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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来说,长老们对这些死刑犯还是不错的。
牢房按照这个时代来说,以地球的标准就是五星级牢房,干干净净,而且还有肥皂,绝对没有打骂勒索的事情。
事实上,以这个时间,每个人都忙着赚钱花钱的盛景,居然可以闹出杀人或者强奸的案子,本身就说明这人不太值得可惜。
不过这些人的主意是一个接着一个,一会愿意自阉入宫伺候“新”皇上,一会说要当兵吃粮,用军功换命,总之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有。
这顿断头饭他们吃的很是惊恐,被用麻绳紧锁,为了防止他们用碗筷自尽或者伤人,因此都是直接一个盘子放着大把的肉食,各种上好小炒,直接就学习印度好榜样吃了起来。
断头饭这种东西在历史上源远流长,春秋时候各国君主就开始摸索着学习,也算是一种人文关怀,宋代甚至直接规定,死刑犯临死前可以吃一顿五贯钱的美食,这已经是一笔大价钱了。
当然了,这种规矩往往到了王朝比较操蛋的时期基本上就坚持不下去,犯人通常能吃一顿米饭就可以笑了。
当然了,对长老们来说,这点小事还是不放在心上的。
被挨个带到军校一处山坡处,背对土山,面前却是一群同样面色蜡黄发白的后生。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在嚎叫怒骂,但命运已经注定了。
教官在他们背后发命令道:“每人一发子弹,我数到三就开枪,谁也不许装着个兔子胆儿,这些人全都是他妈的畜生里的畜生,专门找来给你们练胆的,谁也不许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用!”
胡三七有些怕。
他和对面那个死刑犯对视过一眼,就感觉害怕的很,资料上说,这个人朝着姐姐姐夫索要他们的房子,屡次闹事不给后,在一个醉酒的夜晚杀死了姐夫一家,甚至还强暴了侄女,第二天还大大咧咧的说姐夫一家得病死了,就想着直接鸠占鹊巢,把房子占据。
这胆大妄为,几乎是把居委会当死人,这样的现行犯自然被专政武器直接搞到了这里,不过,哪怕是如此,其眼神也是很让人害怕,甚至还不断的叫着,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架势。
对长老们来说,学习美帝或者南朝鲜好榜样,用死刑犯组成敢死队执行任务的需要完全没有,既然给了你一条光明之路你不走,就是喜欢做烂崽,那就没得选,发挥点余热吧。
胡三七可能是最紧张的。
他很害怕这个人的眼神,虽然被称颂为战斗英雄,杀敌人数居然被某些人互相询问下,可以进入部队里前三的数量,但比起***近身搏杀的豪迈,或者其他人各有战绩,他却是害怕的很。
作为一个对长老会有着刻骨仇恨的人,他当初所谓骑着大白马单独引开敌人,保护战友,登上各大报纸的战绩,实际上就是一个孩子气不脱的情况下,想着带走战马,气一下某个长老,但那些马贼,没人知道到底为什么,就直追着胡三七不放。
胡三七接下来的作战,完全按照士兵操典,回身开枪,虽然毛瑟步枪并非是改装的马枪,不太适合,但在打光了百多发子弹后,居然有三四十人被击毙,当然了,这里面也有不少人是死于坠马后被踩踏而死,为了树立典型,也就算在胡三七身上了。
但他的杀人记录就很可疑了,首先是长距离,基本上都是在百米左右,其次,每次开一枪后,马上扭头,他的马术一般,纯粹是依靠大白马惊人的实力才没有被追上,甚至还掉落了几次弹药,对于杀人的感觉也不深,基本上就是希望用开枪吓跑敌人而已。
这种情况,对于胡三七是没有经历过的。
他们排成排,面对着那个犯人,教官在他们背后走着,拍着他们的肩膀。
“你们是长老会的兵,要保护人民,保护群众,打击这些狗娘养的,服从命令啊!”
“开枪!”
胡三七感觉自己开枪后,全身都不太一样,好像身体内空落落的,那个原本还穷凶极恶的犯人,被连续打死,当场死去,但他们全都楞在那。
能当士官学校的,基本上都是原战斗部队的优秀后生,在历次治安作战,清剿匪徒劣绅行动中有突出表现的确实不少,目前培训速度是渐渐在加快的,人员也开始有了分级,一些没有杀过人的也开始入学。
在战斗中开枪,未必知道结果,美国大兵几十万发子弹消灭一个敌人固然可笑,但也证明人家有钱啊。
普通的士兵的典型射击方式是压制性短暂射击,战场上等你看到敌人的时候敌人肯定也看到你,这个时候再瞄准射击早就挂了,哪怕长老们有射程优势,但很多时候,因为地形和各种因素,与敌人开打的时候,这种优势几乎无法发挥,不可能所有的战场都在大平原上不是。
开完枪后,胡三七的感觉很不好,感觉气血上涌,只知道机械的服从命令,身后是纠察和几个警察依照程序,将死刑犯验明正身,再换下一个犯人,以及下一群浑身发抖的犯人。
回到教室,没人说什么话,这和战场上距离百米就胡乱开枪不同,而是近距离开枪。
长老们没人喜欢把自己的手下变成杀人犯,这是和自己过不去。
“同志们,你们现在感觉不好,我理解,但是现在,全天下还有无数的受苦人,等着你们去救人!”
教官拿出一大堆的图册,挂在那展示,“这些都是江南还有其他地方,地主如何剥削欺负老百姓的,你们看看。”
最近三四年,由于出现了巨大的权力真空,以及各种乱象,江南总体来说,对于农民的压迫从原本还知道遮掩,到后来开始越来越吸血,毕竟现在收到的税,没有一个中央政府需要应付,全都是自己的,各级官吏也开始了上下勾结。
“在苏北,地主对佃户的妻女,可以随意侮辱、霸占,甚至有若干地区如宿迁北部,还保留‘初夜权’制度,佃户娶妻,首先要让地主老爷霸占一夜,还有,他们的私刑场所,把人逼死的不在少数,这是巡逻队在江南的调查……”
一张张震撼人心的图画被摆出,看的人人心底忐忑,忽然有人举手道:“可俺家也是这么被欺负的,为什么要俺去救他们。”
“这就是我们这支部队成立的原因,我们不是地主老财的护卫队,而是保护老百姓的,你想想看,等你退伍了,领了退伍费,无论是买了那几十亩地,还是进城做老板,都希望队伍是保护老百姓的,而不是保护那些畜生的吧,而且,你受过的欺负,难道就不想报复回去吗。”
七嘴八舌的谈话,开始变成了声讨大会,众人七嘴八舌说起自己的过往,越是之前被行刑时候震慑到的人,越是声嘶力竭,这个时代的地主也确实有取死之道,每个人提起自己在过去岁月的日子都是一肚子窝火。
胡三七却是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由于阶级性,以及各种际遇,长老会目前军队的主力还是以佃农以及城市贫民为主,与后世果军地主阶级打手的军队完全不同,事实上,他几乎是这里唯一的地主家出身。
这种感觉很不好,因为他们说的事情,几乎都是胡家对周围老百姓做过的事情。
农业时代,其实如果仅仅是日常生活,农民还是可以想办法存活的,毕竟他们已经将自己的口粮压缩到,仅仅活着就好,农民之中不存在胖子,只存在被过度劳动压榨的不健康过劳死。
但抗风险能力有本质上的不同。
没有水利设施,动不动就发大水,闹旱灾,发了就要把土地的界限冲毁,或者本地农民要去逃荒。
可人家是地主啊,有人,有枪,最重要的是,有粮食,有围墙,有承受风险的能力!
你跑路了,地没人管了,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怎么办呢?我就让我的人,拿着刀枪去画地,我以前有500亩,我就画600亩,反正界限都被大水冲没了。
你想怎么样?地方上恢复秩序要靠我,官方也护着我,你个贫农算个屌?然后呢?地画好了,你要活命啊,你的贫农能藏多少粮食?
你去告状,接状纸的胥吏昨晚刚刚和本老爷一起玩楼里的妓女,那妓女也是穷人家的女儿,不接你的状纸把你当做刁民打死也活该,哪怕接了,那县老爷是谁的儿子?地主的啊,只要交际一下,那就是“哪里来的刁民状告本官的七舅老爷!”
地画好了,你要活命啊,你的贫农能藏多少粮食?能盖多坚固的房子?怎么办呢?拿你剩下的土地给我换粮食啊,没有土地,你闺女不错,你老婆不错,当丫鬟,当妾啊。听没听见那个秀才说的,这是“恩赐”,人家是文化人,再说地主家也遭了灾,地主家愿意帮你,那是看在你乡里乡亲上,你还不快签字,不认字没关系,我写,你按手印就行。
你还别说,身边养着如同狗一样的秀才真不错,他回头编造故事,地主老爷是如何如何的善,如何如何的有德,你们这些农民还不跪舔?
再然后,讨论就更加深化,开始到了如何宣传和欺骗方面,重点说到了戏班子问题。
所谓杀人诛心,杀人容易,诛心很难。
戏剧,都是老百姓跪倒求皇帝告御状,都是统治阶级开恩,农民才能活下去。
当然了,也没有电视剧真的敢播出做罪犯然后善终的。
再接下来,就讨论起来,在大明朝的时代,一个穷人想翻天的难度究竟有多惊人,这可不是瞎说。
那些指望在初期种田崛起的穿越者,总是想不明白,古代不是法治社会,而是妥妥的弱肉强食,见到外乡人想来自己这里发财,没人讲究什么共同富裕,第一时间去杀人夺财才是真的。
这还是轻的,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伦理,伦理造乡绅,因此最基层的治理,往往是在宗族的幌子下,是最赤果果的剥削。
后世思维混乱,在一个工业化国家强调各种古代的所谓孝顺、长幼有序,不过是反动阶级的一次无力的反扑,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实实在在的。
地主、伦理、宗法制度三者的紧密联系,起到了维护道德体系的作用,许多地主同时身兼宗族领袖、乡贤,经济大权,道德大权,杀人大权一把抓!
皇权对乡村,除了赋税和徭役之外,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再怎么烧杀劫掠只要不闹大都可以,而乡绅阶层就处于道德与行政二合一体系和乡村权力经济结构的核心,不仅有公职在身可惩奸弭盗、征税征伕,并且收租、放高利贷,垄断乡村手工业和商业,要知道,一个地主就可以让县衙差一点搞死李自成啊,同时还管理着庙宇、宗族事务和一些迷信组织。整个农村都在“乡绅村老”和宗法制度的控制之下,祠堂中可定小民生死。
乡绅阶层的权力在和平时期几乎不受任何制约,尤其是对自己的佃农,其心理优势更远高于那些吝惜的老板,那些老板到底还要劳动法管着不是?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这就是部分地主欺压佃农鱼肉乡里的根源。
当然了,对长老会来说,地主们真正的罪孽还不仅仅如此。
他们对土地、财富、劳动力的垄断性占有,及其与自然经济的相互依存,严重阻碍了工业化进程!阻碍的生产力进步!
这是原罪。
长老们要的是走出大山,走出田地的自由民,他们学习军火使用知识,学习机器,学习开拖拉机,学习如何进行步兵作战,撒到殖民地后,将会开拓出无数的土地,而地主不喜欢这样。
过去这些年,长老们既是用经济诱惑,又用经济打击,但相当多的地主都不喜欢目前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