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章 在滨海县的最后一次大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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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6章  在滨海县的最后一次大仗(一)

    原本喜气洋洋宾主一团和气猛然间异峰突起,双方针锋相对起来,居梦杰几个的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后来看到刘副所长一行人老老实实付了钱灰溜溜走掉,心才“咕咚”落进了肚子。

    “吴书记,我把关不严,不不,我好大喜功。”居梦杰看了看吴越yīn沉的脸,赶紧做起自我检讨。

    “算了,老居,不是你的一个人的问题。”吴越摆了摆手,有需要的土壤才有诸如县域经济研究所这样不伦不类敛财机构存在的空间,这里面的利益纠葛太多了。

    放下手里的酒杯,吴越笑了笑,“荣誉大家都想要,我也不例外,只是有时候我希望大家要冷静想一想,我们取得的成绩和到来的荣誉是否相称。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终究贴不牢的。不是百强县不要紧,正视差距,迎头赶上。大家可以设想一下,真要是百强县的牌子挂在了咱们县的头上,那才叫笑话呢。”

    “现在这个阶段,同志们心里的想法多一些,考虑复杂一点,我理解。”换届选举年,有人想往上走一走,有人想在老位置上留一留,就算明确退二线的也想好一点的去处,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吴越左右看了看,打了一圈烟,“同志们的付出,我是看在眼里的。大家把心沉一沉,心浮气躁往往适得其反,这也是我要求县委及部委办局主要领导分批下基层调研的用意所在。咱们滨海县没有功劳薄好躺,咱们只有踏实干、加紧干一条路可走。”

    实事求是的讲,滨海县的班子在滨海地区这么多区县中算是最具凝聚力和战斗力的,尽管这与自己的强势分不开,可吴越还是满意的,少了不必要的内耗,就多了干工作的时间和jīng力。作为一把手,在这敏感关头,还得给底下人必须的信心和希望。

    居梦杰几个脸上的尴尬因吴越的一席话慢慢散去,虽说这顿饭吃出了意料不到的结局,但终究还没真正闹出啥不可收拾的大笑话来。当然,吴越书记的手眼通天也让他们开了大眼界,一个电话就让刘副所长之流的李鬼显出了原形,绝不是看到的那么轻松容易。

    刘副所长打着的旗号,说小不小说大就大,往上靠政务院,随便一扯就是一个正部级的老同志,就连那个农村经济研究室也是个响当当的副部单位,远非地方一个县可比的。

    别说没人会想到去证实真假,就算想到了,是个人就能打电话去政务院、去民政部、去农村经济研究室求证?把那些地方当114查询台了。

    晚宴草草收场,出了这样一幕,谁有心思杯筹jiā错?

    “老孔,车子没收了。”吴越拍了拍孔立,“想让你再过一把瘾,一道去招待所。”

    “吴书记,这种路还就得你这车开去,不过要去村上的话,就得乘小三卡了。”

    “要想富先修路,jiā通部要大力跟进了,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不要紧,可时间费不起。等到第一批农产品出来才动手就晚了,这些时鲜货烂在路上就可惜喽。”

    “吴书记,这一类的基础建设已经提上了日程,村道硬化、乡道黑è化的资金也调配到位了。”

    “好啊,其他地方省一点,先把路给我修起来。”吴越来开车回头招呼孔立,“司机同志,发车吧。”

    南来北往的客一多,以往冷清的招待所也有了人气。

    灯光亮了,内外也整修了一番,总台的服务员少了官气多了笑脸,看上去也令人舒服了。

    走了几层楼底,踏上住处的楼层时,吴越朝拐角的服务台看了看: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陌生的面孔。

    “老孔,小丽不在?”

    “吴书记,你怀念盖浇面了?”孔立笑道,“这丫头通过了自学考试,也通过了教师资格考试,正在家等候教育局的分配呢。”

    “哦。”吴越点点头,“老孔,说起教育也是群众关心的大问题,现在推进教育资源整合,村小撤并。我的观点是既要有利于提高教育水平、质量,又要便利群众,新校区的确立一定要慎之又慎,有些地方小孩子早上五点不到就起跑十几里路上学,或者几十个人挤黑车,安全怎么保证呢?依我看,村小不必一刀切,要考虑群众的实际需要可客观环境。”

    “吴书记,这个确实是个头痛的问题。”

    “慢慢来吧,做到十全十美那是苛求。”吴越手一摆,“老孔,去我那坐坐。”

    几个月没住人,屋子里还是很干净的,前一段的雨季也没留下丝毫陈霉味的痕迹,显然服务人员工作还是很到位的。

    吴越把孔立请进了里屋,这让他感觉的,这次去坐坐,不会是一般的闲聊。

    倒了茶,递了烟,吴越说,“老孔,有个情况要向你通报一下,本来我想做了详细调研后再提,今天有时间就先说了。”

    “市里的?”孔立联想到了最近市里的不太平见吴越只是笑笑,又紧张道,“省里?”

    “我去前进、文庙调研,跟市里、省里有啥关系。”吴越指指孔立,“老孔啊,你也是关心则怎么的,也有点坐不住?”

    孔立也没有否认,呵呵一笑。

    “该是你的逃不了,这次县里的事了了,我就有可能要离开了。”

    吴越当初提出三年发展计划,孔立就作好了在县长位置至少待上三年的准备,现在听他说有可能会离开,不由愣了愣。

    “铁打的滨海县,流水的干部嘛。”吴越开玩笑道,“怎么,不高兴?那好,我就留他个十年八载。到时候看你老孔急不急。”

    “吴书记,说真的我不急,我和你配合工作心情愉快,干劲也足。”

    吴越哈哈大笑,“老挡着你,我于心不忍啊。据我所知青干班一批同学,原地不动的除了你和老夏外,没有几人。京官难做,老夏是情况特殊,你呢,确实有些委屈。当然,我也是ī心,留你搭班子工作容易开展。”

    吴越起先是笑的,说到后来也有些动情。

    “吴书记,我很珍惜你我一起工作的机会,要说当时,我是有点想法,青干班嘛,大家都知道去一趟回来要动一动的,不动,闲言碎语就多了,好像我孔立出了啥问题。不过后来我也想通了,慢慢的和你一起工作,我越来越发觉自己的不足所在,心里也后怕,原来我成è还差了许多嘛。”孔立一面回忆,一面唏嘘。

    “好了。”吴越拍拍孔立的手,“这些话临别再说不迟,今天要继续说下去,倒把正事给挤一边了。”收回手,看着孔立,“老孔,前进、文庙存在的问题,你也应该知道的,有几个临海渔村走ī活动几乎成了专业工作。”

    孔立点点头,“老大难问题了,不去查公开化,一去查啥事没有,以前打击过几次,收效甚微。不过,最近好像情况好了许多呀。”不知不觉身子靠向了吴越,“吴书记,从小打小敲到组织化、集团化,大概有十几年了,严格论起来这两个乡的几个村几乎都是走ī分子。滨海的宗族观念太强了,抱团作案,一有风吹草动,他们比参加行动的还早知道。”

    “老孔,我一来就听陈勇书记汇报过,当时考虑打击的时机不成熟,缺乏群众支持的基础,打就要除根,ūn风吹又生的话干了只能起反作用。你跟群众宣传,别参与走ī,可守着一艘破渔船,家里几亩低产地,你让群众靠啥增加收入,提高生活水平?空口白话没有说服力,现在年轻人有些文化的,可以进工业园区的厂,胆子大的搞养殖、搞新型农业,出力气的去养殖场打工也可以挣钱,合法光明正大挣钱的路子多了,谁去掺和走ī,毕竟走ī真正获利只是少数人。”

    “吴书记,时机是成熟了,不过——”孔立咂咂嘴。

    吴越抬起手用力一摆,“我知道,我这次基本不用本县的警力。军地联手,军队以特战旅登陆大队为基干,滨海军分区配合,警力从地区其他县市调集。这事,我已经向省政法委做了专题汇报,并和军分区邬德利政委沟通过,到时候海上封锁,陆地包围,一举拔起!”

    “好!”孔立一拍沙发扶手,“吴书记有啥工作要我去做的?”

    “老孔,你主要负责后勤保障和各单位协调,另外,老陈和我一起,你暂时把公检法管起来,拔出萝卜带出泥,指不定还有些保护伞还要你去收一收。”

    奔驰越野车比摇摇晃晃的大巴明显快了许多,再加上没有沿途下客拖延时间,吴越大清早从县城出发,八点刚过就到前进乡政fǔ,足足比上次早到了近四个小时。

    陈勇一身便服,半截uǐ沾满泥水站在乡政fǔ院子里等吴越。

    “老陈,田间地头去跑了一趟?”吴越问。

    “是呀,昨天下午我就和邻近村的群众开了次座谈会,跑了几家试种新型经济作物的农户。”陈勇一边给吴越递烟,一边又笑道,“咱身兼两职,一个也不能少。”

    “称职,称职。”吴越mōmō肚子,“食堂还有早饭吗,我一大早吃了一碗方便面赶路,消化光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吴书记真有口福。”陈勇向食堂方向喊,“老王师傅,早饭好了吗?”

    “陈书记,好了好了,就等你过来。”老王从食堂窗户探出脑袋,看到吴越也在,“喔唷,吴书记来的早啊。”

    “老王,有没有多?”吴越走过去,mō出烟给老王。

    老王两手往围裙上擦擦,接过吴越给的烟,“吴书记,管饱的。陈书记起得早,他还没吃呢。”

    吴越朝里望了望,一只煤炉上一口蒸锅正“嘟嘟”冒着热气,鲜香四溢,不知煮了啥。

    “陈书记,你开小灶,这可不行呀。”吴越是玩笑话,老王听了以为他较真,赶紧解释,“吴书记,没啥,小鱼锅贴,本地人的早饭也吃这个呢。”

    “这倒是新玩意,要见识见识的。”吴越走进去,看着老王揭开锅盖。

    锅璧上贴着一块块米粉饼子,蒸架下是翻腾的小鱼熬汤,这对于生在平亭的吴越而言够稀奇的。

    “吴书记,小鱼锅贴滋味美咧。”见到吴越有些好奇,老王话就多了,“鱼的鲜味进了饼子,咬一口不用嚼就进了肚子,怕噎着没事,喝一口小鱼汤,这一喝,又要忍不住咬一口饼子,不把一锅饼、一锅汤吃光、喝完,不肯撒手呐。”

    “老王,你这个现场解说员太合格了。你一说,我越发饿得慌。”吴越呵呵笑。

    “喔唷,喔唷。两位书记前面坐,我马上端上席。”

    美食有时候确实不需jīng工细作,费尽心思,这小鱼锅贴就是明证,吴越和陈勇对坐,不知不觉每人都喝了好几碗。

    “吴书记,到手的百强县帽子飞了?”陈勇拿昨晚上的事打趣。

    “是啊,还是百强县第一名呢,不过这帽子要金子做,五百万啊。我的脑袋承受不了。”吴越擦擦嘴,开涮陈勇,“老陈,你们公安局要是有机会拿一个部颁一等功的话,我倒受之坦然自若。”

    “吴书记,硬件跟不上,软件也不行,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咱心不贪,省厅嘉奖就满足喽。”

    “老陈,正好这次揪出些内鬼,把内部整顿一下。”吴越站起身,“吃饱喝足干工作,走,去文庙的东屯村。”

    “是!”陈勇一个立正,吴越被他逗得一阵大笑。

    乡政fǔ的院子里不知何时来了两辆三卡车,司机是本地人,正问乡政fǔ工作人员乘客在哪里。

    “吴书记,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专车。”陈勇看来是索幽默到底了。

    三卡车,三个轮子,车厢短,机动强,基本上牛能过的路,它就能过去了,只是跟舒适、安全沾不上边。一般屁股上没老茧的,坐上去不到半小时就会肿起一块。

    “啥客人?是县里下来的两位书记。”乡政fǔ工作人员把两个三卡车司机叫到一边,“跟你们说了,把车子搞干净些,坐垫加厚些,有没有做啊?”

    一个木讷些的,挠挠头,“赶紧有啥用,出去跑几里路就脏了嘛。”

    另一位看到乡政fǔ工作人员脸黑的跟锅底似的,赶紧回答,“擦了,洗了,我还叫媳fù把新棉絮铺了上去。蒋干事,你不早说嘛,早说搭乘的是县里的大书记,我就把我家的新沙发拆掉放进去了。”

    “你呀,油嘴滑舌。好好开车,注意安全啊,要不有你好果子吃。”看到两辆车都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脏活,蒋干事没好气的挥挥手,“去,里面再搞搞。”

    吴越、陈勇和王永铭一车,其他几个公安局的侦查员一车,两辆三卡车突突冒着黑烟,拐出前进乡政fǔ,走了一段还算宽的公路,一头扎上了三米多的土路。

    土路凹凸不平,颠簸不算还一地的尘土,没多时,吴越几个就成了白头翁。

    陈勇一面紧紧抓住车厢了的铁栏干,一面朝外吐着嘴里的土。

    王永铭显然坐习惯了,随着车子的起伏身子基本不太晃悠,吴越更轻松,就跟坐在办公室一样,稳稳当当的一手夹烟,一手指着陈勇,“老陈,这车你不熟悉呀,十几年前,咱们平亭也随处都是,看来你老陈忘本喽。”

    “吴书记,我跟你比呐。”陈勇好不容清理干净嘴里的泥,摇摇头,“谁让你小气,当年在监狱,不肯教几手?”

    几个人一路闲扯着,中午十二点多,才到文庙乡政fǔ。

    如果说前进乡政fǔ还像个政fǔ机关,尽管房子破旧些,那么文庙乡就等于破烂场,一长溜低矮的平房,一处围墙还塌了十几米,大是铁的,半扇耷拉着。

    “吴书记,陈书记,欢迎来文庙指导工作。”书记、乡长以及乡政fǔ党委成员见到吴越几个下车,赶紧围上去打招呼。

    “艰苦朴素是好事,过于朴素就影响形象喽。”吴越一一和乡干部握手,又善意的开起了玩笑,以消除他们的难堪。

    “吴书记,没办法呀。”书记吴勇不好意思笑笑,“实在是没有钱。”

    “乡政fǔ不行没事,只要干部过硬。”吴越手一挥,看到不远处几座高楼,纳闷道,“哦,这几家不错嘛。”

    吴勇随着吴越的手指望去,嘴巴动了动,脸上跟难堪了。

    “吴书记,喝茶,喝茶。你大老远来,这一路三卡车坐的,我们坐惯了的也吃不消啊。”一边的乡长朱福根ā话道,他心里暗自叫苦,千万千万,吴书记别惦记那几座房子,这事不能提呀。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