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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多少人小时候都梦想过,说我长大了是去青大呢还是去京大呢?
等长大了才知道,这就是个梦想,想一想就行了。
即便是身在京城,分数线要求要低于不少地方,可也不是说想考就能上的。
所以,一个青大学生出现在这里,还是个有史以来最小的青大学生,更不用说他还演过电影了,这样的一个人就在他们面前,他们几个玩音乐的,别说电视台了,电台都没上过的玩音乐的……鼓手当时就扑过去,抓着洛卿言的肩膀仔细打量他。
他说:“你真的是那个不大点儿就上了青大的贺卿言?”
华奇安过来把洛卿言抓到自己身边,顺便也把鼓手的胳膊挡开,说:“他姓洛,贺是他母亲的姓。”
这就说明白了。
洛卿言,就是那个当年全国炒得沸沸扬扬的贺卿言。
“要真是的话,我也还真希望你能帮个忙呢!”旁边的贝斯手一拍脑门,咧嘴笑了,“我弟弟也要高考了,就是不知道他能考上哪儿呢,要不你帮忙给辅导下呗?”
贝斯手名叫万青山,这么个特别雄壮的名字,却长得细胳膊细腿的,面无二两肉,看着瘦得跟麻杆一样,人送外号万竹竿。他弟弟万青海跟他是双胞胎,只是看起来跟他没哪儿相似的地方,也是特别的老实,对他玩音乐这种水更是十分瞧不上眼。
万青海也是一直以来只打算去青大,但是考了两次了还没上去,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备考状态,精神极度紧张。
万青山也是看着自己弟弟这样每天都要死要活的,心里挺不好受的,这瞧见一个高材生也就不管要不要脸了,先要弟弟的命再说。
可是华奇安却不高兴了。
华奇全刚想要开口,华奇安就截断了他,对万青山说道:“小言马上要去mit了,估计这些日子都需要做准备,还得给对方出示各种各样的证明,办护照……事情应该不少,我觉得他不会有时间的。”
洛卿言一愣。他的确想要拒绝,但是没华奇安说得这么绝……再看看华奇全的脸色,一副被人下了面子的尴尬模样,洛卿言只好说:“不然我问问我同学吧,他们应该有人想要给人补习的……我的确,马上要去米国读研了,时间可能没那么宽裕。”
话说到这份儿上,再不明白就要出事儿了。
在包房里,正式谈话才算是刚开始。
关于华奇全是不是要去学习的问题,华奇安只给他列出了两条路可选——人嘛,没有条件也就是得过且过,适应环境之后再慢慢往上爬,这叫识时务;可是,有条件了,不努力一把,那就说不过去了。
华奇全却并不这样想。
他一来只是觉得自己哥哥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他别太招人烦了,再一个……有洛卿言在这里添堵,刚刚还落了他的面子,这都让他觉得心里不爽。
心里不爽啊,他自然也就不打算听华奇安说些什么,脑子也僵着,什么都听不进去。
直到华奇安他们离开,这几个玩摇滚的孩子还在包房里坐着,动也没动。
“什么玩意……什么玩意啊!”华奇全呸了一口,往后靠在了沙发背上。
万青山拍了拍他的腿,问:“你这人,瞧着怎么有点儿发傻了?你哥问你半天你也没回答他?”
“我回答他什么?”华奇全问他。
“不是问你要不要出国学摇滚乐嘛?”
“那你去呗?有四十万担保,你就能出去。”华奇全苦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点上,狠狠抽了一口,吐出了一口烟雾,“他们就是瞧着我碍眼了,我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怎么回事。”说着,他看向鼓手——鼓手年纪算是他们这里最大的了,看事情也明白些,他们大都会跟他说一说心里的苦闷之类的,“老菜,你说,我说得错了吗?”
老菜,姓蔡名笑,打鼓打得好,但却不算是顶级鼓手,到京城来好多年也混不上一个响亮的名头来,本来也就是对这个世界特别绝望的类型,听着华奇全这么一问,也沉默了。
乐队里一共四个人,还有一个吉他手,他一直以来都是默不作声的那个,就坐在一旁,别人说话他喝茶,别人争论他喝茶,别人闹事儿他还在喝茶……瞧着像是没有主见的那么个人,但是,又有话说得好——“会叫的狗不咬人”。
这人,也是心里有算计的才叫心机,不然那就只是一个劲儿瞎咋呼,还没等做出来呢,事儿就给先吼出来了,这以后可就没路可走了。
所以,这个辅吉他手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他瞧着像是真的没什么声响,可是从来有好事也没落下过他,但是有什么坏事儿,他也从未沾过边儿。
这样一个人,你说他真就是把刚刚的对话那么一听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坐在那里,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吹了吹上面的浮沫,说:“你们冷静冷静吧,反正阿全得做个选择,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大刚,你怎么也这么说?”华奇全怒不可遏。
“不然呢?我们这样能赚到吃还是赚到穿?现在你能拿你家的钱养着我们,以后呢?”叫做大刚的吉他手看向鼓手跟贝斯手,问,“还是你们也打算就让阿全养你们一辈子?要是阿全家里不给他钱了呢?你们是要去偷还是要去抢?”
“你怎么净想着这些没用的呢!”老菜给了大刚一巴掌,但是没继续说。
要说老菜年纪也不小了,他能不知道这个事儿嘛?只是不去想也不去说,那层窗户纸他不肯捅破罢了。
而万青山可不喜欢这么个说法。他拉长着一张脸,像是别人欠了他几万块似的。
国王乐队四个人,就在这包房里,一直等到华灯初上方才下了楼开始表演。
也大约因为今儿这事儿不是那么让人顺心,华奇全弄得声嘶力竭的吼来吼去,还把现场气氛搞得挺high的,底下一群人跟着尖叫。
唱了两首歌,他们就得下来让给领舞的人了。
那么大点儿的舞台,那么刺耳的伴奏,那么让人无法忍受的灯光……华奇全拎着吉他往下走,回头看向聚光灯中央的领舞人。
只是古怪的扭动,甚至没有与韵律结合起来,领舞人就只是在摇晃着头,头发跟着她晃来晃去的样子也甩来甩去……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华奇全皱起了眉,周围的一切,跟他之间像是被什么隔离了开来。
有时候华奇全也会问自己。
他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就不如他哥,甚至不如他哥半路上捡到的洛卿言。
想了很久,他觉得除了他哥足够努力之外,再就是洛卿言真是集合了才气跟运气,他比不了。
“走吧。”老菜拍了拍他的肩膀。
华奇全点了点头。
没几天,洛卿言就给万青山的弟弟万青海找了个家教,谈妥了是一个月二百块钱上八节课,每一科都要补。
二百块,数目不大可也不小,大约是一家三口一个月的吃喝是够了的。所以万青山对此还真有点儿心理不顺,便跟华奇全抱怨,道:“这也太黑了,两百呢,我俩月也用不上两百啊!”
华奇全笑了笑,敷衍了他几句。
确实,一般一个人俩月也用不上两百,尤其是年轻人,不买衣服不买大件东西,一百块钱一个月吃得饱饱的,除非大鱼大肉,否则,二百块,还真能做不少事儿了。
可是这远远不是华奇全的消费标准。
他一个月能吃能喝还能请客,何止是两百,有时候两千都挡不住。这些钱,哪儿来的?
“天上不掉钱,地上不长钱,你还不赚钱,你说钱能哪儿来?”大刚拿了一瓶啤酒递给他。
他们就在华奇全家的一楼客厅里。
无论是万青山还是老菜,就因为平日里说得太多了,华奇全也不打算跟他们说这个事儿,就叫上了大刚,到他家里来看碟。
大刚也能耐。他见这是一楼客厅,旁边就有个书房,华奇全的大哥就在书房里呢,他也就不忌讳,声音老大的把这个话说了出来。
“大刚,你别埋汰我啊!”华奇全接过啤酒,哼了一声。
“我这不是埋汰你,我是在跟你讲道理。”大刚说着,找了一张碟片塞进了影碟机里——这是最先进的vcd了,比录像机轻薄了许多。他继续说:“你瞧着吧,你平日里就跟冤大头似的,这也是钱那也是钱,那我问你,你的钱哪儿来的?别跟我说钱不是万能的,我还知道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呢。”
大刚几句话,把华奇全说得哑口无言。
但也是哑口无言,再想到酒吧里的二傻领舞,华奇全也觉得他不该继续留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他也确实想了很多,想了很久——是,他喜欢音乐,他迷恋摇滚,所以,他不可能就此止步。
下定了决心,华奇全告诉了华奇安,华奇安则着手安排他留学的事儿,而大刚,也因为那几句话,得了华老爷子的青眼,华奇安只好跟国内最为著名的歌唱家推荐了他去做徒弟,这也算是站队了队伍得到的奖励了。
华奇安要安排华奇全出国,却没给安排得太早,反而让他先去学语言,之后再给他安排学校。华奇全虽然觉得心里不爽,但是现在他靠着自己哥哥呢,哪儿敢反抗?
华奇全哪里知道,华奇安这样安排是特地把他拖后一年,好让两个月后洛卿言跟他先去米国上学,两个人一路培养下感情之类的,而华奇全要是跟着,那不就是妥妥儿的三千瓦大灯泡嘛!
纯洁善良的华奇全被自己哥哥坑了,但是他毫不知情。
而洛卿言,他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现在的洛卿言脑子里都是赚钱加赚钱,就连他给他同学介绍的这个家教的工作,他还收了五十块钱的介绍费呢。
现在家教工作可谓是热门行业,只是业内参差不齐,很多学生又不好意思出去站图书馆——手里举个“家教”的牌子,等着人家家长、学生来挑,所以,明显是供求关系不对等啊!
看着这个,洛卿言倒是有个想法。
有人想要做家教补贴家用但是却不好意思去站家教,有人想要找家教给自己家孩子补习却又选择不出来谁更好些……其实,就算是青大、京大的学生,又哪里能保证面对初高中生的时候能把自己肚子里的存货倒出来?
大部分人,都是茶壶煮饺子——有货倒不出。
“怎么了?”华奇安削了个苹果,递给他。
“我在想,能不能弄个小公司,家教公司。”洛卿言说着,啃了苹果一口,“但是有点儿难啊……而且我两个月之后就要去米国了,这中间的事儿太多,不是那么好办的……”
“要不然你让小全试试看?他还有一年半才能走呢。”华奇安提议。
这也不是他心血来潮。一来是为了让华奇全找点儿事儿做做,锻炼他一番,二来也是想要让华奇全不要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