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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逃离虚幻世界(本卷终)
十分钟后。
傅青鸾睁开了眼睛。他抬眼,看着怀中的少年。苏牧睡得很是安详,虽然是和傅青鸾一起逃离了大脑世界的囚笼,却并没有和傅青鸾一并醒过来。此刻现实中的他没有伤口,没有流血,就好像刚才傅青鸾满手的鲜血和苏牧满身的伤痕都是虚幻一样。可是傅青鸾知道,刚才的一切,全部都不是幻觉,而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
要不然,苏牧的脸色不会如此惨白;要不然,苏牧的呼吸不会如此微弱。
“你受苦了,小牧。”傅青鸾皱着眉头,抿着薄唇,低下头来,抚摸着苏牧汗湿的头发,想要说些什么,又怕惊醒苏牧,打扰到他的休息,最终只是轻声呢喃,“好好休息吧……剩下的,有我。”
苏牧没有回复,也没有能力回复。
傅青鸾却也不在意,只是就这样陪在苏牧旁边,一直坐到了天亮。
***
一个月后。
苏牧坐在傅青鸾的身边,深吸一口气,看着电脑屏幕:“居然就这样到决赛了……”
“怎么了?”傅青鸾一脸淡定,头也没抬,只是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还有五分钟比赛就开始了。”
“你不觉得很神奇吗?我们这种二货组合,居然真的闯到最后一关了!”苏牧指着电脑屏幕,差点没把显示屏戳破。自从那次他们想起彼此,苏牧恢复神智之后,他面对傅青鸾的时候,就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
傅青鸾嘴角抽动:“我们两个人中只有你是二货,别把我扯进去,谢谢。”
苏牧瞪大了眼睛,他一把揪过傅青鸾的衣领,表情故作愤懑,一脸张牙舞爪:“喂,明明你也很二好吗!不,你不是二,你是开外挂啊傅总!”
“再说一遍。”傅青鸾假笑,从唇缝之间溢出了这句话,声音细微悠长,威胁的意味明显无疑。
“……我什么都没说。”苏牧很没骨气地又缩了回去。
傅青鸾满意地点头微笑。
苏牧看着电脑屏幕,按照往常的习惯,给傅青鸾很顺畅地加上了状态,脑子里某个想法却根本停不下来。迟疑着,苏牧还是开了口:“喂……青鸾。”
“说。”
“你老实说……前面几场比赛,你是不是用了意念扭曲了结果?”苏牧挠挠脑袋,总觉得哪里不对头,他斟酌着语句,一边悄悄看着傅青鸾,观察着他的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啊……而且明明有几次都快输了的……”
“嗯,我扭曲了结果,”出乎苏牧的意料,傅青鸾倒是很干脆地承认了。他一脸坦然地看着苏牧,“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真的,干嘛要遵守规则?”
“好吧……不过我的重点不是遵不遵守规则,而是……”苏牧抹了一把脸,满脸血地看着傅青鸾,“而是你是怎么这么快掌握扭曲世界的能力的!傅总!你还是人吗!”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么一样二吗?”傅青鸾“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里面明晃晃的嘲笑让苏牧忿忿不平。苏牧大声嚷嚷,几乎要拍案而起了:“可是,可是……可是我也从那次的大脑风暴逃出来了,为什么我到现在还完全没有头绪啊!这些技能难道不是我也应该掌握的吗?!”
傅青鸾好整以暇地将手臂抱在胸前,向后靠在椅背上,眯着细长的凤眼,一脸惬意:“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是‘傅总’,而你只是一个刚刚结束高考的高中生的原因。”
“……这只是这个世界的设定好不好!没准真实的我很强大呢?!”苏牧吐槽不过自带嘲讽光环的傅青鸾,只好转移话题。
那次苏牧苏醒之后,世界似乎是发现了不对,意识到任何侵入都只不过是给傅青鸾以发现真相的线索而已,于是它停止了所有的行动。一个月来,苏牧和傅青鸾过着完全平静的生活,再也没有头部的疼痛,也再也没有了任何奇怪东西的入侵。这样一来的确是轻松了不少,但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再也没有新的东西出现,因此苏牧和傅青鸾还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不过,苏牧真的觉得,不知道也没什么。反正……反正大家还在一起,就好了。
“你自己相信你自己的话吗,哥们?”
“……不信。”苏牧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来,一副颓废样,“但我那次真的很强大啊,连你都没有破解的门锁,是我打碎的诶……”
傅青鸾皱皱眉,眼神有些暗,却没有说什么。苏牧见气氛冷了下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回头专心看着莹莹的电脑屏幕。
还剩下最后一分钟的时候,一直认真盯着电脑屏幕的傅青鸾突然开口:“小牧。”
“什么?”苏牧偏头。
“……当时,对不起,”傅青鸾终于还是叹气,“没有能够……”保护你,“还是我让你……”陷入了危险。
傅青鸾说不出口那最后三个字,说不出口完整的一句道歉——这并不是傅总的风格。但一个月来,他确实一直都想着那次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当时鬼迷心窍,苏牧也许并不用经历这些……
“不,别说对不起。”苏牧突然很大声地打断了傅青鸾的话。他凝视着傅青鸾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们要共同面对风雨。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今晚,我们要一起逃出生天。”
傅青鸾定定地看着苏牧,突然笑了:“好,我知道了。”
有些话,真的没有必要说。因为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此时电脑屏幕上跳出了最后的倒计时:“三……二……一……比赛开始!”两个人打起精神,专心应对起眼前的比赛。
……
赢了,赢了。
两个小时之后,苏牧猛地一下倒在了椅子上,一种脱力却喜悦的感觉遍布了全身。一直高度紧张的神经猛地放松下来,让他有些晕眩。最后一战,“世界”进行了严密的监督,几乎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方法,只能实打实的对战。可是能闯到最后一关的人有差的吗?果断强过他们两个二货外挂小分队啊!
也还好这一个月来傅青鸾并没有放弃训练,这才能够使苏牧和傅青鸾挂着一身血皮险胜。要不然完全死梗是肯定的……
苏牧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偏头看傅青鸾,一脸不解:“傅总,我们赢了比赛,但是……但是离开的钥匙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与苏牧如释重负的表情不同,傅青鸾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凝视着电脑屏幕,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苏牧,抓紧恢复,保持警惕。给我把状态全部补上。”
“好,我知道了。”苏牧从傅青鸾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严重的东西,也立刻严肃了起来。他果然是太单纯了,恶意满满的世界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比赛赢了之后,就是颁奖。这次的奖励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现实中实体的高额奖金,一个是游戏中的游戏币奖励,以及《九荒》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件超神器“云梦镰”。
关于云梦镰的资料,官网上早已经放出。这是一把由青瓷制成的镰刀,接受过地狱之火与云梦渊之水的淬炼,剧毒无比而又无坚不摧。除了它超强的功效之外,其莹莹的青瓷色也让它瞬间脱胎于其他的武器,有一种低调的美丽。
尽管云梦镰的设定早已放出,但到目前为止,《九荒》还没有现世过一把云梦镰。没有人知道该如何获得,也没有知道这把超神器到底有多强。
而现在,云梦镰要问世了。
这一刻,《九荒》超强的服务器承载能力几乎要无法承受众人的热情。无数的九荒玩家或者是非九荒玩家纷纷涌入游戏,大家都想亲眼见证冠军举起云梦镰的历史性一幕。
众目睽睽之下,沾满了鲜血的比赛场地被清洗一空,露出了汉白玉的洁白如水。其中一块地板突然塌陷下去。再起来时,上面站着一个人,随着机关的操控,缓缓露出地面。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要颁奖的npc了。
npc一头黑色长发随风飞舞,使人看不真切他的脸。他从沉陷的地面缓缓升起,一身白衣逐渐显现,飘逸出尘,几乎非人。npc的头上并没有显示名字,这更加增加了他的神秘感,可是有心的两人都觉得很眼熟。一种诡异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几乎要冲破屏幕。
等到npc完全站定,抬起头来的时候,傅青鸾和苏牧的瞳孔都一下子放大了。
楚源,楚源。颁奖的是楚源。一模一样的白衣,一模一样的飘然出尘,已经,一模一样的面容清秀英俊。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有些邪魅,有些不安。唇如血般鲜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酝酿。
傅青鸾突然一声厉喝:“小牧,站到最远加血的地方,做好准备!”说罢,傅青鸾一步步走进,如临大敌。
楚源举着云梦镰,等待着交接。
走到楚源的面前,傅青鸾让“苍鸾”点击同意接受“云梦镰”。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云梦镰到了傅青鸾的手上。苍鸾高高地举起云梦镰,楚源在身后笑得高深莫测。几秒之后,楚源的头上弹出了一个对话框:“苍鸾,木梳,你们两个人如今成了九荒之主了,祝贺你们,这是你们应得的奖赏。”
“是么?”傅青鸾勾起嘴唇轻笑,突然举起云梦镰,回过头来,向身后的楚源发动了自己最强的一击!
观众中一片哗然,对话框立刻暴动了。为什么这个冠军突然要攻击npc!他难道不知道《九荒》的npc是超越玩家的存在,攻防都强大的完全无法抗衡吗?这样突然找死,这节奏是不是太不对了啊!
【世界】【就の爱你】这个苍鸾怎么了啊!有病是吧!
【附近】【樱花下】呵呵,我也是醉了。太狂了吧,要试云梦镰也不是这么试的啊,坐等扑地
板。
【附近】【不穿裤裤好凉爽】坐等1。
对话框里开始疯狂地刷屏,一条对话基本停留不到半秒就会被刷掉,所有的人都在疑惑,但当事的两个人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苏牧站在远处,一面给傅青鸾刷着血,一面精准着跑着位,避开楚源的伤害。
屏幕上显示着的楚源血条始终没有往下掉,看上去苏牧和傅青鸾的攻击全都落了空,他们只是在自讨苦吃。但他们知道,这些不是真的。楚源是真的在掉血,他快死了。两个人配合无间,缠斗得楚源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在这一刻,似乎有些东西终于清晰了。这一个月中,两个人将手中情报相结合,很轻易地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楚源是世界开始露出马脚的开始。之前肉瘤说的离开的钥匙,也许并不指的是一件物品或是什么,而是,杀了那个始作俑者。楚源是强力npc,普通的方式杀不掉是自然的,但超神器就不一定了。
这一个月来,傅青鸾经常带着苏牧去做那个任务,研究着楚源的应对习惯,为的就是这一刻。只是他们一直打算的是拿到云梦镰后再跑去杀掉楚源,没想到系统居然让楚源来颁奖了。
傅青鸾冷笑。果然是着急了吗,
两个人加速围攻,之前准备的药派上了用场。随着最后的一击,楚源轰然倒地。
——却仍然带着那丝诡异的笑意,令人不安。
下一秒,一声巨响响起。
云梦镰居然碎裂了!
看到npc居然真的倒了,众人一片哗然。但苏牧和傅青鸾真的没空管对话框的各种对话,因为他们的脑中此刻还是一片空白。
没有回去,没有离开。他们还是在这个世界。
“这不是钥匙吗?”苏牧皱眉。肉瘤应该是没说谎的,那么离开的关键到底是什么?
“不,不……”傅青鸾摇摇头,沉着地说道,“不……让我想想。”
十分钟的时间静静趟过。电脑的屏幕上是各种各样的暴动,而电脑屏幕前的两个人,一片冷凝,一言不发。
傅青鸾看着电脑屏幕,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什么?”
“离开的关键,既要破坏可能的始作俑者,还要破坏始作俑者寄居的环境。”
“你在说什么啊?”苏牧觉得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的,各种信息涌入,彻底当机。
“我们是这个世界唯二的两个异人,而楚源曾经操纵过各种奇怪的东西妄图控制我们的大脑,仿佛这个世界成立的一切目的都是毁了我们,那我们为什么不达成它的愿望呢?”
“你的意思是……”苏牧睁大了眼睛。
傅青鸾突然转移了话题,他厉声道:“苏牧,你相信我吗?”
苏牧点头:“当然。”
“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冒险吗?这是一次风险很大的行动,请你……将性命交到我的手上,相信我。”
“好啊,”苏牧定定地看着傅青鸾,笑得风轻云淡。这时的他,不再迷糊,而是一派清明,一如那天打破碎片浴火重生的他。他将手交到傅青鸾的手里,“乐意之至,来吧。”
“好,那就让我们……”傅青鸾不再犹豫,果断地从桌上拿起一把刀,打开了刀鞘。这是一把长长的蒙古刀,略弯的刀身上,刀刃闪着莹莹的光,一看就锋利至极,让人胆寒。
傅青鸾一把将苏牧拉入自己的怀里,然后一只手握紧刀柄,对准苏牧的背心。他看着苏牧的眼睛,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完全不加任何掩饰和惯常的嘲讽:“苏牧,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说,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苏牧知道,傅青鸾不是那种习惯于说甜言蜜语的人,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对于他来说,必定是喜欢到了极致。他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但他忍住了,只是也无限温柔地看着傅青鸾:“啊,我也爱你。”
傅青鸾低头,深深地吻住了苏牧。然后,利刃用力向前一捅,直接贯穿了两个人的胸口。
一阵死亡的感觉传来,剧痛,折磨,绝望涌上心头,但两人还是在吻着,直到彻底倒下,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们死了,死在一起。
死亡是新的开始。正如苏格拉底的话,死是生的反面,生产生死,死也必然产生生。
下一秒,两人共同睁开了眼睛。周围世界如玻璃一样砰然破碎,复归一片混沌,所有的记忆全部归位。他们记起了一切。这是傅青鸾的空间!
他们惊喜地看着对方,终于忍不住加深了吻。这是彼此信赖的结果,这是他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成功了,他们逃离了!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