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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这遇到兵的可不是秀才,可兵却是真的兵。那大头兵嘁哩喀喳地冲进来好几个,嚷嚷着让洛斌带着他的第三者跟野种赶紧离开,又有人说他哪儿这么大的脸,占着前妻的房子给第三者住,怕不是以后还要前妻给他养情人养野种了呢——那时候的人哪儿见过这阵仗啊,更不用说这里面的爆料了,说的内容特别的丢人,这要是一般人,大约就直接跳了楼去,免得丢脸丢得人尽皆知了。
实际上洛斌跟孙怡妮这俩人也确实丢人丢得人尽皆知了。洛卿言这在山城的名气不小,他还是山城跳级跳得最快的那个,没事儿就有人写个报道,动辄还要把人放到电视台上做个小报告什么的,进而洛斌这事儿也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他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也到对他影响不大,原本他在工厂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一下,就彻底歇了,弄了个“长期放假两不找回家”,意思就是厂子不管他,他也别问厂子要钱——以往这个说法都是给一些干了半辈子的老工人的,而洛斌这种有“后门”又能钻营的人,还真是第一个被这样扔出去的。
他被扔出去也还好,自己私下里对缝,倒没什么,对缝是跟外省市的人对,赚差价,人家要货,他能找到货,这叫两全其美。
而孙怡妮就不行了。
她厂子里车间工作的都是女人。这年月没什么娱乐项目,除了扑克麻将,电视节目都只有四个台,更别说娱乐节目了,杂志也是某青年这种的,小报上的那些报道倒是不少,但也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看,于是一上班,这些女人凑一起了那就只剩下八卦了。
那最近的八卦还有谁?不就是孙怡妮这个跑了丈夫生了野种抢了别人男人的女人嘛。
所以,她上班去,在班上基本就是等同于被孤立了不说,还每天都叫厂子里的几个流氓跟着,没事儿吹个口哨什么的,闹得她提心吊胆。
而今天,这一回家,就见几个当兵的站在她家里往外扔东西,这一下子,她是彻底崩溃了,嚎叫着大哭起来。
“你们干什么?!你们再动手我就跳楼啦啊!”她怒吼着冲过去从一个新兵蛋子手里拽下她的棉被扔到地上,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开始大哭:“这是不让我活了啊……这是不给我活路了啊不让人活了啊你们欺负人啊你们是往死里逼我啊……哎呀我的天呀我的天老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这杀人了啊……”她双手拍在地上,干嚎没眼泪,嘴却咧得老大,扯着嗓子哭喊,“不给人活路了呀这是要人命了呀我的老天爷呀……”
这是最常见的异种哭号方式了。
通常情况,北边人叫这是哭丧,一般都是死了人了的人家停尸或者出殡的时候,花钱找来这样的几个人跪在灵前当孝子孝女替人家人哭,哭得声音越大越惨越好,得来的赏钱也就越多。而现在孙怡妮就是学的这个套路。
她这个条路糊弄糊弄小孩儿也就算了,可是糊弄人家那些兵油子可是半点儿不占便宜的,那带队的是个老班长,见她这样撒泼,也不管那套了,直接让小兵去换锁,再让另一个小兵去派出所报警,顺便还给了军区司令的电话抄在纸上让小兵拿着一起去。
这下子,孙怡妮傻了。
她哪儿知道什么司令啊,只觉得司令是个老大的官儿了,电视里一出来是司令的就有生杀大权,动辄就能取人性命啊,那可不得了的。
于是,她哭闹了半天,最后却只能抽抽搭搭地收拾了衣服,洗了把脸,跟在洛斌身后下了楼。
这时候洛卿宝还没下课,而老太太罗秀萍是在对面楼租了个房子住着的,一个小单间,还是两家一个厨房一个厕所,她一个半截入土的农村老太太,在老家说起来是进城享福来了的,但是进城来了,她腿脚也不算好,上不得高楼去,就让洛斌给她租了这么个一楼,而租房子的钱,还是贺宏娟给的——租房嘛,一次给一年的,她也就这么住着了,反正贺宏娟也没来要房租不是?
她这还指望自己好好住着呢,洛斌带着二媳妇儿来了。
老太太想得特别好。大媳妇这离婚了,可也还是她媳妇儿,那二媳妇儿呢,虽然是个小的,但是人嘛,挺听她的话的,还说要把现在住着的房子卖了买个大点儿的一楼,把她接去,这一点就比大媳妇儿强。
老太太盘算着,她这一个儿子俩媳妇儿,她就能享两个媳妇儿的福了,真是太划算了些。尽管现在贺宏娟还没想明白,可她迟早得明白的——这女人啊,有了儿子了,就没有人会再要她了,她若是老实地过来认错赔罪,她也宽宏大量,让儿子接受她,这样一家一个男人两个女人,这才好嘛,还有俩孙子……将来日子多红火!
罗秀萍这想得啊,美得啊,鼻涕泡泡都出来了,可左等右等的,贺宏娟也没来,却把儿子跟二媳妇儿给等来了。
俩人一进门就咕咚一声跪倒在地,洛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说自己多惨多可怜,说贺宏娟绝情寡义,说自己房子也没了工作也丢了,真是没法活了……说了一堆,只想要请老太太去跟贺宏娟求个情。
虽然不是说贺宏娟对老太太有多深的感情,何况这罗秀萍的出现本身就是加剧她跟洛斌夫妻矛盾的一个砝码,但是,老太太去必然有她去的好处。
所以,罗秀萍想了想,也只好一拍大腿:“我老婆子就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啊,子女都是讨债的鬼哦!”她说着,拿着布条帮了帮自己的棉裤脚,又给外面套了一条肥肥大大的抿裆裤,这才穿了棉袄,戴了帽子出了门。
那时候羽绒服啊棉服啊虽然有但也不流行,而老年人本也就不信那洋玩意儿,只对棉花续的棉袄情有独钟,棉袄、棉裤、棉巴掌,风打不透雨淋不透,穿在身上,一年新两年旧,三年硬邦邦如铁饼。
老太太头年夏天新作的一身新棉花的棉袄棉裤,这正是没穿上几天呢,觉得透心的凉啊,比三九天下冰窟窿都心冷。
她那如意算盘,咋就个不好使呢?
一想到贺宏娟不若她这样的恪守妇道,她就恨不得撕了那小贱人的嘴,可是,她儿子媳妇被人赶出来了,她将来养老也是没个着落,可不还得仰仗着贺宏娟?
一边往大院走,罗秀萍一边心里怨恨她男人。
她男人当年到城里来工作把她接了来,可没多久,她男人就没了,她一个人拉扯孩子,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怎么着也是难、难、难。
而她男人,当年在厂里也不是一般个好人,怎么就没记得给她安排个工作啥的,结果闹得她这么大岁数了也没半点儿保障,除了让儿子给钱之外,她就没别的收入来源了,平日里缝个抹布之类的卖给厂子换点儿钱吧,也是快八角的,真不如贺宏娟一次一百一百的给。
两厢比较之下,她就更怨恨贺宏娟了。
但是人已经站在人家娘家门口了,她也不能折转回去,只好上去叫门。
门打开,是洛卿言。
这罗秀萍一见是她孙子,马上满脸堆笑,抓着洛卿言不撒手:“哎呀小言,小言啊,你这咋都不来奶奶家了呢,奶奶都想死你了!”
她就像是忘了之前跟洛卿言闹的那些事儿似的,一下子变身成了好奶奶了,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把风吹到脸上的雪花都给挤化了。
洛卿言退后了一步,但是罗秀萍却紧追不舍,直接跟着他进了门。
“小言啊,你说说你这孩子,你爸打你是为你好啊,你……”
“小言,是谁来了?”罗秀萍刚一进门,就听到有人叫洛卿言,还是个年轻男人,她这耳朵立刻就竖了起来,
洛卿言忙说:“老叔,没事儿,没什么事儿!”
他这一说,罗秀萍心里更发寒了——洛卿言的叔就该是他爸爸洛斌的兄弟,他爸是独生子,没兄弟,就朋友吧都算是洛卿言的叔叔,怎么能到洛卿言的姥家来?所以,这个叔,是哪儿出来的?
她一着急,连忙喊:“哎哟哟,谁过来一下啊,我这腰哎……”
洛卿言马上趁势放开了她。
“小言,你干啥不扶着我点儿……”她说着就要往地上趟,洛卿言这可有点儿拿不准该怎么办了——别说他活过三十几年了,就是再活三十几年,这往地上一趟的老头老太太绝对是谁也治不了的存在。
上了年纪的,碰一下,就算是没碰着,只要他说碰着了,你真是天招没有,说不清道不明不说,那七八十岁的哪儿有没个病没个灾的?只说是你给气的,你就等着变穷逼吧,别磨叽。
而罗秀萍因着没经济来源,她也没少做过这缺德事儿,只不过她做得都比较隐秘,一般人看不出来她是装的,何况她又长得淳朴,像是个老实的农村老太太。
所以,洛卿言连忙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一边叫着,他自己先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又是蹬腿儿又是尖叫的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的小萌物戴家涵涵扔了一个地雷(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