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叶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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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受惊了。”司徒先生没用人通报,直接掀开帐子的门帘,进了大将军的帐子,见一位将官离开,立刻出声。

    剩下等着问候大将军的人见司徒先生出现,也没怪他插队,只是向大将军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反正他们也只是为了在大将军面前混个脸熟,要多说什么反而容易出错。

    司徒先生对着将官们颔首示意,等他们都离开了,司徒先生才对顾兴戟说:“大将军,这次幸好赵兄弟机警才没出事。”

    屈羽顺着司徒先生的话上前,对着大将军行礼,“赵羽见过大将军!”

    “你是当日从天水城里逃出来的义士?”顾兴戟虚扶一下,示意屈羽免礼,“今日多谢赵兄弟了!”

    “赵羽不敢当!”

    “赵兄弟的功夫很俊,练了很久了?”顾兴戟发现了刚刚迎敌的时候眼前的“赵兄弟”耍的枪法跟他相差无几。他这枪法是在那次遇袭受伤醒来之后突然学会的,联系他脑中多出来的那些事,他猜测这应该是张二郎家传的张家枪法,这人怎么习得的?

    “将军谬赞,在下只练习了三年有余,实在不成气候!”屈羽低头自谦。

    “确实还欠些火候,能有今日成就想必是名师指点了!不知赵兄弟师承何处?”顾兴戟顺着屈羽的话就说了下去。顾兴戟倒不是有心要给屈羽捅刀子,而是话赶话,刚好可以问到他想知道的。

    屈羽有点傻眼,这个,正常不是再夸两句“英雄出少年”之类的么,听大将军的意思,他这枪法若是无名师指点就更拿不出手了?屈羽有些生气,这枪法是他下苦工练习的,怎么就欠些火候了?

    屈羽虽然不高兴,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顾兴戟的问题,谁让他还要从这个大将军嘴里打听事儿呢!“这枪法是在下义祖母传授的。”

    “哦?不知道老夫人如何尊称?”看到屈羽身边跟着的小豆丁,顾兴戟已经差不多猜到这老夫人是谁了,只是还需要再确定一下。

    “义祖母夫家姓张。”说到这儿了,屈羽索性择日不如撞日,将该问的都问了,“在下此次到边关来,是受义祖母所托寻回次孙张武的遗骨回乡安葬。在下听闻当日二哥一直跟在大将军身边,赵某斗胆,敢问大将军,我家二哥是在哪处遇害的?”

    “你是张武的义弟?”顾兴戟疑惑,他在京里接到的报告说护国小公爷是跟他的二婶到边关来的,怎么会变成了干叔叔?莫不是……

    顾兴戟借着营火再仔细打量了一番,骨架纤细,身材娇小,声音虽不是温柔和软,但也不是男子的粗哑,若说是女子假扮也不是不可能。出门在外,男装确实比女装便(bian)宜的多。可若是女子,依司徒先生的眼力不会发现不了,而把他安排在营地之中了。

    顾兴戟思量一番,并未太久,“当日万幸有二郎在本将身边,只是连累二郎送掉性命,本将心中万分愧疚。二郎是在阳关城西行六十余里的伏牛山遇袭阵亡的。”

    “多谢大将军指点!在下携幼侄历尽险阻至此,只为寻得故人下落,幸得大将军指点,在下不胜感激。因韶儿年幼,在军中多有不便,在下欲先行一步……”知道了二郎埋骨之处,屈羽一时半刻也不愿意多待,刚刚这个大将军看他的眼神比刀更利,让他浑身上下不舒服。

    “赵兄弟何必如此着急,阳关城此时正被羌族铁骑围困,赵兄弟带着一个孩子,要如何绕过阳关城到达伏牛山?”司徒先生在一旁劝说,“而且我听说,当日阵亡的将士都埋在一起,赵兄弟要如何辨认故人尸骨?”

    “什么?!”屈羽还真没想到张二郎是跟别人埋在一起的,这要如何找回二哥的尸骨?

    “二郎并未与他们埋在一处。”看到屈羽天塌一般的样子,顾兴戟忍不住就告诉他了。

    “大将军可知二哥埋在何处?只要能寻回二哥,在下愿为将军马前卒,为将军牵马坠蹬!”屈羽急切地问。走了这么久,还险些被羌族人俘虏,若是还不能达成奶奶遗愿,他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二郎毕竟为救本将而亡,当日本将清醒过来之后,便派人将二郎寻了回来,但因为战事吃紧,本将又重伤,却未仔细询问底下人将二郎葬在何处……”说着,顾兴戟脸上浮现出尴尬,自己当时只觉得别扭了,还真没留意底下人将救命恩人埋在哪儿。

    屈羽却是能够理解的,在南馆多年,见过各种大爷,那些有钱的、有权的上位者几时将他们这些下位者放在眼中了?尤其眼前这位不仅是统领十万大军的大将军,更是皇次子,身份尊贵,能派人将二哥的尸体寻回单独安葬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吧?

    “在下代二哥谢过大将军,只是,在下还想冒昧问一句,当日安葬二哥的侍卫大哥在何处?”屈羽这话并无它意,但是顾兴戟听在耳中,却是“啪啪啪”的打脸声。

    “他们另有任务,这次被留在京城中了。”说道这个,顾兴戟也有些后悔,干嘛要弄什么历练,出门在外还是熟人用着顺手,若是甲六他们在,又怎么会有今晚被自己人碍了手脚的事发生!

    “既然这样……”屈羽想掉头回到京城找人,打听清楚了再来。

    “你们暂且留在军中,稍后本将派人传讯,让他们过来就是。”敌人接连两晚动手,说明早就盯上他们了,这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又带着个孩子,只要离开大营,不出半日就会被敌人捉去。

    “这……”屈羽犹豫了,大将军肯帮忙自然是好的,只是,大将军有这么好心?

    “本将答应你定然帮你寻回二郎遗骨,那你的诺言是不是能提前兑现?”顾兴戟不想让他们离开,一方面他们是二郎的亲眷,他自觉有责任帮忙照顾,另一方面这位“赵兄弟”的武艺还不错,与他配合更是默契,若是能留在身边,可比十个碍手侍卫更有用。

    顾兴戟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赵兄弟”可能是“屈氏”这个问题。

    “在下愿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有求于人,屈羽怎会说半个“不”字。

    “好!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将的近身护卫,随侍在本将身边听候差遣!”那个碍手碍脚的家伙哪凉快哪里歇着去吧!

    听明白大将军的意思,韶儿不干了,自从太奶奶去世后,他还没跟小婶婶分开过呢!“叔儿,我怎么办?”

    韶儿靠在屈羽身边,一脸委屈,小婶婶怎么可以不管他呢?

    如果可以,屈羽自然是把韶儿放在第一位的,但是现在他们爷俩都在别人地盘上,要怎么做,哪里由得他们说的算?

    “小娃儿倒是机灵的很?读书了么?”司徒先生不愧是二皇子得力的手下,此时英勇出声为主子解除尴尬。

    “是啊,小勺应该已经读书了吧?是谁给你启蒙的?”顾兴戟立刻想到了办法。

    “你怎么知道我叫小勺?”虽然那时自己只有三岁,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是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追着他叫“小勺”的场景他记得格外清晰。管家爷爷跟他讲小叔的事情的时候,也说只有小叔才会叫他“小勺”。

    顾兴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他是怎么知道这娃儿叫“小勺”的?是了,他是二郎的侄儿,二郎在家的时候一定是这么叫他的!“是你……二叔告诉我的,他还说你很聪明。”

    “真的?我二叔真的这么说的?”二叔究竟什么样子韶儿记不得了,但是他知道二叔对他很好很好,很喜欢他。冲二叔的面子,韶儿决定对这个大将军好一些。

    屈羽揉揉韶儿的脑袋,“韶儿三岁的时候由许涵正许先生启蒙,此次出门原以为三两月就能返回,谁知会……只怕要耽误韶儿的学业了!”

    “涵正公?原来小公爷是涵正公的小弟子啊!”司徒先生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似乎跟许先生很是熟悉。

    “司徒先生与许先生是旧识,时常交流学问,”顾兴戟的话印证的屈羽的想法,“不如由司徒先生暂代师傅之职,教导小勺一些日子,也免得耽误了好苗子!”

    司徒先生虽然只是二皇子的幕僚,但是学问丝毫不逊于那些金榜题名的状元郎,而且司徒先生在士子之间的声望很高,若不是此次出征需要司徒先生出谋划策,顾兴戟是想把他留给自己儿子启蒙的。

    “我对韶儿可是喜欢的紧,只怕日后忍不住会抢了涵正公的弟子啊!”司徒先生抚须大笑,却没有拒绝顾兴戟的提议。

    “许先生会教我医术,司徒先生会教我别的吗?”韶儿仰起脸一脸天真的问。

    “哦?你还会医术?赶明儿我去找军医老柳,定然把你教的超过你许师傅才行!”说笑间,韶儿的去处就这么定了下来。

    韶儿安全无虞,还能继续学业,屈羽放下心来,当侍卫就当侍卫吧,当年自己不也想过一身戎装,驰骋沙场么?!

    韶儿年纪小,可以不懂事,可是屈羽作为长辈却不能不懂事,笑过之后,屈羽郑重地给大将军和司徒先生道谢。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日屈羽就领了属于他的皮甲,正式成为二皇子的近身侍卫之一。

    其实,侍卫的工作比屈羽想象中的要简单的多,毕竟敌人虽然多次突袭,但是还没有正式短兵相接,像上次那样的刺杀也不会日日都有,所以侍卫多数时候就是跟随在二皇子身后巡营或是守在大帐周围。

    由于韶儿的原因,顾兴戟特意吩咐宋宣不要给屈羽安排值夜,于是屈羽比其他人更轻省一些。

    这样的日子只有短短几日,大军的行程再慢也到了天水城下。天水城依旧挂着武朝的旗帜,若是没有屈羽等人送信,谁也想不到偌大的天水城已经易主。

    顾兴戟下令在天水城外扎营,十万大军拉开阵势,在城下列兵,既不攻城也不进城。

    城中伪装成守城将领的羌族将领扎灿心里开始打鼓。那夜他们突然袭击攻占天水城之后,严格控制出入城的人,为的就是引敌人援军进城一网打尽,可是看敌人的样子似乎是已经提前得了消息?

    会是前些日子那些骑兵派人报讯了?不该啊,当日敌人被打的措手不及,慌乱之下已经被撵的绕过天水城,直奔阳关城了!到底会是谁?那些躲在山中的愚蠢村民?不,他们不会知道朝廷派了大军来的!

    扎灿思来想去,都无法确定,不管如何,兵临城下的事实已在。身边侍从询问:“大人,敌人没有中计,我们当如何?”

    扎灿想大汗当日定下的这个计策漏洞百出,他已经尽力去完善,却仍不能瞒过敌人,依着城中如今的兵力是不足以与敌人一拼的,他能做的只有留给敌人一座空城!

    扎灿一挥手,下令让手下的人开始劫掠,能抢走的都抢走,带不走的就毁掉!

    “报!”斥候噔噔噔跑上城楼,“大人,城西发现敌人骑兵。大约五千人马,列队城外!”

    扎灿一愣,当日不该想要利用这些人削弱政敌的兵力而把这些骑兵撵走,没想到乎岩也不是个傻的。现在该怎么办?本想引君入瓮,却不想被敌人瓮中捉了鳖!

    “将城里的平民赶一百个到城楼上!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敢妄动,这一百个人的脑袋就会被丢下去!”扎灿一脸阴沉。他可以不让敌人攻城,却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援北军大将军大帐里,守卫在大将军身侧的屈羽听到斥候从阵前传回的消息,恨恨地握紧了手中银枪。这些畜生,竟然连无辜的百姓都不放过!如果之前是因为有求于顾兴戟不得不听他调遣,此时的屈羽就是因为从心底而起的对侵略者的厌恶而甘愿等候顾兴戟的命令。

    “听他们的,收兵,今夜我们就在这里安营。”顾兴戟面无表情地听完斥候回报,冷冷地下令。

    “大将军是要围城么?”共同议事的一个偏将出声询问:“天水城近年来客商往来频繁,物资并不短缺,若是围城怕是非三五个月见不得成效。”

    “我们能等三五个月,阳关城的弟兄们怕是连三五日也等不得了!”另一个校尉莽汉鲁直地说。“大将军,强攻吧?咱们这么多人害怕他个鸟!”

    “行,掉下来那一百颗人头,你去给我接着!完事儿再给安回去。”

    顾兴戟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引来几个属下善意的笑声。几位偏将、校尉并未掩饰笑声,他们的大将军虽然是皇子,但是平日跟属下们相处都不错,没有那些穷讲究的龟毛毛病。

    就连被顾兴戟抢白的汉子也挠挠脑袋笑了。“俺忘了,呵呵……”

    顾兴戟一挥手,所有人都收了声,那效果就比交响乐指挥少跟小棍儿。当然,那时候的人不懂交响乐,也不知道啥叫指挥,只知道军令不可违。

    顾兴戟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满意,点点头,“下令今日全营早一个时辰安歇,明日早一个时辰拔营。”

    “是!”几个汉子齐刷刷地抱拳领命。

    几个汉子离开之后,大帐里只剩顾兴戟、屈羽和另外一个侍卫。顾兴戟转头对屈羽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早要早起的。”

    屈羽一愣,帐子里虽然看不到太阳,但是估摸着也就是刚过未时,他才当值还没多久啊!“回禀大将军,还未到卑职换岗的时辰。”

    “嗯?没事,不是还有宋宣么,有他就够了,你回去歇息吧!”顾兴戟一脸认真地嘱咐,“明天的值也不用当了,你带着韶儿就行!”

    屈羽不知所措地看看站在顾兴戟另一半的侍卫统领宋宣,宋统领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跟没连一根毛的提示都没有给屈羽。屈羽又看看大将军,掂量了一下自己抗命的可能,抱拳低头,“卑职遵命!”

    说完,屈羽就退出了大帐。留下顾兴戟对着门帘发呆,自己的侍卫不少,怎么就忍不住想要对他好些呢?

    “大将军!”宋宣硬邦邦地声音将大将军戳醒。他没见过以前的二皇子是如何英明神武,他只知道自己的主子,在没人的时候总是会发呆犯蠢啊!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嘴严是很重要的一条,他只希望主子能保持住,不要在人前露怯。

    “嗯?宋宣有事?”顾兴戟回神,很自然地问了一句。丝毫没察觉到,之前的自己根本就不会有事没事儿的发呆,就算发呆也不会让人看见,就算看见也会冷着脸装面瘫,根本不会这么来一句!

    宋宣本意是提醒大战在即,主子不要只顾着发呆,不过大将军这么一问,他刚好有些事儿要跟大将军谈谈人生了。“大将军很偏爱赵侍卫?”

    “偏爱?有么?底下人说什么了?”顾兴戟坐直身体,恢复了人前的高冷。

    “没有!只是卑职以为,大将军总这样免了赵侍卫的值,赵侍卫是不是侍卫都不重要了!”宋宣婉转地提醒主子,动不动就免了值回去看孩子、看孩子、看孩子,主子找来的不是侍卫是奶娘吧!

    “你说的对!”顾兴戟恍悟一般,“你去问问司徒先生,韶儿的课程安排,赵羽当值的时辰跟韶儿一样就行了!”这样就不用总是免去赵羽的值了。

    宋宣:……

    此时,宋宣再忠心耿耿也免不了想起,之前跟着主子出征的兵士私底下传言,说主子被张家傻二郎附身的事。难道他要为主子请个法师驱邪不成?可是他是侍卫统领,不是管家啊!

    顾兴戟没有理会宋宣宋统领内心的挣扎,径自起身到了地图前琢磨起接下来该有那些行动。那些暗中排走的人差不多该就位了,能不能拿下天水城就看今晚了!

    大将军独自琢磨战略战术不提,却说屈羽回到属于他和韶儿的帐篷,听从了大将军的吩咐,天还未黑就与韶儿就寝,奈何时辰实在太早,周公迟迟不来相会,屈羽只能与韶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多了,竟然比平日睡的还要迟一些。

    还好屈羽记得第二日要提早拔营的事儿,睡的并不沉,听到外面有响动立刻就醒了过来。可是韶儿年纪小,并无屈羽这样好的自制力,赖在被窝中迟迟不肯起来。

    屈羽不忍心硬将娃儿弄醒,只能一遍一遍地叫。“赵哥,小韶儿醒了没?司徒先生说如果没醒过来就抱他车上去,你放心当值去就好!”

    屈羽本想说大将军已经免了他今日的值了,随即又想到,他总是缺值,同僚们已经有意见了,韶儿有司徒先生照顾,安全无虞,他又何必去扎某些人的眼?

    于是屈羽将韶儿抱到司徒先生的车架中,亲自跟司徒先生道谢。司徒先生的车架并不是专门用来给他代步的,而是用来承载军中文书的。平日里司徒先生也多跟军士们一样骑马,只是偶尔才坐到车里歇息一会儿,今天早早坐到车里,想必是为了自己的小弟子。

    屈羽看到司徒先生对韶儿这样上心,放心不少,道谢过后就去了大将军的身边。

    大将军的大帐还未收起来,里面站了不少将官。屈羽进帐子,顾兴戟是看见的,不过他没说什么,屈羽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悄悄地站到属于自己的角落。

    站了一会儿,屈羽发现帐子里的气氛似乎不对。今日帐子里的人不少,却没有往日喧哗,大家似乎都在等着什么。屈羽从几个憨直的将官脸上看到了疑惑、焦躁,而居于上首的大将军却手持兵书就着烛光,老神在在、慢条斯理地翻看着。

    屈羽知道自己的身份,并未出声询问,就这么干巴巴地陪诸位将官站着看他们的大将军看兵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远远跑来一个人,随即一声响亮的“报——”划破黑夜。

    顾兴戟放下兵书,“说!”

    “报大将军,天水城内火光冲天,大军所处东城门大开。”斥候将探得的消息言简意赅地说出来。

    “好!”身着铠甲的顾兴戟霍地站起啦,“韩五,你带一千人先行,进城接应城中人,协助他们清理出自东门至西门的大街,务必使大军畅通无阻!”

    “卑职领命!”韩五得令之后干脆利落地往外走,与之后而来的斥候擦身而过。

    “报——”斥候跑到顾兴戟大帐前,半跪下道:“报大将军,敌人向城西逃窜,像是要弃城西去!”

    “所有人听令,即刻拔营,跟在韩五的人之后追击敌人,勿使一人逃窜!”顾兴戟下完命令率先大步走出营帐。

    帐子外,兵士已经将大将军的坐骑准备好。顾兴戟稍住片刻等待各位将官各就各位,一抬手,大军开拔,只留部分兵士收整帐篷炊具,他们只要跟在队伍的最后与粮草一起慢行即可。

    侍卫们自然是跟着大将军同行,屈羽也不例外,只是,“你去看孩子就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儿!”眼红屈羽被大将军另眼相待的人是不少的。

    屈羽也不与人争辩,退后两步,站在侍卫队的最末,那人一拳打在棉花上,恨恨地跟上前面的人,还是在大将军面前露脸比较重要,整治小人有的是机会!

    要说屈羽不生气,那也不是,但是作为编外人士,抢了人家的饭碗,他早就做好了被找茬的准备。幸好,顾兴戟动作快,策马进了天水城,侍卫们要紧跟主子,没了时间折腾他。

    屈羽进城的时候大军已经进了差不多两万。大军直奔西门,紧跟敌人而去,经过街道、巷子的时候陆续有兵士从队伍中分离出来,到巷子里搜出,以防有敌人暗藏。

    大军最终在天水城西二十里左右的地方追上了敌人。羌族人正被武朝一队骑兵拦截,敌强我弱,眼看骑兵就要被敌人如数歼灭,喊杀声自敌人背面穿了过来。

    腹背受敌的敌人乱了阵脚,刚刚一味冲杀的勇猛不复存在。援军陆续跟了上来,将敌人团团围住,余下的时间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羌族人勇猛,可以以一敌三,但是我军人数数倍于敌人,五个人、八个人击杀一个敌人,战斗很快结束,结果没有悬念。

    战斗中的顾兴戟一马当先,就像是一把尖刀,冲进敌人的阵营中,为后来的军士撕开了一条口子。

    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之后,上至大将军、下到普通兵士都一身血迹,也都一脸笑容,押送着战利品回到天水城。

    刚刚战斗的时候,屈羽被人有意无意地拦在了后面,远离了大将军,只能与一些普通敌兵搏杀。所以,此时大家都喜气洋洋地庆贺胜利,他却有些憋屈,冷着脸驱马走在大将军的侧前方。

    轻易得来的胜利让兵士们都放松了警惕,所以当冷箭袭来的时候只有闷闷不乐的屈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横马挡住大将军的去向,银枪一挽化解了一只箭的来势。

    然而第二、第三支箭接踵而来,似曾相识的场景让顾兴戟脑中短暂的空白。屈羽勉强击落第二支箭,眼看第三支箭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突然腰上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道带着他翻下马去。

    施力的人很及时,但是也仅仅是让那一间避开要害而已。羽箭擦过屈羽的肩膀向后飞去。

    掉下马的时候,有人护住了屈羽的头颅要害,还垫在他的身下,所以他并没有摔疼,落地之后他还能迅速抬头观察敌人,看到有侍卫已经奔着冷箭射来的方向追去了,他才放心地低头查看救了他的是谁。

    “你没事吧?”顾兴戟扶着屈羽的肩膀坐起来,这小家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没几两肉,谁知道砸在身上还挺疼的。

    屈羽想说没事,但是肩膀疼的快要麻木了,又被顾兴戟的大手扶了一下,忍不住“嘶~”了一声。

    顾兴戟立刻意识到他是受了伤,连忙收回手,却发现右手粘满了黑红色的血迹,“糟了,有毒,快,快去叫军医来!”

    顾兴戟一边大声吩咐,一边扯下屈羽的皮甲,又从自己的衣服下摆撕下一条来将屈羽的肩膀狠狠扎牢。

    伤口已经麻木,屈羽感觉不到疼,只是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听到大将军在说什么,可是他只能听到声音却分辨不出大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

    屈羽努力保持清醒,他感觉到身体一轻,似乎是被发到马上,然后自己靠在一片冷硬的……石头?不,不对,应该是铁甲。是谁?是谁在抱着他?

    屈羽咬破舌尖,希望保持清醒,遗憾地是,他的舌头也麻木了感觉不到疼。屈羽知道自己中毒了,情况很不好,但是他没想到死。

    屈羽只是试图保持清醒,他没想到自己死了会怎么样,谁来寻回张二郎的尸骨,又有谁抚养韶儿长大。

    尽管屈羽很努力,但是眼前发黑的时间越来越久,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他听不清,后来,屈羽陷入了长久的黑暗中。

    屈羽昏睡过去,人事不知倒是乐得清闲,清醒的人却恨不得将刚刚斩杀的敌人再砍一边。尤其是大将军顾兴戟。

    第二次了,已经是第二次有人挡在他的身前为他挡箭,第一个死掉了,难道第二个也难逃一死吗?

    顾家的祖宗烧了多少高香,又或者张家的祖宗欠了顾家多少银两,亲生子孙为了顾家送命也就罢了,竟连干孙都逃不脱这魔咒!

    顾兴戟抱紧怀中的人,在侍卫的护送下一路飞奔回天水城,还未到临时驻扎的府衙门口,就大声喊,“老柳,给我叫老柳到堂前候着!”

    马儿到了门口还不等停稳,顾兴戟就抱着已经昏迷的屈羽跳下马,冲进府衙。军医们早就准备好了迎接伤病,没想到第一个回来的却是大将军。

    普通的军医自然不敢上前,医术最好的老军医老柳当仁不让地迎了上来。“我没事,赵兄弟帮我挡了一箭,箭上有毒。”

    老柳一听有毒,脸色一变,立刻扶着屈羽进了临时被当做医帐的厢房。不等顾兴戟将人放稳立刻就抓起屈羽的手腕诊脉。

    片刻之后,老柳放下屈羽的手,侧身从自己的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到处两粒黑乎乎的小药丸给屈羽喂了进去,“这只是普通的解毒丹,能解一些常见的蛇虫毒物的毒,是否对症并不清楚。大将军最好找到射箭的人,寻找解药。最糟糕的办法就是找到射中赵兄弟的箭,我来试试能不能找出是哪种毒药,再来寻找解药。”

    “那只箭在这里!”一路跟着大将军回来的宋宣铁青着脸交给老柳一支羽箭,“还请柳军医多多费心。”

    老柳摇摇头,“不是我不肯费心,我只是怕赵兄弟挺不到我找出解药!”

    “咚!”顾兴戟一拳捣在身边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立刻去给我找,还有那些俘虏,谁知道解药的线索,就免谁不死!不知道的就杀!”顾兴戟红了眼睛,暴戾的样子让宋宣也忍不住退了一步。

    宋宣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抱拳应“是!”,立刻去办主子交代的事情。

    “老柳,帮我救活他,不惜一切代价!有什么需要的就找司徒先生!”顾兴戟吩咐过老柳,低头看看脸色苍白的瘦小男孩,握紧了拳头,“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说完,顾兴戟出了厢房,他想到一个人,如果这次暗杀是敌人预谋的,那这个人一定会知道点什么!

    这人就是之前带兵占领天水城敌人将领扎灿。天水城外一战,扎灿败在顾兴戟的长枪之下,伤痕累累地被活捉。

    顾兴戟阴沉着脸进入牢房,守卫的兵士立刻感觉到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为大将军将要审问地犯人祈祷。

    扎灿也是条硬汉,这种汉子不屑于寻死,他想的都是如何找机会逃出去,他有自信不论敌人如何严刑拷打,他都受得住,不会吐露一丝一毫地秘密。

    扎灿猜到敌人的将领会派人问他:羌族此次进犯的有多少人,粮草在何处,计划是什么等等,他猜到了敌人会问的一切问题,也都想好了该怎么回答。

    顾兴戟突然出现出乎了扎灿的意料之外,更大的意外是,这人竟然没有问半句关于战事的问题,只问:解药在哪里?

    解药?什么解药?扎灿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猜测。能让大将军出面讨要解药的人,身份必定非凡,若是此人死了……

    想到自己惨败被俘,扎灿就咬牙切齿,不管是谁安排的偷袭,只要一想到敌人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陪他同死,扎灿诡异地平衡了,死了也值啊!

    “你没有时间慢慢想,说或者死,你可以挑!”顾兴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被吊起来的扎灿。

    扎灿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看顾兴戟。

    顾兴戟也没介意,侧身让了让,将扎灿身前正对的位置让了出来,然后对着囚室外抬手,勾了勾手指。

    一串与扎灿一通被俘的敌囚被排着队送了进来。为首的一人似乎还是不大不小的将官,他第一个被压着跪在扎灿面前,第一个被抹了脖子。喷涌而出的血液溅了扎灿一身。

    “说或者死?”顾兴戟又问了一句。

    扎灿依旧不说话,第二个人被送了上来,与他之前的同袍享有了一样的待遇。

    “说或者死?”顾兴戟再问一次。他知道自己现在与地狱的修罗无异,他曾与这些人在战场上交过手,虽是敌人,但也都是让人敬佩的汉子,如果可以,他不会做这些事,怪只怪他们不该伤了那人!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