑,“我跟他有什么躲着不见的。”只有此人前一阵回回避着自己,裴井兰使人去找他谈和离的事怎么都找不见人。现在人就白白的送到了自己面前,她哪里有什么不见的理由。
裴井兰倏然站起了身,对着沈栖和裴棠两人道:“既然见到了,我今日总归要将自己和他的事一并都了了。”
这话说得毫无转圜的余地,决绝得很。沈栖看她面容雪白,竟是比之前的神色还要差上两分,顾不上其他,同裴棠两人一道跟她过去老夫人那。
沈栖跨进大堂的时候,屋里已经到了不少人,可气氛实在微妙,这次赵王特地带着女眷来显然也不是为了公务。
老夫人瞧见来人有些惊讶,转念脸上就平静了下来。而坐在下手位的赵王看似有条不紊,可却是当先抢开了腔:“之前年玉刚入府还总提及二小姐,说是初上京时多亏了照顾。”
薛年玉一身长裙,身姿婉约坐在那,忽然被提及纵是一愣,也立即回过了神,挽起一个笑来,“是。”说完这话她似乎觉得太显寡淡了,又起身亲亲热热的去握了薛年玉的手,“兰姐姐近来瘦了不少。”
沈栖瞧见薛年玉虽妆容精致,可脂粉盖不住羸白的倦容,更像是被赵王指示着在说这些话、行这些事。而薛年玉也仿佛看察觉了有人在看自己,飞快转着目光在沈栖面上瞥了一下。
裴井兰跟这人非但没有交情,更是有嫌怨,碍着众人的面也不好甩开。可她这样一味的贴上来到底让自己不舒服,裴井兰缓缓将手抽了出来,语气冷淡的回道:“侧王妃今非其比,旧事如烟,不必常记心中。”
赵王听了这话神情纹丝不变,而他旁边的陆颂清嘴角却有些往下垂,透着两分不悦。
赵王道:“本王的爱妃怎么能是忘恩负义的?”
裴年玉紧忙嘴角更添了两分笑意:“兰姐姐,我这趟来给你准备了不少礼物,都是照着你喜欢的去置办。”说着想要去挽裴井兰的手臂,将她单独往外头引。
这么点心思裴井兰哪里还会看不够,推说自己这才刚过来,就是要瞧礼物也不急在这一时。饶是沈栖也看出这薛年玉似很想单独引开裴井兰,恐怕——为的还是那位赵王的吩咐。
裴年玉见自己出不上力,心中暗暗发急,转眼看见裴井兰竟嘴角意味不明的一笑朝着陆颂清望过,一颗心更是悬在了嗓子口。
裴井兰来就是为了陆颂清,旁人是不是当说客她不管,既然人已经在了……她嫣然一笑,笑中透着决绝清傲,“陆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