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私谈

奥尔良烤鲟鱼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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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七章 私谈

    凰城人都知道一直以来在凰城都很有势力的许家许长城栽了跟头,这桩事件在熟知发生始末的人眼睛里面,最初不过是认为由许东撞了新到任苏理成的车队而引发的双方之间矛盾和不合。

    很多人都知道许东车队里有人被当了替罪羊,许东一行返回凰城也只不过是受了所谓扣分和罚了两三百的“交通顶格处罚”,就连驾照都没有吊销,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处罚。但在众人看来会是这样的结果实属理所当然。

    要知道许长城在凰城是什么人?许家十几年之间纵横睥睨,开酒店,承包工程,涉足地产,煤矿能源,甚至还完成了当时凰城新步行一条街的修建工程名噪一时,这么多年来凰城人对这些权贵资本虽然如鲠在喉,却又明白这根本就是难以改变的现实。十多年以来提及许家被多少人议论纷呈,一直都在凰城稳如磐石,谁能够撼动得了他们丝毫根基?

    所以许长城这次出事,凰城人就像喝了红牛一样,人人振奋,他们人生里经历过很多的大事,譬如北京申奥成功,譬如中国加入wto,再譬如党的十六大召开...但那些毕竟遥远,只有许长城许家势力落马,大山崩塌,才是一件挑动人们神经,息息相关近在咫尺大事。

    这件事原本是一场拉锯性质的大战,熟知情势的人都知道许长城和苏理成之间的矛盾,这个矛盾的宣泄口就是在于苏理成儿子苏灿对许长城之子许东的互不对路上面,老子明争暗斗,子女之间互相芥蒂矛盾的情况并不少见。原本以为这是谁都不愿意掺和进来涉及两家矛盾的浑水,谁知道下一刻演变到许东激进的驾车撞人上面去,导致两边立即翻脸。

    省厅下来的督导组领导扣了人,许家这边还在赶紧造势,甚至就连市长杨万里都出面说了两句好话,在市长碰头会上面还力图调和双方之间矛盾,明显杨万里也投鼠忌器,受许长城或多或少影响。但是紧接着省报的记者就下来调查化工厂污染的事情,这是要动许长城的根基啊。

    省报业集团郭昌盛的记者被殴打,一方面省上还有大佬出面想要盖下去这桩事,最终缺口还是从没能捂住的省公安厅赵立军方面打开,省厅调查组下来过后,事情就有些隐约朝着许长城势力不利的方向发展。

    原本这件事相互扯来扯去还牵扯到很多方面的博弈,要真正拿下许长城,解决都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事情去了。

    但谁都没想到青山集团杜薇的反戈一击,真正将许长城一头摁进了水中,几乎窒息。青山集团杜薇供认不讳曝光的一些许长城公权私用的内幕,输送利益以换取不对等交易过后的回报贿赂,对掌握了情况的省纪委无疑是大大振奋的消息。

    在许长城被隔离控制栽倒的事情过后一天,凰城普通百姓无疑要拍手称快,但也有不少和利益集团牵扯的人人心惶惶。

    一直以来许长城等人实行的严格媒体新闻监管,这个时候就像是省高层报业集团做出的反应一样,也打开了口子,虽然不如省蓉城都市报连夜印制的大版专题《凰城原副市长许长城主导下的青山集团重重内幕》,但也明确的说明了青山集团因为非法挪地占地,违规修建化工厂等等一系列问题。

    另一方面在凰城新下达的政府干部人事公示中,赫然有许长城撤销原凰城副市长职务,以及有进行相应一些党政干部职位,职能调整的通告。

    这个时候原本对苏理成这个外调干部原本还大有些轻视的人,才不得不正视从头到尾苏副市长在许长城落马过程中起到的关键性作用。

    在凰城看热闹的大部分官场人士私下里口口相传议论之中,新到任的副市长苏理成在众人眼里成为背景深不可测,手腕更是罕见的强势的人物,很多人都感叹这人往往在没发力之前,是看不出能量的,这次许长城的落马,几乎揭开了之前人人看不明白苏理成能量的冰山一角。

    相比起外界的疾风骤雨,市委市政府家属院的苏灿小家里面倒是每个人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苏灿在窗户那头刚打完给王玥的电话,电话中解释了整个过程,以及她那辆奔驰的赔偿提车方案,李鹏宇偶尔用笔记本写组程序,和看电视的林珞然唐妩聊天说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曾珂在卧室把他们要带回学校的东西整理一番,用细绳子把一些特产分别捆好了,给唐妩林珞然等四个人的分门别类,发出装食品的袋子摩挲的声响,到时候离开凰城的时候他们可以直接就走了,不用事到临头忘了些东西。

    有种难得尘埃落定般的安宁。

    结果这安宁还是预想中不期的打破,电话来的是张茜,语气激动的说让他滚出来。

    苏灿一点不讶异之前对他是温和且淑女模样的张茜这个时候像是吃了火药一样,他似乎已经早有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的预料,所以并没有任何这个时候会浮上来的某种情绪,只是搁下电话之前,对那头淡淡道,“嗯,你们等等,我一会就下来。”

    正在沙发上三人聊天的李鹏宇唐林三人都侧头看过来,电视声音很小声,他们刚才基本上都在聊天,所以只要没耳聋,都能听到苏灿家那个都要赶上开免提效果话机话筒那头的声音。

    苏灿看了围坐在茶几边聊天吃水果的三人一眼,走到门口穿鞋,“我出去一下。”

    尽管在电话里的时候张茜一时被情绪冲了头,实际看到苏灿走出来的时候,她之前积蓄起来的气势,这个时候又像是被针戳破了过后有种泄气感。

    她和田阗都在家属院中央园林的亭子里,以前这里不是园林,只有一个中央池塘,她们曾一起在这里捞鱼,那时候塘子里的是小虾和灰色的小鲫鱼,现在却到处是被喂肥的锦鲤,那时候的日子,也一直很平静。

    张茜红着眼睛,田阗也红着眼睛,苏灿走过来,张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道,“你自己跟她说!”然后就到了另一边去,赌气不看苏灿。

    田阗坐在亭子边的长凳上,今天天气清冷,她穿了一身素色的装扮,眸子里隐约有泛光,楚楚的样子,苏灿最后还是忍不住吁了一口气,虽然之前已经早想过会有这样的场面,但是真正的撞上了,还是很尴尬,硬着头皮在她旁边坐下。

    田阗白了他一眼,不想看他,冷声道,“是张茜让我来的。”

    “不巧我也是被她吼下来的。”苏灿笑了笑,随后发现田阗丝毫没有接招的笑意,只好又闭上嘴巴,还是尴尬啊。

    有些事情兴许是有结果的,譬如多年以来在凰城犹如一根毒刺的许家,但有些事情也是没有结果的,譬如是否明天开始,自己还会不会在清晨跑圈的时候,见到这个女子的背影。

    又沉默了一会,田阗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道,“你之前告诉过我,婚姻和爱情这东西一样,要牛奶的,要面包的,要门当户对的。我已经试着去努力接受这一切了,但最后,你还是给了我一个足以让我“惊喜”的结果,许东被抓了,许叔叔被双规...你有没有想过,在别人的眼睛里面,现在我田阗是个什么样子?被惋惜和叹气的对象?”

    看着田阗一双红了眼睛的样子,苏灿微叹,想来尽管田阗之前跟他所说的话中有对她和许东之间的未来婚姻有抵触情绪,但那大概也只是一时的躁动不安,有所不甘,但这些都不过是插曲,结局他们还是会在周围人的赞美,祝福,瞩目和羡慕中走到一起,有豪车奢华的婚礼,有这座城市最有权势和财富人物的到场祝福,有婚后富足的生活。

    这座城市里有多少人拥有这样的殊荣?握有财富的人家嫁女,也没有这样的面子。是以田阗和许东用万人瞩目也不为过。

    苏灿不知道他命运没有改变的前一世,田阗是不是嫁给了许东,许家是不是依旧在这里依靠权贵资本蓬勃发展,许长城是不是安然无恙的干到了退休,凰城的问题在很多年以后或许得到了改善。但很明显的是,现在这场足以让人妒忌王子和公主童话般的联姻,却因为苏灿一家的变数出现,最后以现在这样的童话破灭作为终结。

    苏灿发现对田阗无以安慰,只好道,“抱歉。”顿了顿又道,“但我也提醒过你,许东也许并不是一个适合的对象。”

    田阗乖巧的点点头,“是...但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完美的事情。我的好朋友郭书苒高中时候是我同桌,高三下半学期一天晚自习下课后她从操场回来兴致勃勃的告诉我,谢思乾告诉她高考之后就算不在同一所大学,但一定要等他,大学毕业就结婚。噢,谢思乾是我们那时学校里公认的校草之一,成绩也是全年级前十,我记得郭书苒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的幸福。后来她去了蓉大,谢思乾考上北邮,大学毕业过后,杨佳倩就和她现任的老公谈恋爱,结婚。你也见过了,人长得很丑,但是他有一个局长的老爸,他们结婚从房到车一切都男方家安排好了,还帮郭书苒的表姐安排进了电力局编制内工作,郭书苒一家都很满意...有一次我们晚上出去玩问郭书苒当年在学校她和谢思乾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对,为什么最后没有走在一起。她喝多哭了,说大学毕业了谢思乾想她去北京,但他们两个在首都那种地方,都无非是北漂一族,一切从头开始。她最后还是放弃了租房漂泊,选择了现在较为安宁的生活。”

    “我们另一个好朋友杨佳倩,你也见过的,和她老公从初中开始,到现在十年爱情长跑修成正果结婚,但是她一直说她真后悔和董斌结婚,她看到许东他们动辄开的都是宝马法拉利,而她们家董斌每天把家里那台qq当宝似得她就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这么葬送了。感觉结婚以后太后悔了。”

    “所以婚姻这个东西,和你一起去婚姻登记所的不一定就是当初要和他天长地久的那个人。和你一起爱情长跑到最后的那个人,也不一定就是你真正想要和他一辈子相濡以沫的人。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有的时候就算被撞得头破血流,你也不一定能找得到想要的答案。结婚这个东西就像是4s店买车一样,从来没有哪一款车是十全十美的,你所爱的不一定就是能和你走入结婚礼堂的那个人,那么我嫁给许东,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乍一听很有道理,仔细一想...似乎也还是有点道理。”苏灿点点头,若不是他的重生能超越命运的界限,把握住当下无法把握的东西,他和大部分人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田阗破天荒笑起来,道,“现在我家里对你是两种态度,你知道是怎么样的不同吗?”

    “还有这种事?”苏灿咧嘴笑笑。

    “我妈成天说你坏话,觉得你没来的时候全国人民都和谐着,你一来了就风起云涌的,许家也出了问题。而我爸说我要感谢人家,许东和许家人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偶然的错误,若是将错就错我和他在一起真结婚了再发生眼下的这些事,到时候我真是哭都来不及了。你觉得我应该听我妈的还是我爸的?”

    看到田阗歪着脑袋望着自己,苏灿倒很想抓耳挠腮的,心想家里面唐妩和林珞然都够难应付,眼前的田阗也非等闲之辈,想了想道,“应该听你妈的...我这个人不习惯感谢别人,也不习惯被别人感谢。”

    “怎么不听你妈的,”田阗眉蹙起来,在苏灿怔了怔的时候,撅嘴道,“...怎么听你都像是在骂人...其实我妈和我爸之间的看法是一致的,别以为她不识大体,就算再怎么心疼许东这个她早算计好了的未来女婿,但是她还是能分辨你所做的是对是错,虽然你所做的那些事令我身边所有的人都有种震惊的感觉...不过还是,谢谢你。”

    虽然已经不怎么指望被凰城田阗,张茜这群人留下什么好的印象,但现在听田阗这句话,不可否认苏灿还是觉得自己原来的淡定有些动摇,心头如同暖流涌过。

    苏灿还是摆摆手,正觉得该说的都说完了准备离开,田阗也不急不躁,说道,“你大学的下一个假期,还会在这里晨跑吗?还是说,你要管理脸谱网了,没有时间再回来陪你爸市长任上了?”

    苏灿愣住,看到田阗一脸微笑。张茜也把他望着,只是之前因为某些事而红肿的眼睛里更多的是细细的观摩,似乎是想把他脸上的毛孔都记下来一样。

    “要怪只能怪你上次一个电话就封了许东的账号...后来我特地打电话问了我在北京的朋友...原本只是想打听一下你口中的乔树鑫,没想到...最后得到的收获挺大的。”田阗眨了眨眼笑,“大概以后我要说出去曾经和你一起晨跑,今后都不会有人相信吧。”

    “嗯,还需要一个亲笔签名。”苏灿道。

    “滚,你不装能死啊。”田阗没声好气。

    苏灿笑了笑,“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回凰城来的...毕竟这里风景也不错,污染治理如果有了成效,这里还是很漂亮的,偶尔过来度度假也好...下次你还要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请帖。”

    田阗笑里藏刀,“为什么这句话听上去,让我很有忍不住踹人的冲动?放心吧,我的候选人还有很多的,这几天打来探口风的青年才俊多得数不过来了,一帅锅还告诉我说以前他觉得没可能了,现在终于有向我表明心迹的机会,我还可以多选选多挑挑,没准还能碰上你这样的,没面包没牛奶也成啊,能让我愿意相夫教子就够了...”

    看到苏灿沉默,田阗笑了笑,掏出一封厚厚的信,神情有些伤感,道,“这是许东写给我的信,有一万个字...他们家现在成了这个样子,这封信里面,他希望我能等他...苏灿,我该等吗。”

    苏灿接过田阗手上的信,看许东在拘留所写下的东西,说实话他的字体很是好看,像是他人一样,信写得的确让人很感动,也很真实,直言不讳他的缺点和这些年与田阗相处过来让他记忆深刻难以忘怀的事情,信里面还充满恐惧,对他犯了事的恐惧,对要失去田阗这个女孩的恐惧。

    苏灿收了信,还给田阗,看到她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似乎她的一念之间,就在苏灿下一句话就能决定了。

    任何一个令人感动的电影故事似乎都应该这样结尾:几年之后,幡然醒悟的许东从牢狱出来,和一直等待着他的优秀女孩最终走在了一起。

    但这不是广电总局宣传真善美的电视电影,只要一想田阗为牢狱中的许东再等待好几年的青春,苏灿就很不舒服,甚至很为这个其实挺好的女孩难过。

    他承认自己终于不是圣人,摇头道,“也许你一直这么等他出来,别人看来或许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但在我看来,这是很悲哀甚至很愚蠢的事情。同情是对弱者的怜悯,我们有很多事情的判断,可以是带着愤怒的,冲动的,热血的,或者同情的,恻隐之心的...但这件事情的判断,不应该带着怜悯的。因为你的怜悯或许会让你的后半生都生活在一种不快乐的境地之中。不要等到有一天,你回过神来把肠子都悔青了,到那时候也来不及了。”

    似乎触到了某种痛楚,田阗眼眶又红了起来,看着苏灿,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自己来作选择,为自己考虑?”

    苏灿点头。田阗就拿出从家里带出的打火机“啪嗒”点燃,将那叠厚厚的信燎燃,烧起来,灰烬纷纷扰扰落在池塘里,几只肥锦鲤很快撅起嘴巴凑了上去,涟漪四起。

    然后田阗转过头来,抹去脸颊上的水渍,对苏灿笑了笑,“明天...你还会起来晨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