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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杨小八。”她终于想起了正事儿:“喂,我问你,燕霞山怎么走?呀,你背的是书,你是个读书人?”
“是啊。”薛宝答道。名叫小八?啧啧,可惜了,还以为是桃红如烟之类的艺名,没想到是个贱妓,连好名儿都没一个。
不知是哪家青楼这般厉害,面前姑娘的姿色也只堪为贱妓。薛宝一扬眉:“姑娘今晚可接生意?”
没管人家回没回答,兀自说道:“听口音你是外乡人,这就是燕霞山,此山延绵八百里,四面有三座大城十二县。”真不懂怜香惜玉,把这可人的俏姑娘扔得够远的。
“啥?这就是燕霞山?”杨小八松了一口气,根本没注意听什么生意不生意,倚着树杆一屁股坐草丛上,“喂,借你引魂灯一用……”地府里也有这种类似冒着火的物什,一般是给黄泉路上新鬼引路用的。
见薛宝发呆,杨小八只得勾勾手指示意他把灯火凑进,然后从怀里摸出告身来,指着卢县陈家庄五个字,问道:“这里怎么走?”
薛宝瞪着双眼,旋即嘴角一抽,刚才的疑惑一扫而光:原来这姑娘是个疯傻的,怪说是贱妓。还引魂灯,病得不轻啊。他只看见杨小八从怀里摸了一下,像是展开了什么东西,然后拿着这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问他话。此时在薛宝眼里,面前的傻儿倒是显出几分可人的憨态。
“喂!你不是读书人吗,难道不识字?罢了罢了我念给你听,卢县陈家庄,在何处?”
既然断定她是个傻子,薛宝便毫无戒心,贼胆噌地壮大两倍,盯着杨小八手中的空气打趣道:“这就是卢县的山头,你顺着小路下山便是陈家庄。噫不对!”薛宝猛然醒悟:“你是陈家庄人?不是被人骗到这里来的?”
杨小八一把夺过他的灯箱,“看样子是不远了,那我就直接回家,这引魂灯要继续借着,明日你来陈家庄土地庙取吧。”
“小八姑娘!”薛宝劈手夺回,自打两人遇上,谈话就从没在同一个方向,他懒得再费话,坦然相告:“今夜你我二人既有缘,何不天为被以地为床,幕天席地的野战一翻?这灯箱权当是我送姑娘的礼物,姑娘也不要收我嫖资了,可好?”
原来阳间管这叫灯箱,信息有点多,杨小八一时没怎么搞明白,她只知道需要的东西被抢走了,忙欲继续夺过来。
“姑娘是同意了?”薛宝将灯箱扬得高高的不让她拿,单手将她拦腰抱起,寻着早就看好的一处干燥地方而去。
碰触到杨小八的身体薛宝只觉又冷又沉,出乎他的意料,只得用嘴叼住灯箱柄,腾出另一只手把人抗到肩上。
这厢他只顾着哼哧哼负着杨小八,哪有发现一柄八须扫帚正从野桃树上缓缓窜出,跟着他肩上的人移动着,若是回头瞧见到估计会吓疯。
杨小八傻傻的任由他扛,心里愈发狐疑。最后,当男人将她放在干草上,粗暴撩开她的裙子见到白腿,大声惊叹她没着里裤,脸上绽放出惊喜的淫.笑时,她总算是明白了:
不就是鬼侣夫妻才干的那事儿么?
“野战?嫖资?”杨小八口气分外认真,她已经明白了。野战就是指野外,而非家里的床?嫖是指买欢,卖欢的就是妓,现在她成了妓,所得好处就是那盏灯箱?
薛宝已然退下亵裤,正预备压过来。杨小八突然一巴掌打过去,直接将人打到十丈外的沟坳里,半响才传来他喔呦连天的痛叫。
打完,杨小八自己先愣了一下,眉头一皱,还好灯箱没坏。起身拴好衣衫提起灯箱一摇一摆朝小路走去。没几步又回来把薛宝脱掉的袍子捡起,揉巴成一团夹在腋下,她要带走换钱!顺便踢开旁边的书笈,没料到居然在里面翻到了她起先丢弃的内衫,当然也一并收走。她想起人间是四季轮换,若是到了冬天就该冷了。
杨小八心里很难过,白天的时候感觉到饿意,试着摘了几个野果子塞嘴里,没想到吃完肚子很舒服。应该是胃很舒服,常听有些寿尽院的新鬼说他们是胃痛痛死的,实则就是饿出的病。
以前她只吃香就可以,现在还要吃阳间人需吃的食物。而她又身无分文,土地爷要怎么当也没谁站出来教她。孟婆子是唯一一个在走之前进她屋的人,却只是来谈交易,关于阳间需注意的事项一个字也没提醒。
在阴府尚有小离和她玩,到了阳间只有占她便宜的坏人。
没香火,没银钱,没朋友。
初为洒扫小妖时的彷徨无助又朝她笼罩过来,原本的兴奋瞬间宕至谷底,心里更难过了。
走了约摸两个时辰,还没见到村庄,天都快亮了。她香火吃够后神识很饱满,就是肚子饿,吃了香也不管用,刚刚还白白浪费了一口。胃里的饥饿感甚于做鬼时非常难受,五脏六腑一抽一抽的痛,整个身子都不舒服。
抓着什么都想往嘴里塞,比如色鬼薛宝的衣服,哪知从内包里闻到一股香气。她知道这香气有别于香火是食物特有的,用力扯开一看果然是。
一个肉馍馍正拿在她的手上,下一刻,三分之一进了她的嘴……
“快快,别让那天生蛮力的傻娘们跑了!”薛宝满头大汗,只着里衣里裤甚是狼狈。
“老四,你别是遇到脏东西了吧?我们的脚程寻常女人哪里比得了,追了这半会也没见你说的娘们?”
“大哥,你得信我,那娘们脑子有病,力气忒大。嘘……”薛宝骤地收住脚,忙把一伙人截住往旁边引:“就在前面,娘的,她还有胆子坐下吃东西。”
薛宝称大哥的男人透过树叶遥遥望过去,除了绿色还是绿色,什么也没看见。但他相信薛宝,老四就是专职负责盯梢踩点的,凭的就是一双火星金睛。
这帮人年龄十五到三十不等,一共十七人,此时只聚齐了十人。有打着赤膊的,有身着绸衣扮着贵公子的,还有举起幡布充当方士的。显然,他们不是流寇,而是一伙有勇有谋有组织有纪律分工明确的江湖匪类,专司打家劫舍谋人钱财的买卖,所得银两大多进了青楼或赌坊。
杨小八总归是精怪,十个人的脚步声不小,她不可能听不到。在地府里的悠哉日子让她一开始就低估了阳间的险恶,打了薛宝以后她才意识到这里不是桃花源。
“嗝——”这个饱嗝打得好舒服。
“我是人不是妖怪,你们是善是恶?出来吧,我是好人。”杨小八吆喝道。
这伙人面面相觑:她是在跟我们说话?
果然是个傻的!
不约而同,隐在树后的十人纷纷走出来。不管薛宝说得再厉害,听声音真是个姑娘,十个大汉还怕一娘们?不就力气大点吗?若是让人知道,他们黑虎帮别想在道上立足了。黑虎帮的老大寻着刚才的声音带着他的小弟们朝前走,边走边喊话:“我等当然也是善的,但是你这姑娘打了我兄弟一巴掌,可不像是好人。”
杨小八一愣:他们跟那薛宝是一伙的?
随着十个男人的气息距离她越来越近,这个念头也就是在杨小八脑子里过了一下,根本谈不上思考。五根扫帚须突然延伸,如丝带般破空而出,下一瞬,十个大汉一半被她拖到面前。剩下一半见这阵势,饶是天天刀尖舔血也受不住此等惊吓,狂呼着夺路而逃。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杨小八也懂,迅速将拖过来的五人砸在脚边,摔得他们毫无反抗之力。腾出须子后朝漏网之鱼追击,分了两次把人全部逮了回来。八须扫帚有三根只能扫地用,打起架来就是废的,若不是然哪用这么麻烦。
“你们这些恶人,今天一个也别想活!告诉你们,地府我也有人,非让你们把刑具挨个试一遍不可。”杨小八拿出了在地府被人欺侮时的怒气,隔了三百年,那种受辱的不爽感一点也没减退,仿佛就藏在心底深处,稍不留神就钻了出来。
若是平等殿的众鬼差听到定会大呼冤枉,到底是谁欺负谁呀,我等一直是半斤八两的好不好。
她的话刚一说完,“嗵!嗵!”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最后抓回来那两个黑匪的头颅骇然已滚落在石板路上,弹跳了两下之后,脖子处的豁口才开始渗血。杨小八断头的速度快得惊人。
“天啦,杀人啦!”吓傻的已然吓呆,没被吓傻的胆大之徒,如色鬼薛宝正大声嘶叫。
“哼!马上就是你!”杨小八满身戾气,取个人头犹如地里割冬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