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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昕昀想了很久,还是将手里的东西装进了一边的蜡皮封袋中。扭头看看身边的侍卫,胡炜出去办事还没回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送到京中的密报,只要皇帝在京中安然坐镇。不论孟优这边怎么说,都是装聋作哑就好。当然不敢对皇帝一字一句说清楚,说诸葛宸跟妹妹如今都在南中都城。
皇帝屡次来信中提到,都是在问妹妹如今如何。可见皇帝对妹妹还是关心不减当年的,只是皇帝已经是收敛住了自己对妹妹那番一世都不能明说的情愫,人的感情是说不清楚的。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此次所遇到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别人一生都不会遇到的事情,才知道人间最伤人的就是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人间种种情愫。
刚要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再定睛一看身边的人,伸出去的手马上缩回来掩进了袖袋里。除了胡炜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进京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皇帝,也不会对除了胡炜之外的人放心。胡炜就好像是诸葛宸身边的荣立一样,虽然不是管家豢养的死士,只是这里面的莫大关碍不能让第三人插手。
“罢了,去看看大爷什么时候过来。”管昕昀习惯性地摆摆手,好像刚才操心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南中都城内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都在自己掌握中。就连孟优摆脱不了那种叫做英雄化的奇异huā朵的故事,也被人知道了。当然是让人不留意间传播到西羌那边的,据说西羌那边如今是人人自危。
羌王已经遣使过来,希望自己能够高抬贵手放过西羌。前提是只要能够帮助西羌退掉了南中劲敌,以后西羌都将对中原俯首称臣。若是换了别家镇守边关,或者这件事犹有可以商量的地步。因为久战在外,谁又不想念江南的山温水软还有家中的红袖添香。
可是谁也比不上自家跟西羌的深仇大恨。俗话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父母当年就是跟西羌的一场血战,最后双双殒命死在军中,其中还牵涉到了管安平的生母。羌王当年痛下杀手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是。属下告退。”本来是眼巴巴看着,希望回中原的差使能够落到身上。但是这位骠骑大将军一点都不肯放手,只是让人下去看看他那位长兄什么时候过来,要是能够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卖弄出去恐怕也不只是一星半点的好处。
偏偏这位大将军一向都是守口如瓶的脾气。任何不相干的人想要知道都是白日做梦,只好答应着退了出去。
管昕昀背着手在大帐中来回踱步,好像还在寻思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甚至是没有顾虑到的,因为诸葛宸对这件事也是异常上心,每次写回来的信看上去都是不关痛痒的事情。甚至只谈风月。但是细品之下,他对于很多事情都有着异样犀利的目光。看得深想得远,要是别人替他做了宰相的话,还真是委屈了人才。
“怎么回事?”管安平穿着一领厚实的狼皮大氅从外头进来,风帽上全是豆大的雪珠:“这儿的天气就是邪性,先想着这几日风和日暖,说什么都不会下雪的。怎么这一下又雪珠了,我都担心过两日会越下越大。到时候可就麻烦了,他们在外头想要动手只怕都不行。南王的心思也是难得琢磨。”
“我想得也是这个,所以才等大哥回来好好商议。”管昕昀亲手给他倒了盏茶:“天色不好,好在大军粮草还算齐全。只是在外盘桓这一年多,不论是你我还是底下的将士都在想着早些回朝一家团聚。可是南中还未动静,要是贸然出手恐怕会有变数。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而是将士们知道要跟这两个蛮邦一决胜负,自然是信心百倍。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到时候在南中的人是不是可以全身而退?晋捷年幼,就算是武艺高强也未必能够护着妹妹他们安然无恙。要是出了什么纰漏的话,就是大麻烦。”管安平抿了。茶:“要安排几个极其信得过的人,到了南中边界处等着接人。”
“早就预备好了,我已经密信让荣立到了军中,不出两日就有好消息。”管昕昀自信满满:“这是他们夫妇两人极信任的人,荣立的媳妇是筠儿的贴身丫鬟。”
“不是说南王的侧妃是管岫筠的贴身丫鬟,上次在京城帮着一处使坏的也是,怎么又出来一个?”管安平很多时候还是闹不明白将军府究竟是个缘故,也不知道在缺少了自己的那么多年里面,将军府会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要是没有管隽筠被人秘密送到南中边城,或者这一家子骨肉会生活在互不知晓的天底下,直到天荒地老。或者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没有了性命,而他就在蛮荒之地守护母亲的坟冢,做一个儿子该做的事情。
这些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当然最要紧的就是母亲的身份得到了他们的认同,还可以跟父亲还有嫡母一起被葬入祖宗坟茔,以后母亲不再是飘荡在蛮荒之地孤魂野鬼,能够在四时祭祀的时候看到属于母亲的位子,她不再是什么西羌先王的宠姬,哪怕只是父亲身边的一个侧妻或是妾室,也比流落在异乡要好得多。
“筠儿身边自来有两个贴身的丫鬟,上次使坏的人是孟优身边那个侧妃的亲姐姐,而这一个就是不论筠儿在做什么,都会跟筠儿一起去做的那种。”管昕昀还是很清楚这几个人跟妹妹的关系,所以说起来也不觉得生疏。
“原来是这样。”管安平有点放了心,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那样子的话,是不是他们在南中的事情就要结束了?”
“应该是吧,筠儿好像已经开始收拾后续了。”管昕昀压低了声音,外面没有胡炜的守卫是很不叫人放心的,所以很多话最后都只是说了一半就此打住:“我想我们也该要准备一下,毕竟这种事一旦开头就刹不住了。”
管安平点点头:“有时候顾虑太多就会畏首畏尾,不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道理。记得当年父亲跟南诏,也就是如今已经成为我国疆土的南诏那一战的时候,据说正好是母亲诞育筠儿他们的时候,家中固然是不能放手的,但是为了能将这一桩先帝的心腹大患剔除,父亲回到中原已经是筠儿他们半岁的时候,整整一年就跟南诏那么耗着,什么都不做。我记得那次你跟锁昀一样都在家中,回去的时候都不认识父亲了。”
管昕昀有些陌生那时的情形,从小父亲就是他心目中的一尊神祗。尤其是在做了这个骠骑大将军以后,对于这些事情更加小心谨慎,只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好会被人说成是有辱先人。所以不论是打仗还是为人处世,都是在竭力为父亲为家人做一个族长或是长子该做的事情,相比之下管锁昀就清闲得多,好像是帝皇家的闲散宗室一样。
“当时我跟锁昀看到父亲就往后面躲,到是管岫筠从小就不怕人,筠儿因为身子弱,常跟在母亲身后,不像是我们几个,大了些就被扔到军营中,做一个军人该做的事情。”小时候能够拾起的记忆只有这么多。
“大将军。”荣立没想到诸葛宸会有一封亲笔手书,将自己从无人得知的乡间找了回来,而且信中的字迹遒劲工整,一点也不像是双目失明的人。信中说的事情只是让自己到了军营听凭管昕昀的吩咐。两人不对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郎舅至亲。
就是为了管岫筠在相府内盘踞着,仙儿已经跟他闹了不止一次两次了。仙儿很清楚出了什么事,生完儿子以后仙儿就去找到了绮媗,问她小姐究竟到哪儿去了。绮媗深知不敢见她的面,后来躲不过只敢跪在仙儿面前号啕大哭。
仙儿听完当着何熙跟自己的面给了她一记耳光,从那以后仙儿再也没有见过绮媗。只是更加努力去寻找管隽筠的下落,却也不敢太过招摇。要是被管岫筠知道了,那就不是一星半点的麻烦。最担心的却是管岫筠会想法子再给管隽筠找麻烦。好在稚儿不在京城,就是管岫筠想要祸害孩子都找不到。至于自家两口子,也有很久没有回过京城了。
“你来了。”管昕昀看到他,满意地点点头:“丞相的信,你想是看到了。这两日就有事儿要你去做,我正担心你来不了。”
“接到丞相的手书,属下连夜兼程从乡下赶来听凭将军和丞相的吩咐。”荣立一稽首,抬头才发现上面还有一个壮硕的男人坐在那边,眉目间跟管昕昀有着莫名相似。只是年纪上不甚年轻,而且举止端凝一副虎贲中郎将的样子。
“不用担心,这是我兄长,也是你家丞相夫人的长兄。”管昕昀笑道:“有事不用避讳,许久我们都没有回过京城。不知道京城境况如何,你来往甚多可知道有什么新奇的事情?”
“属下有话,却也不好说。”要是当着管岫筠两个哥哥的面,说出管岫筠在新修相府里的所作所为,谁脸上挂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