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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姑庵的早饭,稀粥馒头配咸菜。
展怀春因食量大得了特别照顾,每顿有四个馒头,盛粥的碗也比其他人的大上许多。
但展怀春对着碟子里的馒头犯了难。四个,加起来都没他身上的两个大,而且馒头是长条状的,一点都不圆。身上这两个今天过后差不多就不能用了,他还想用尼姑庵里的替换,可,如果胸口突然从鼓变小,那也太惹人怀疑了吧?
还有衣裳,尼姑庵里有他能穿的缁衣吗?
该死的肖仁,他肯定都想到了,就是不提醒他!
展怀春狠狠瞪着馒头,仿佛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换做昨日,阿榆或许会问问他怎么了,现在吗,她低头,安安静静吃自己的饭,暗暗祈祷一会儿女施主看上明安,改成让明安来服侍她。
“这馒头是你那个明,明安师姐做的?”展怀春咬了口馒头,问道。
阿榆点点头,怕他记不清人,特意提醒道:“一会儿要帮施主梳头的就是我明安师姐。”
明安眼睛太过出挑,展怀春对她还是有些印象的,想了想,嘱咐道:“等她来了,你让她明早开始给我改做圆馒头,差不多这么大,一顿三个。”伸手比划了一下。
阿榆瞪大眼睛看他,这人也太能吃了吧?
展怀春瞪了回来,阿榆忙收起脸上震惊,低头道:“施主还是亲自嘱咐我师姐吧,我记性不好,怕比划错大小。”脾气那么坏,阿榆已经决定了,能不帮他做事就不帮,免得被骂。
展怀春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哼道:“我要装哑,跟她解释不方便,所以才要你帮忙。”
阿榆辩不过他,只能应下。
两人还没吃完,外面就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展怀春筷子一顿,飞快凑到阿榆耳边道:“一会儿她梳头你就在旁边看着,学会了以后就不用她来了。”小尼姑笨是笨,但跟她在一起他不用特意装女人,展怀春很满意现在这样每天只需跟小尼姑打交道的状态。
阿榆正咽最后一口馒头呢,听到这话直接噎住了,展怀春嫌弃皱眉,正想替她拍拍背,门口忽然暗了下来。余光中瞥见门口立了一个尼姑身影,面前阿榆又自己拍了两下已经好了,展怀春便放下手,故作惊讶朝那边望去。
明安规规矩矩朝展怀春单手行礼:“夫人,我是明安,来为您梳头的。”
展怀春点点头,招手示意她进来,随即继续用饭。
阿榆还剩几口粥没喝,但她不想吃了,跟明安一起站着看展怀春用饭。看着看着阿榆觉得有点奇怪,明安没来时,女施主一口恨不得能咬掉大半个馒头,怎么现在不但坐姿端正了,就连吃饭都小口小口的?
展怀春也不想如此“秀气”,可谁让他在装夫人?现在屋里多了个正常人,他当然得摆出夫人样了。
吃完了,展怀春起身,径自往内室走。
明安震惊地望着展怀春背影。昨日她只匆匆见过这位夫人一眼,没想到她居然这么高!
“师姐,进去吧。”阿榆碰了碰明安胳膊,小声提醒道。
明安回神,抬脚就想跟上去,却见身侧阿榆也要进去,立即将人拉到一侧,小声吩咐道:“我急着来服侍夫人,厨房里碗筷还没刷,你先把碗筷送回去,顺便帮师姐刷了吧?”
阿榆很为难,“可施主说……”
明安拉住她手,有些可怜地道:“师祖不知道我来帮你,厨房还没收拾好,被她看见以为我偷懒,会骂我的。明心,师姐过来也是为了帮你是不是?”
阿榆点头,看看房门,忽然觉得去刷碗也不错,这样她故意在厨房磨蹭一会儿,回来时明安差不多已经梳完头了,她就借口称自己没学会,提出让师姐伺候女施主。
有了主意,阿榆迅速端起案板跑了出去。
明安微笑,转身往里走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自然。
展怀春坐在梳妆台前,听身后只有一人进来,疑惑回头。
“夫人,我师妹闲不住,见我为您梳头,她就收拾碗筷去厨房了。”明安轻声解释道,话音落时已经来到展怀春身后,见铜镜里的姣好面庞看不出喜怒,试探道:“不知夫人今日想梳哪种发髻?”她家里还有个在大户人家当丫鬟的姐姐,姐姐回家时,教过她那些夫人们常梳的发髻。
展怀春没有回应,右手搭在妆台上,轻轻摩挲那把桃木梳子,心中冷笑。如果没有旁人挑唆,小尼姑绝对不敢忤逆他的话,这个明安想单独跟他在一起,到底有何打算?想伺候他讨赏?
他最厌烦旁人算计他,哪怕只是争伺候他的机会。
展怀春靠回椅背上,闭目养神。小尼姑肯定也不想学,那他偏要等她回来再开始,她要是敢不回来,他,他揍她一顿,让她知道不听话的下场。
“夫人,您……”明安不解其意,疑惑开口,才说了几个字,就见椅子上的人不悦皱眉。明安马上闭了嘴,想问不敢问,走是肯定不能走的,只好一动不动站在后面,目光在房间逡巡,大多时候还会落到展怀春脸上衣服上,暗暗揣摩。
阿榆在厨房磨蹭了两刻钟才回来,却没想到里面的两人还没开始。
“师姐,你怎么没帮施主梳头啊?”她纳闷地问。
明安正犹豫如何解释,椅子上的人突然坐正了,将阿榆叫到身边,狠狠瞪了阿榆一眼,然后将梳子递到她手里,示意她开始。明安困惑地接过来,悄悄看向旁边委屈又懊恼的师妹,心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夫人一直在等阿榆回来?
可惜不管她如何疑惑,面上都不能表现出来,再次问展怀春想梳什么样的发髻。
展怀春看向阿榆。
阿榆愣了会儿,想到之前展怀春让她梳头时说的话,试着道:“师姐,施主说简单点的发髻便可。”说完见展怀春配合点头,松了口气。
明安压下心头复杂,熟练地梳了起来,因为之前展怀春态度太冷,她也不敢说话了。
梳完了,展怀春看看镜子,亲手将发髻解开,再将梳子递给阿榆。
阿榆硬着头皮接住,学明安的样子先通头再绾发,弄到一半忘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求助地看向明安。
明安本就是聪明人,到了这地步哪里还不知展怀春的意思?她不甘心,凭什么她手巧却不选她,还让她教……等等,如果阿榆学不会,夫人是不是就只能选她伺候了?
有了这个念头,明安故意不好好教阿榆,要么动作太快要么故意教错了,反正是在脑后动作,夫人看不见。弄了五六次展怀春都不耐烦了,明安赶紧抢过阿榆手中梳子,迅速替展怀春收拾好,然后替阿榆求情:“夫人,我师妹小时候大病一场伤了脑子,手比较笨,您别怪她吧?以后明安愿意服侍您梳头。”
展怀春没说话,瞪着阿榆,她到底有多傻,看不出她的好师姐是故意不想教她?
阿榆都被他瞪了好几眼了,现在听师姐说她笨,她也觉得自己笨,忍着泪道:“是啊,以后还是让我师姐服侍施主吧。”张了嘴,声音就带了哭腔,阿榆怕自己当着两人的面哭出来,说完匆匆往外跑去。她是笨啊,所以她一点都不想伺候人,不伺候人就不用听旁人一次又一次说她笨了。她笨,她自己知道就好,不想听旁人说出来!
人跑了,展怀春脸色瞬间难看下来,下一刻便起身追了出去,出门前听明安似乎打算跟出来,他回头狠狠瞪她一眼,不许她跟着。明安只好留在内室,却偷偷走到窗前,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
“施主,施主你干什么啊,疼,你放开我!”阿榆还没下台阶就被展怀春拽住了,手被攥地生疼,她生气又委屈地求道,可展怀春不理她,蛮横地拽着她朝院中那颗老槐树走去。他力气那么大,阿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踉踉跄跄跟着他,最后到了树下,才终于得以停下。
“我让你走了吗?”借着树身挡住身影,展怀春俯身,咬牙切齿。他没嫌她笨,她竟然不想伺候他了?
他铁青脸庞挨得太近,眼睛又瞪着,阿榆害怕,都不敢尝试甩开他手了,低下头,抽搭道:“我学不会……”
展怀春冷笑:“学不会就继续学!你师祖不是嘱咐过让你一切都听我的吗?我没让你走,你就别想擅作主张。给我老老实实回里面看着去,她梳一遍你就梳一遍,不会让她重头示范,直到你学会为止。”他想让谁伺候谁就得伺候,谁也别想在他面前耍小心思。
阿榆不愿意,每学一次她就觉得自己更笨一些,扭头道:“这样多费事啊,不如……”
话没说完,被人捏住了下巴。阿榆被迫抬头,对上展怀春威胁的目光,为她不听话而愤怒。阿榆害怕了,颤着音道:“我,我学……”
展怀春继续捏了会儿才松手,冷冷警告道:“下次再敢不听话,看我打不打你,走,收起你那副委屈样,敢让你师姐看出来,我照样打你。”言罢深深吸气,尽量放小步子往回走。
阿榆咬咬唇,垂头丧气地跟了过去。
进了屋,展怀春看看明安,对着阿榆一阵胡乱比划,然后坐到镜子前,从镜子里看二人。
“明心,夫人刚刚是什么意思?”明安小声问。
阿榆垂着头道:“施主让你继续教我,教到我学会为止。”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明安怔住,本能地不愿相信,微微提高声音道:“夫人真让我教你到你学会?”
阿榆点头,可明安全部注意力都落在那边端坐的展怀春身上,见对方无动于衷,便知道阿榆说的是真的了。她不甘心,阿榆有什么好的,夫人怎么就那么喜欢让她伺候……
正想着,屋里突然响起拍案声,是展怀春等得不耐烦了。阿榆跟明安都吓了一跳,谁也不敢再多想,快步走到展怀春身前,一个站在他身后,一个在旁边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后脑勺。
展怀春满意了,把梳子递给明安。明安来接时,他拽住梳子不放,目光意味深长,直看得明安脸上青红变换,才松了手。
他不信这次明安还敢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