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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们走了,沈棠笑着把阿榆往屋里引:“刚刚是不是吓到了?”
阿榆点头,不解地问她:“少爷为什么要打我哥哥啊?”
“因为二表哥以为他是骗你的坏人,怕你被他抢走啊。”沈棠看看桌上的饭菜,示意阿榆跟她一起把菜端回锅里温着,顺便问阿榆跟哥哥都说过什么。忙完了洗过手,她拉着阿榆手叹气:“原来你哥哥知道二表哥打你的事了,怪不得会那么生气。阿榆,要是你哥哥不愿意你跟二表哥在一起,你怎么办?”
阿榆怔住,此时也顾不得羞涩不羞涩的了,低头道:“少爷对我那么好,哥哥他……”
沈棠摇头:“你哥哥明显不喜欢我们,否则怎么会动手?阿榆,现在你是官家小姐,我们只是不入流的商人,二表哥娶你是高攀,我现在只替他问你一句话,如果二表哥坚持娶你,而你哥哥始终反对这桩婚事,你是听他的话,还是对二表哥一心一意,无论发生什么都非他不嫁?”
阿榆慢慢抬头,她想说哥哥不会反对,只是,她跟哥哥那么多年未见,除了知道哥哥对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好,其他的,她并不是很了解。而展怀春,她不知道什么官商差别什么高攀不高攀,她只知道,展怀春对她有过那么多好,除非展怀春又生她的气不要她了,她,想嫁他。
“表姑娘……”
“阿榆,别再叫我表姑娘了,你现在不是展家的丫鬟,再这样称呼既显得跟我们见外,又会让你哥哥听了不舒服。阿榆,以后你叫我名字吧,见到二表哥就喊他展怀春或展公子,千万别喊少爷了。”沈棠先纠正她的称呼。
阿榆应了,顿了会儿低头道:“我,只要展……只要他还想娶我,我会劝哥哥答应下来的。”
沈棠握住她手,声音柔和:“放心,二表哥一定会娶你的,我从没见他对谁如此上心。”
~
隔壁屋里,展知寒与程杨并肩坐于主座,展怀春坐在展知寒下首,扭头望向窗外,脸色铁青。
程杨脸色比他还难看。
展知寒恍若未见,径自平静地说着:“……舍弟不忍程姑娘沦落风尘,又担心程姑娘搬回来被亲戚欺负,只好将其带回家中,后来日久生情……只是舍弟愚笨脾气暴躁……”
“大哥!”展怀春听不下去了,厉声喝道。
展知寒看他,“你乱发脾气打了程姑娘,难道这不是事实?”
展怀春被噎住,刚想说话,程杨冷笑:“于是阿榆病后恢复记忆,坚持回家,展二少爷为了讨阿榆欢心,明面上将她送了回来,却用另一种方式将阿榆禁锢在身边,占她便宜毁她名誉逼她除了嫁你没有第二条路走是不是?”
“你别说得那么难听!阿榆跟我情投意合,不信你问问她,她到底喜不喜欢我!”展怀春猛地站了起来,瞪着眼睛道。
程杨讽刺地看他:“阿榆什么性子你比我还清楚,她那么单纯,知道什么叫喜欢?你死皮赖脸缠着她,把那些糊弄小姑娘的手段用在她身上,她会不上当?”
“我……”
“够了!”
程杨陡然起身,两三步走到展怀春身前,眼里全是戾气:“展怀春,尼姑庵一事是真是假,今晚我便可知晓,如果是真,不管你是善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帮阿榆离开那种地方,我程杨都欠你一次,你要钱要官或是其他生意上的需要,甚至让我给你磕头谢恩,只要你开口,我都会照做,但你休想再接近阿榆半步!从前那些,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没能护她没能教她人情世故,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她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任人打骂任人调.戏轻薄!我给你半日时间,带上你的下人马上离开王家村,否则休怪我忘恩负义!”
倘若展怀春真的救了阿榆,他可以感激他,可以无视展怀春对妹妹的轻视毒打,却绝不会让妹妹跟一个可以狠心打她的男人在一起!
最后看一眼展家兄弟,程杨转身离去。
展怀春白着脸想追上去解释,展知寒闪身拦住他:“二弟,现在他正在气头上,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先跟我回去,等程家解决完自家事情,你再想办法解释清楚。”
展怀春垂眸,袖中双拳紧握。
“我去接你嫂子。”展知寒拍拍他肩膀,转身往外走。
“大哥,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愿意我跟阿榆在一起,但今日是最后一次。程杨不待见我,我会努力让他相信我对阿榆的心意。我要娶阿榆,娶定了,这事不用你帮忙,更不用你帮倒忙,若是再让我发现你背地里坏我计划,别怪我真的不认你这个大哥。”
展怀春盯着前面男人略显清瘦的背影,字字清晰。是,他打阿榆被程杨知道是他罪有应得,他也没想隐瞒,但大哥那么聪明,他真想帮他,可以找无数个个好听点的理由,偏偏他在程杨面前诋毁……
“你是怪我说你脾气暴躁?”展知寒回头看他,“我只是实话实说。”
“可我已经改了!”展怀春气急败坏,一脚踢在炕壁上。
展知寒无动于衷:“你这样也叫改了?只对她好就算是改了吗?明月回来禀报时我说什么?我说先打听清楚程杨来历,结果我话没说完你就冲出去了,见面就跟人打架,你说,你这叫改了?二弟我告诉你,若是你一直这样冲动暴躁自以为是下去,这辈子你也休想娶到她,你……”
“行了行了,他心里难受呢,你这个时候还戳他伤处做什么?”沈棠挑帘进来,拉住展知寒胳膊劝道。还说别人呢,他关心二弟却非要用最恼人的方式提点他,怪不得人家不想认他这个大哥了。
展知寒暗暗运气,抓住沈棠手往外走:“走,咱们回家。”
沈棠还想再安慰展怀春两句,丈夫却不给她机会。
人都走了,周围迅速静了下来,展怀春怔怔地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脑仁疼得要炸掉。
程杨为什么要回来?他跟阿榆过的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回来!
可他是她哥哥,是她受了委屈昏迷不醒时口口声声唤的哥哥,程杨回来,她一定很高兴吧?
他也有大哥,他知道被兄长护着的好……
所以,到头来,事情闹成现在这种局面,还是怪他吧?如果他早点承认他喜欢她,早点跟她说清楚,就不会让她受那么多委屈吃那么多苦了。
展怀春倒在炕上,一手覆上眼睛。
“少爷,大少爷他们走了,咱们……?”长安静悄悄挪到门帘后,小声问。刚刚他跟莺儿就在后院房根下偷听,里面三人的话他都听到了,程杨可是限他们半日内离开的。
展怀春慢慢睁开眼睛,最后坐起来,低声道:“咱们也走,你去安排,一个不留。”程杨既然是千户,就不可能住在这小小的村子里,他留在这边也没用。
长安搓搓手,壮着胆子问:“少爷,那莺儿怎么办?也带回府里吗?”小丫头眉眼清秀长大了绝对好看,又是单纯招人疼的性子,他有点舍不得啊,也总算理解自家少爷为啥总是放不下阿榆了。
展怀春并不知长安那点花花心思,皱眉道:“让她去程家,她卖身契在阿榆手里,阿榆会要她的。还有,你告诉莺儿,如果她不能让阿榆留下她,她就准备回牙行吧。”总得在她身边留个自己人,豌豆那只蠢狗不喜欢他,他也想不到豌豆能帮什么忙。
长安忙不迭去了,拉着莺儿千叮咛万嘱咐。他才十六,再等四五年完全等得起。
莺儿怕死了,刚要过去,忽听前院传来一声洪亮大吼。
“阿榆,我先走了,你不用怕,乖乖在家等着,早晚我会把你娶回家!谁也拦不住!”
展怀春立在墙头,隔着纱窗看屋里的小姑娘,贪恋不舍。
阿榆跟程杨正在吃饭,程杨坐东,她坐西,抬头便能瞧见外面墙头上的展怀春。
那人一身蓝袍,身后是朗朗碧空。目光相碰,她看见他咧嘴笑了,朝她招手,转而跳了下去。
阿榆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泪眼朦胧看向对面的男人。刚刚哥哥回来,她想问他们都说了什么,哥哥笑着说他饿了,想先吃饭,阿榆不忍心饿着他,只是现在,她真的忍不住了,“哥哥,你不喜欢他吗?可我喜欢……”
“阿榆,你长大了,不能再轻易说这种话。”程杨在展怀春离开后收回视线,尽量温柔地打断妹妹,“阿榆放心,哥哥知道展怀春是好人,以后不会再跟他动手了。阿榆,接下来哥哥要去卫所接任,咱们还要搬去县城新家,哥哥有很多事情要做,暂且没有精力考虑你的婚事。而且……”
他故意顿住,阿榆忍不住盯着他看。
程杨笑了笑,伸手帮她抹掉眼角泪珠,感慨道:“而且咱们兄妹这么多年都没能在一起,哥哥舍不得一回来就把你嫁掉,想把你留在身边多照顾两三年。不过阿榆若是着急嫁人,不想跟哥哥住,哥哥……”
“没有,我想跟哥哥住,我没急着嫁人!”阿榆连忙打断他,说完脸红了,心里还有点自责,哥哥处处想着她,她却只惦记着跟展怀春的婚事。
“真的?那哥哥真留你两三年,你不会怪哥哥不许你嫁人?”程杨不太相信地问。
阿榆抬头看他,目光很坚定:“不会的,我想跟哥哥住一起。”哥哥一去多年,她真的很想他。
程杨却叹了口气,望着窗外道:“可惜你已经长大了,哥哥最多留你一两年,再多留你就成老姑娘了。阿榆放心,哥哥不会耽误你的,你先安安心心跟哥哥住,等将来你把头发养长,哥哥一定让你嫁个你喜欢的人。”
阿榆开始还为哥哥话里的不舍难过,听到后面心中一喜,嫁她喜欢的人,莫非哥哥不反对了?
有心问问,又怕哥哥以为她急着嫁人,阿榆红了脸,低头吃饭,掩饰眼中喜悦。
程杨笑着给乖妹妹夹菜:“多吃点,姑娘家长胖点才好看。”
一两年不见面,他再挑几个好男人给妹妹相看,就不信妹妹忘不掉那个展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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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程杨坐在炕沿前跟阿榆讲小时候的事,等阿榆睡着了,他轻轻起身,去了隔壁。
除了那个妹妹坚持要留的小丫鬟,展家下人都走了,东屋里面跪着一大三小四个短发尼姑,西屋里是他大伯一家子,全都蒙着眼睛堵着嘴。
程杨先去审尼姑,如果她们说的能跟展家兄弟的话对上,大伯一家也不用审了。
屋里点着一个大炭盆,炭盆里有烧得火红的烙铁,程杨坐在椅子上,俯身握住烙铁把柄,轻轻转动:“接下来我要问你们话,你们谁敢撒谎,或是大声吵闹,我会用这个烙遍你们全身。”说着,拿出烙铁在旁边一块儿生肉上碰了一下。
无需看,单是那肉被烤焦的滋滋声,混合着一点肉香的焦味儿,明容明华便吓得瘫了下去,有水声从她们裤子里响起。
清画年纪最长,稍微镇定些,脸色却也白得可怜。
明安是几人里面身上穿得最好的,也是最镇定的,她低着头,静静等陌生男人问话。
程杨起身去了院子,自有手下一个一个往外带人。
因为程杨想问的事情很明确,几人又不敢说谎,没用上两刻钟,程杨就问完了。
从明安嘴里问出来的多一些。她说展怀春只要阿榆伺候过夜,一句听起来很普通的话,既表明阿榆已经没了清白,又暗示了展怀春品性,不管他是为两人中的谁而来,这话都是高明的陷害了。
程杨多看了明安一眼。其实他庵里每个尼姑的情况都问了,这人却能猜出他是奔着阿榆去的,果然聪明。可惜聪明人,特别是自作聪明的人,都活不长。
最后听完属下打听过的展家情况,程杨淡淡道:“给程永和一家下套子,其余的不用多做,让他们自作自受。”当年大伯对他们不照顾但也没有太坏,所以他临行前把家里一点存钱都交给大伯,请他帮忙照顾妹妹,谁料他……就让他们自取灭亡好了,免得旁人说他发达了便忘了亲戚。
“那个叫明安的心如毒蝎,留着必有后患。其余三个好好警告一番,放了吧。”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程杨“嗯”了声,放轻脚步回了自家。
黑暗中,妹妹睡得很香,呼吸绵长。
程杨坐在炕沿前,想到这么多年她受的苦,心里比被人扎了一刀还疼。
阿榆,从今以后,没人能再欺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嘎,发晚了,躺平任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