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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的屋子,显然早作了布置,不但格局同东边差不多,就连家什、陈设、被褥,外加窗户上的那个红彤彤的喜字,都同东边屋子一样。
孟楚清一进门,便直奔床铺而去,要帮韩宁铺床,但事实证明,理想和现实总是有一定差距的,铺床本来是件很简单的活计,但因今日韩家大喜,床上多堆了许多被褥,孟楚清人小,要想从宽深的大床中把那么多被子给抱出来,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了最后,所有的被褥都被她给拖散了,人也累得气喘吁吁,好不狼狈。
她不知不觉就红了脸,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扎到被褥里去,好不让韩宁看见她的窘态。
韩宁在一旁,已是笑得跟甚么似的,上前一把将她拉下来,还不忘打趣她:“小丫头一个,不会铺就不会铺,害甚么臊。”说着,几下把散开的被褥都叠好,抱去了柜子里堆好。
他动作利索娴熟,一看就是做惯了的,完完全全把孟楚清给比了下去。
孟楚清的双颊,烧得厉害,却天生学不来捂着脸跑开的招数,只得干脆厚着脸皮道:“我是不会,不如你教我?”
要学?家里又不是没有丫鬟。他之所以会这些,完全是因为长年出门在外,无人服侍,被逼出来的,她这又是何苦。难不成是担心他修完渠,还会被派出去,所以事先作好跟着他一起出去吃苦的打算么?
不过,韩半城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让他留下来的话,所以他还真不敢开口讲大话,说些甚么我会让你留在韩家大宅享福之类的话。想到这里,韩宁黯然神伤,默默地将床上的被子展开铺好。
孟楚清怔住了。她不就要求学下铺床么,怎么就突然变了情绪?他不言不语地将被子铺好,是在教她呢,还是在嫌她?
正胡乱琢磨,却听见韩宁声音闷闷地对她道:“就算到了外面,也自有我服侍你,不消你动手来铺床。”
他服侍她?!她没听错罢?孟楚清由于太过于惊讶。没有留意到韩宁话中更多的含义,也没有想起来去追问他“外面”是甚么意思。
韩宁铺好被子,就打算送孟楚清回屋,但孟楚清却沉浸在惊讶之中,完全没有反应。他还以为是孟楚清不乐意跟着他去外面受苦,心情愈发低落,声音也愈发低沉。道:“这也是没准的事,若真到了那一步,我恳请爹让你留在家中好了。”
孟楚清听到这里,才觉出了不对劲来,他一口一个“外面”,究竟是甚么意思?她有心要问个详细,但韩宁此时却跟换了个人似的,完全不想讲话的样子,她到底同他不算熟,不愿贸然开口。惹他讨厌。于是只得将疑惑压下,回房去了。
戚妈妈和梅枝都在屋里候着她。见她进来,梅枝捂着嘴吃吃地笑,戚妈妈却是叹了口气。孟楚清累了一天,此时已是困了,也就懒得去同戚妈妈分辩甚么,径直上床睡了。戚妈妈本来有心与她说几句,但一想到明日她还要早起去拜见公婆。只得将话忍下了。
梅枝见戚妈妈一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模样,出来后便问她:“妈妈,五娘子同大少爷要好,难道不是好事么,你发愁作甚么?”
发愁作甚么?还不是愁五娘子不肯让你去做通房!这话戚妈妈怎好同梅枝这个当事人说,只得摇了摇头,叹着气走开了。
梅枝莫名其妙,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戚妈妈回来,只得罢了,走去铺开被褥,准备在外间值夜。她正准备脱掉外面的袄子躺下,却听见孟楚清在屋里喊,连忙把腰带重新系上,走进去问道:“五娘子,可是要喝水?”
孟楚清先道:“以后你还是跟她们一样,改口叫奶奶罢,免得被别人听见了挑刺。”
梅枝应了。
孟楚清又问:“今儿大少爷那边,是哪个值夜?”
梅枝听了这话,浑身一个激灵,她光顾着阻挠海棠和石榴二人近身服侍韩宁,却怎么忘了西屋也要人值夜!而今她在东屋铺了被褥,那西屋是谁值守?总不会是戚妈妈罢!她越想越急,顾不得多说,拔腿就朝外跑:“奶奶等着,我去瞧瞧。”
孟楚清本想叫住她,忽然又想到,她虽为新嫁妇,却也是这小院儿里的女主人,派丫鬟去过问一下,乃是分内之事,算不得甚么。
梅枝很快就回来,表情十分奇怪,明明是一脸愤慨,却又忍不住地笑。孟楚清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梅枝先是忿忿然:“奶奶,幸亏你叫我过去看看,海棠和石榴在那里呢。”
孟楚清道:“总要有人值夜,她们在那里也不出为奇。”她说是这样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值夜本没有甚么,关键在于,海棠和石榴那两个丫鬟,怎么看都不正常。
而梅枝则更为愤慨了:“只是值夜,需要争执不休?要说她们没怀别的心思,我可不信!”
“争执不休?”孟楚清有些不明白。
梅枝噗哧一声,突然笑起来:“奶奶,我去时,她们两个正在那里争吵呢,海棠说今儿轮到她值夜,石榴却偏说是自己,两人在那里争论不下,又不敢太大声,端的是好笑。”
孟楚清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好笑,沉下脸来道:“她们怎么这样没有规矩,万一吵着了大少爷,如何是好?”说着,就想爬起来,去履行女主人的职责。
然而梅枝却一把将她按了回去,道:“奶奶,你才嫁进来,一时想不起来理会这些事也正常,不会有人质疑的,你就趁着机会看看大少爷是个甚么秉性,岂不正好?”
梅枝到底也十六了,在这些事情上面,丝毫不比孟楚清差,孟楚清听得连连点头,对她赞许不已。
梅枝不好意思起来,扯着衣角道:“我这都是些愚见,具体怎样,还得奶奶定夺。”
“就照你说的办,不过也得盯着些,若是瞧见她们谁有逾矩的举动,立刻来报于我知晓。”孟楚清说着,缩进了被窝里。
甚么才叫是逾矩的举动,梅枝自然明白,马上去了外间,故意把门开了一道缝,留意外面的动静。
过了会子,她没听见海棠或是石榴落败出来,却听见韩宁带着怒气的声音在对面响起,似在斥责她们两个。她连忙跑回里间,告诉孟楚清,并道:“奶奶,大少爷生气呢了,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孟楚清支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却甚么也听不到,便道:“大少爷若是想让我知道,声音就不会这样小了,既然如此,我还是当作不知道罢。”
梅枝迅速点了点头,又朝外跑,道:“那我替奶奶盯着去。”
她重新跑到外间,这回不但竖着耳朵听,还特意凑到了门口,朝着对面看,正好瞧见海棠沮丧地低着头,从西边屋里出来了,但却并未看到石榴的身影。看来,今晚韩宁留了石榴值夜?
梅枝想了想,推开门走出去,装作要寻晚间用的热茶,问海棠道:“姐姐也是出来倒热水?”
海棠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道:“今晚石榴值夜呢,要倒热水,也是她倒。”
“大少爷留了石榴值夜?我看你从里面出来,还道是你呢。”梅枝没有故作惊诧,而是语气十分平淡。
海棠也就没认为她是有意讥讽,在她面前狠狠说了一通石榴的坏话,方才离去。不过是一个值夜的机会而已,也值得争抢?要说她们不是为了进大少爷的屋,爬上大少爷的床,打死梅枝都不信。
她嘀咕着,朝西屋看了一眼,但碧纱厨的门已经关上了,甚么也看不见。她只得回到东屋,本想进去跟孟楚清禀报一声,但又觉得这没甚么好说的,总不能让韩宁那边无人值夜罢,反正不是海棠就是石榴,于是就没进去,免得孟楚清刚睡着,又把她给吵醒了。
一夜无事,梅枝每回起来瞧孟楚清的被子,也顺便朝西屋那边瞅瞅,见没有任何异常的响动传来,这才放心。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正同孟楚清汇报,说夜里西屋无事,就见海棠急冲冲地跑了进来,神色颇为怪异,口中还喊着石榴的名字。
梅枝一听石榴二字就头皮发麻,连忙拉住她问:“甚么事情,值得你这样慌张?”
海棠看了看孟楚清,欲言又止,最后却是凑到梅枝耳边,小声地道:“石榴一大早就拿了块白绸子来给我看,那上头有血!”
梅枝没听明白,问道:“她伤了哪里了?可要用药?”问完又奇:“虽说大喜的日子见红不好,可也不值得你这样慌张罢?”
“嗨哟!”海棠见她听不明白,急得直跺脚,但还是不好意思拿这事儿跟孟楚清讲,毕竟她还只有十岁,而且没有圆房。
正好这是戚妈妈进来,她就跟看到了救星似的,连忙扑过去,把刚才那话,同她也讲了一遍。
戚妈妈是过来人,自然是一听就明白了意思,当即大骇,反复问她:“此事当真?你没扯谎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