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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1月2日,农历十一月十二。
宜:订盟、纳采、祭祀、祈福、修造、上梁、破土。
北都大学中文系小礼堂。
世界传媒总裁伊明远,董事昆汀、詹姆斯、约翰。
北都大学校长陈洱以下,十一名副校长,总会计师闫捷,中文系主任林健。
在北都名豪律师事务所、美国罗林律师事务所、北都天平会计事务所,十多位律师、注册会计师等专业人士的见证之下,世界传媒赞助北都大学中文系古籍整理项目,签约仪式正式开始。
协议中约定:古籍整理小组的所有成果,其知识产权,属于北大中文系。
世界传媒向小组提供每年4000万元的赞助费用,从而拥有这些成果的图书、音、影制品的出版发行专有使用权,以及这些成果衍生品的独家知识产权。
世界传媒不需要额外支付给小组成员,包括稿酬在内的其他任何费用。
双方共同派出一名会计师,监督所有款项的审计,支付,预、结算等财务运作。
正式的签约条款,当然远不止这些,中英文对照的格式合同,厚厚的几大本,基本上把所有涉及到的法律问题,都囊括了进去。
这本是宣传世界传媒和北大的大好机会,毕竟在这个时代,私有企业向国内顶级学府赞助学术项目,涉及每年4000万元的巨额资金,还算头一遭,怎么宣扬都不为过。
但世界传媒拒绝了,一家新闻媒体都没邀请,包括北大的学术期刊、校报,都一律拒之门外。
理由就一条:世界传媒不需要秀。
得,出钱的是大爷。
就算包括陈洱大校长在内的校方领导,再怎么埋怨洋鬼子不解风情,死脑筋。也只得歇了心思,“憋屈”的在中文系小礼堂完成了签约仪式。
几十人中,唯一高兴的恐怕就是林健,林大主任了。
看人家老外多务实。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什么仪式,新闻发布会之类的,只管闷头做事。
无论诸人怎么想,代表双方的伊明远和陈洱,各自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大名之后,协议就算正式生效了,两方的合作,也正式进入实质性运作阶段。
而这些,都与尚文远无关。
此刻,他正猫在外语学院的某间教室角落。盯着前面几排的丽人,心思荡漾。
“奶奶个腿,难怪都说外语学院美女如云,还真是名不虚传啊。”一进外语学院,尚文远就觉得似乎自己落入了百花园。
眼睛都不够用了。莺莺燕燕,各有千秋。
连尚文远心目中的女神,搁这堆里,也显不了多少。
“behind –the-an, can –you- help- me- to- read- this- passage?”
犹在心摇神驰,尚文远背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耳边传来一阵轻语:“嘿,老兄。点你名呢?”
“叫我?”懵头懵脑的尚文远转过身来,对万花丛中一点绿的另外一片绿叶问道。
“yeah,it`s- you.”讲坛上,那位眼镜帅哥说道。
什么问题来着?尚文远脑洞大开,也没明白人帅哥之前说过什么。站起身来,有点茫然。
眼镜帅哥对这种场景太熟了。笑道:“看不过来是吧?”
“那是!”尚文远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教室里轰然笑场,才反应过来,赶紧找补,“no,i…i…”
这一急。却是把自个想说的,忘了个干净。
本来他想说的是:什么呀,我眼里就一个。
仓皇间,就把想说的英文忘了个彻底,磕磕巴巴的就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尼玛,干嘛点老子名。
眼镜帅哥憋不住,大笑了两声,说道:“你胸锁乳突肌发达,可我站得高,看得远。来吧,少年,把莎士比亚这段读一读。”
求助的看着同桌的美眉,还好,人家姑娘挺懂事的,把书横推了过来,手指还点了点那个段落。
有课本就好,尚文远于是开读。
可张嘴的第一句,就让满教室的笑声,直接调高了八度。
这双江口音的英语,实在是不敢恭维。
谁叫现在的应试教育,考的还是笔头工夫呢,神马听力、口语,压根就不考这个。
尚文远初、高中的老师,就那么教的,母子就是极具双江特色的土英语。尚文远就算再聪明,这语言的东西,哪能说改口就改口啊。
听听就知道了,shall-i- compare,直接给他读成:瞎爱扛拍儿。
眼镜帅哥听不下去了,直接扬手止住尚文远这黄腔黄调的双江英语,问道:“你哪个系的?”
尚文远羞射不已,太尼玛给中文系丢脸了,低头回道:中文系的。
“不难为你了,你背诵一段跟这段差不多长的情诗,中文的,就放过你了。”眼镜帅哥多善解人意啊,如果自个是弯的,非得飞奔向他示爱不可。
背情诗?这是哥强项啊,就干这个的。尚文远稍微酝酿了一番情绪,背道: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十诫诗》果然流弊,但凡文二女青年,在这首诗前。都得中毒,还是很深的那种。
荡气回肠、温柔缠绵,无奈而决绝。
仿若一切万般看透,尘缘世事人情尽都参悟。
同桌的美眉。已经眼泛着泪花,盯着旁边的土帅哥,似乎在说:为何咱俩相见了?
就连对尚文远不假颜色的小思姑娘,也回头盯着这位传说中的“恶少”,似乎想看清这人,究竟若何。
嘿嘿,震惊了吧,小思妹妹,快到我碗里来。
这酸爽……哦不,尼玛怎么想起这茬了。
正在满室妹子的星星眼中陶醉不已的尚文远。却被眼镜帅哥打断:“同学,这诗出自何处啊?”
“嘿嘿,纯属玩笑之作,玩笑之作。”忒扫兴了一点,尚文远从陶醉中清醒过来。汗颜答道。
“能请你写出来吗?”眼镜帅哥显然也被这诗迷住了,请求道。
求之不得呀,帅哥,我给你32个赞。
尚文远施施然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这首“原创”的《十诫诗》。
不得不说。尚文远手头还真有两把刷子,就这一手字,那也看着挺舒服的。
笔划遒劲有力,却又灵动自然,把楷书的精髓展示得淋漓尽致。
字好,诗更好。
“啪啪啪”。待全部写完,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其中也包括眼镜帅哥。
跟中文系的那些老夫子不同,外语学院的教授们,显然要浪漫活泼得多。
“能请教你大名吗?”眼镜帅哥问道。
“大名不敢。革命尚未成功的尚,文以载道的文,宁静致远的远,尚文远。”这13装得……
“尚文远同学,你好。”帅哥决定给中文才子报之以李,说道,“因为你为我们贡献出这么一首极美的诗歌,我给你个表白的机会。”
“这……不太好吧。”尚文远又羞射了。
“能做得如此美文,却没那个胆子,尚同学,不要让我小看你哟。”这帅哥还真是,肥水都往外推啊。
死就死,尚文远一咬牙,不敢看下面的几十对美眸,转身在黑板上又写下两行字:
那破碎的水壶,见证了我们命运的邂逅。
未名湖畔,我就在那里,月上柳梢,不见不散。
掌声再次热烈响起,中间还夹杂了几声响亮的口哨声。
在炙热的几十双目光中,尚文远找到了那张羞红了的俏脸,还有……
不对啊,尼玛后边那牲口是什么意思?恨不能杀了老子?
管你谁谁,我先闪。
满屋都是女神的娘家人,得罪不起,拱手行了个环礼,尚文远踩着云雾,飘出了教室。
天多好啊,蓝得让人迷离,雪多美啊,白得醉人。
“啊嘁!”已是华灯初上,离与美人约定的时间,已过了很长时间。
冰天雪地,夜晚的未名湖畔,寒风刺骨。
只裹着一件羽绒服的尚文远,不时在雪地里跺着脚,让身子不至于僵住。
“玛蛋,老子真特么傻,装13把自个给装了进去,约这破地方,纯找罪受不是?”连打几个喷嚏,尚文远为自个一时的冲动,懊恼不已。
“那傻鸟谁啊?站那大半天了。”
“嘿,等美人呗,还真他妈执着,得有俩钟头了吧。”
“什么俩钟头!我看仨钟头都不止,我进图书馆之前,就发现他在那了,现在图书馆都关门了。”
“啧啧啧,这傻蛋估计给放鸽子了。”
除了周围看热闹的,不时指指点点的议论,尚文远四处张望,并未看见心仪人儿的踪影。
尼玛,不会这么悲剧吧,第一次出手,就给人放鸽子?
忍着饥寒,尚文远嘀咕道。
“嘿,尚文远同学。”正在蹦跶的少年,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声,扭头看去,不是苏小艺和她的两大“护法”还能有谁?见尚文远回头,苏小艺笑着招呼道,“等人呢吧。”
“啊嘁!”靠了,尼玛今天得感冒了,尚文远又打了个喷嚏,悻悻然问道,“你们咋知道的?”
“哈哈,别等啦。”苏大美女一看就是幸灾乐祸,笑道,“我家小思不会来啦,人家送你一句话。”
“啥话?”果然,尚文远心里一阵悲凉,不自然的问道。
“i- am- sorry- to- turn- you- down.”
“说人话。”尚文远怒了,尼玛没看老子被放鸽子了么,还给老子耍英格里希。
“这是原话啊。”
“啥意思?”
“自己体会。”
尚文远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冒险家,直到今天膝盖中了一箭。
在美女的嬉笑声中,尚文远抽着清鼻涕,落荒而逃。
“聂思思,老子这辈子,如果不能让我爷爷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管你叫声妈,老子名字倒着写。”
对着隆冬的夜空,尚文远放声呐喊。
惊得道旁树丫上宿归的寒鸦,呱呱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