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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局拨了宫女内监,外加锦衣卫里挑的侍卫将近一百人,去往郡主府侍奉,府邸的长史名江恩,三十五岁,是陆佩君安排的,郡主府所有的事宜都交由他打点,红绣也能放心。
考虑到晨起的时间安排,红绣上朝前一晚仍旧住栖凤阁,下了朝若是皇帝不留她议事,便可直接回郡主府。
陆佩君倒是随意,可在郡主府和皇宫间行走自如,无人敢置喙。
花影扶着红绣下了马舆,郡主府的门庭焕然一新,门阶都是砸了后重建的,由七级改成五级,朱红正门上的铜钉也减了两排,总不能乱了品级。
雪影和江恩一早便在门前领着守门内监跪迎红绣入府,迈过近一尺高的门槛,没走几步再绕经宽大的青莲四蝠纹影壁,里头豁然开朗,园林假山、亭廊楼阁应有尽有,远处的乌瓦朱檐内敛又奢华。
守卫象征性地在郡主府门前放了爆竹,噼里啪啦的,奈何门可罗雀,除了府邸的下人,竟无旁人道贺。
红绣并不在意,前几日朝堂上的谏言恐怕是惹了别的官员不痛快,不过正合她心意,不用被阿谀奉承,再遭人弹劾说她结党营私什么的,甚好。
只是没一会儿,相国府的管家倒是带了两个家丁前来道喜,贺礼看起来都是寻常的东西,一套昌南茶盏加一幅字画。
花影和雪影接过字画缓缓打开,上面绘着一副牡丹孔雀图,用色绚烂,栩栩如生,边上还提了字,虽然没有留款,红绣也觉着是喻潇所画,便问:“是喻公爷的墨宝?”
管家躬着身子笑:“安大人好眼力,这是公爷还未出巡前所作,前些日子公爷发了信函来府中,叫老奴将画装裱好,送与大人以贺乔迁之喜。”
红绣抿着嘴笑:“有劳管家。”
“哪的话。”管家恭敬道,“公爷还交代,若是大人闲来无事可以去相国府串门,公爷还留了东西在后花园。”
红绣自然会好奇。
相国府的后花园中,在西北角新移了几株凤凰树,虽然不及栖凤阁中的繁盛,倒也是秀丽挺拔,绯花点点,红绣深感欣慰。
管家领红绣去正厅喝茶,红绣刚巧看见花厅中挂了副画,忍不住走过去看。
一个婢女端了茶点上来,见红绣在观画,随口道:“这是少爷七年前所作。”
“七年前?”红绣有些诧异,“果然丹青了得。”
婢女笑道:“可不是么,那时候……”
“下去罢。”管家适时在旁边吩咐了句。
婢女福了福身子告退。
红绣又去看画,“咦”了一声:“这八仙的脸,觉着有些眼熟。”
管家只讪笑:“公爷依照旁人的长相所绘。”
红绣看到执剑的人的长相,不禁莞尔:“他竟当自己是吕洞宾。”而后看到朝遇安样貌的韩湘子和蓝采和模样的朝遇宣,待看到何仙姑时,忍不住地称赞,“这个女子好漂亮。”
管家低头改口笑道:“公爷在书涵中提及,若是郡主府有什么短缺的,郡主尽管让奴才去添置。”
红绣回头问他:“喻公爷可有说何时回长安?”
“这个倒没提。”管家抬着手示意红绣去正厅坐,又补充道,“郡主若是喜欢相国府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搬去郡主府。”
“你家公爷说的?”红绣侧目问他。
“是。”管家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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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朔在郡主府过得很不错,红绣请了先生教他习字,每日的功课都能做的很好,总得先生夸赞,红绣也高兴。
小小的人儿,粉雕玉琢的,撇开那处他还不懂有偏差的地方,红绣还是愿意将他当成男孩子来教养。
这一日,红绣和月影拿着花绷子绣花,陪着长朔在书房温习功课,朝遇宇竟牵着承滇走过来,叫红绣不知所措。
承滇歪着头看长朔:“你是红绣姑姑的孩子么?”他唤红绣姑姑,很是顺口。
长朔怕生,咬着笔杆去看红绣。
月影跪下来请安,红绣冲他们拱手:“臣参见四皇子、皇孙殿下。”
长朔躲到红绣身后不说话。
红绣牵着长朔的手道:“他是臣收留的孩子,名长朔。”
承滇笑他:“跟个女娃子似得。”
长朔憋红了脸,小声辩驳:“我是男孩子。”
承滇自出生后就跟随在朝遇安身旁,回了长安被人众星捧月般护着,举手投足间是与生俱来的贵气:“那你还躲在姑姑身后做甚?我带你出去玩。”口气都像是命令而不是商议。
长朔紧紧拉着红绣的衣袖:“我又不认识你。”
“胆小鬼。”承滇冲他做了个鬼脸。
红绣伸出一根手指给长朔攥着:“今日两位殿下到访,有何事?”
朝遇宇原本还在四处张望,此刻看向红绣:“二哥叫我同你道歉。”
他身后的宫人将几个礼盒一字排开,放在桌案上。
红绣虽然不屑,还是说:“臣忘性大,很多事从不放在心上。”
“你这郡主府挺大的。”朝遇宇随口称赞道。
红绣只轻飘飘道:“原本是温国公主的府邸,殿下未曾来过么?”
朝遇宇挑了个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长姐出降那会子,我成天跟在二哥屁股后面舞刀弄枪的,哪有功夫去她的府邸。”
红绣笑了一声:“估摸着那时丽妃也不让你出宫玩罢?”
朝遇宇嘴角一翘:“不记得了。”
承滇觉得在房子里太过无聊,去拉长朔的胳膊:“我们去蹴鞠可好?”
长朔看了一眼红绣,估计是愿意的:“娘娘,可不可以?”
红绣冲他温柔一笑:“去后面找花影姑姑给你换身衣裳,再去玩。”
朝遇宇很是奇怪:“他怎么叫你娘娘?”
红绣和他往外走:“在臣的老家,称呼母亲的妹妹都是’娘娘’,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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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绣原本不想在朝遇宇面前惩罚下人,可是自她做御侍以来,经历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人前来,怎么就不晓得通传一声,她先看了朝遇宇一眼:“臣可不是给殿下脸色看。”不完全是才对。
朝遇宇有些不解:“德阳姐姐有事?”
一句“姐姐”噎得红绣半晌没说话,而后才叫了声:“来人呐。”
门前过来十来个下人。
红绣板着脸道:“四殿下同皇孙殿下过来,怎得没人通传一声?”
下人们目目相觑,没有说话。
红绣提高了声音:“都是哑子么?”
下人们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红绣看了月影一眼,月影走过去道:“今日在府邸门口和书房前的下人全到影壁那去跪一个时辰,长长记性。”
江恩从后院走过来认罪:“奴才管教不周,一同领罚。”
红绣让他起来:“江长史这几日劳累了,来人通传本就是做下人的职责,不是你的错。”
江恩替那些下人求了情:“那——还求郡主轻惩。”
红绣自然会给他些面子,也好让那些人往后更敬重江恩一些:“今日便算了,若有再犯,本官定不轻饶。”
朝遇宇笑道:“赏你们一顿板子也不为过。”
下人们纷纷磕头:“谢郡主。”
两个孩子在后花园和几个下人蹴鞠,玩得不亦乐乎,红绣问朝遇宇:“殿下到底有何事,说罢。”
朝遇宇似是犹疑,好一会儿才说:“母妃这几日要我娶侧妃,好像是兵部尚书的女儿,那个女子在长安城出了名的刁蛮任性,当我不知晓一般。”
红绣很是费解:“端王都未曾娶亲,你母妃急什么?”而后脸色一正,“殿下不打算同臣说实话?”
朝遇宇原本想骗红绣来着,奈何她不上当,仍旧辩解道:“端王那边早就内定了令贵妃母家的小姐,娶不娶只是时间的问题。”他怕红绣不相信,“沈小姐在长安那么久,还不是令母妃刻意安排的。”
红绣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所以呢?殿下来找臣的目的是什么?”
朝遇宇低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我就看你身边那个风影挺顺眼的,想先纳她为侧妃,她不是今年被撂牌子的秀女么,我想过了,让宫里人补录她为家人子,会比较方便。”
红绣蹙着眉问:“殿下拿我寻开心?”
“怎么会?”朝遇宇想都没想。
红绣盯着他心虚的脸:“风影说了,要一辈子伺候在我身边,我不知道她为何这几日会魂不守舍的。”红绣想了想,决定吓唬朝遇宇,“也不思饮食,臣估摸着,好像有妊的女子才会这样罢?”
朝遇宇瞠目结舌道:“不可能吧,那天我……”忽而他觉得上当了,“你在框我!”
红绣勃然大怒,比前几日更甚,也不管尊卑直接按着他的肩膀晃:“你那天到底对风影都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