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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黎还能在哪?自然是在幽微的地牢里。
身为身负天子旨意的重臣,华庭自然是表面上一派风光霁月,四处派人去找这个不知“云游何处”的方黎。
实则自己暗度陈仓,和幽微私会于国师府。
“华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见教?”对于华庭的深夜来访,幽微丝毫没有意外之色,负手站在庭院中,一袭雪白的道袍不沾半分尘俗。。
华庭微微眯起眼,看了看幽微的脸。
的确,这么多年来,幽微的脸上半点皱纹也没有,甚至连精力都像年轻人一般,如果阿妩没有告诉他这是因为方家的那本神书,说不定他也会被蛊惑。
但凡是帝王,谁不求长生?
良久,华庭冲幽微拱了拱手,笑容矜持自傲,“我是来救国师的。”
幽微仿佛听见了什么大笑话,看华庭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怜悯,“华大人,夜凉,若是发热还是早些回府休息为佳。”
华庭倒是不在意幽微说他痴人说梦,低低一笑,“国师,敢问方黎何在?”
“我那逆徒?”幽微一副略吃了一惊的模样,“早些日子就不知所踪了,怎么,他犯了什么事不成?”
“犯什么事倒是未必,”华庭定定地看着幽微,唇边的笑容却越发诡秘了起来,“只是皇上想要见见他罢了。”
幽微摆了摆手,一副无奈神情,“如果华大人是为了我那逆徒而来,恐怕要失望了,贫道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华庭微微一笑,“但我却听说,方黎眼下正在国师府中?”
“想必是以讹传讹罢了。”幽微不以为意道。
“我倒是建议国师和我好好谈谈,”华庭脊背挺得笔直,和幽微平视之时竟然隐隐有压迫感传来。
幽微不动声色地审视了他片刻……华宜的孽种,果然早就当除!
“不知国师可还记得,当年栈州的方家?”华庭凭空而来的这句话有如一记重锤,让幽微方才还完美无瑕的面具上出现了一丝几不可查的裂痕。
“栈州方家,不是早在多年前就遭遇变故灭门了?”幽微反应极快,微微挑眉,“这么桩陈年旧案,也值得华大人亲自前来?”
华庭敛了笑容,目光中有一丝怜悯,“国师何必还在我面前嘴硬?你可知,陛下对当年方家之事的实情已经一清二楚,眼下正雷霆大怒呢。”
幽微的视线闪了闪,“贫道不知华大人在说些什么。”
对于幽微这种老奸巨猾之辈,若不把证据亮出来,指望被这么一诈就露了馅,那绝对不可能。
华庭并不意外幽微的一口咬死,“不如换种说法,方家当年的那本秘籍,国师这些年来用着可舒心?”
“无稽之谈!”幽微重重一甩衣袖,“贫道全副身心都献于上仙,哪来秘籍这一说?”
华庭这句话在幽微心中无异于激起了惊涛骇浪,他没想到竟然连这等被隐藏极好的秘密都被夏泽所知,如果一旦大白于天下……
眼下原本因为在方黎那孽畜的私下授意导致的那些道士们横徵暴敛就已经激起了民愤,加上天命之子的失败,若是连他都保不住……幽微的眼底掠过一抹狠意。
不过这样一来,华庭前来的用意就颇为值得人深思了。
“我信不信无所谓,”华庭耸了耸肩,“关键在于皇上信不信。”
“我想,国师应该不会介意去跟皇上解释解释为何先帝和国师一起修道,先帝此时早已仙逝而国师却貌若少年?”
“先帝操心于国事,自然无法全心修炼。”幽微淡淡道。
华庭怜悯道,“这和我说无用,要皇上相信才是。此次我前来告知国师陛下对此事的知情,已经是冒了天大的风险。”
“至于国师信不信,抑或是打不打算和我详谈,那要取决于国师的意思。”
“不过我相信,国师应当是个聪明人。”
幽微当然是个聪明人,在凡事没有到他认为一定会成功的时候,他势必会蛰伏起来,就像当年为了秘籍藏身于华家一样。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华大人请。”
“不如坐下来细谈?”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之后,华庭的笑容也就越发舒心了起来。
幽微拍了拍手,国师府的迎客终于在此时才算正式拉开了帷幕。
华庭忽然很微妙的发觉,原来他之前这么多次来国师府从来都不过是下人待遇而已……这让华大人很忧心。
“华大人此次前来不应当只是要告诉贫道皇上的态度吧。”
幽微绝不相信华庭会是这等好心肠之人,如果有机会,这个华大人绝对会对他毫不犹豫的下手,眼下他出现在这里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华庭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皇上要我找到方黎,无奈之下只好来国师这里寻人。”
“不错,方黎的确在我这里。”幽微终于点了头。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华庭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想和他继续谈下去,交出方黎,否则免谈。
华庭赞许地轻轻一击掌,“大义灭亲,国师的高风亮节当真令华某钦佩。”
“不知华大人是从何处得知皇上对贫道有所误解的?”幽微才不会当真去接华庭的明褒暗贬,而是把话题轻描淡写地转了开来。
是误解,不是认定。
“这就要问国师的好徒弟了,”华庭有趣的看他一眼,“如果我没记错,方黎一直是作为国师最受宠爱的弟子加以教导,甚至国师还派他来照看过家妹,怎会一时头脑发热,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这是在拿着幽微派方黎到华妩身边做卧底的事发作了,幽微叹了口气,“贫道本意是好心收养恩人家的孩子,对他好心教导,只是不知这孩子受了什么奸人的蒙蔽,竟然一口咬定贫道是他的仇人,这简直是荒谬!”
“贫道也只得把他关在府中好生教养,不至于出门去做了错事,不想竟然惊动了圣驾,真是罪过……”
眼见幽微还悲天悯人的摇了摇头,华庭在心中不由暗自冷嘲。
这分明就是在指着和尚骂秃驴,言下之意中隐隐有方黎是在华府受了骗的意思,只是他一朝没说出来,华庭也一日不能就此和他计较。
他既然这么说,华庭也就顺着虚以委蛇道,“不瞒国师,此次前来的确有事相求。”
幽微等的就是华庭的这句话,“不知华大人有何见教?”
华庭摇了摇头,叹气道,“我观皇上并非如此大度之人,又容易受到柳宁那帮子言官的唆使,若是当真为此迁怒到国师头上……”
他绕来绕去还是没提出要求,反而处处为幽微设身处地,但这反倒让幽微更加警惕。
“贫道自会在意,这份人情,贫道记下了。”
华庭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那么方黎?”华庭当然会知情知趣的给幽微留出时间除掉那些不该有的东西。
幽微露出一个仙气凛然的微笑,“三日之后,方黎自会出现在京城。”
一个血糊糊的人被吊在空中,头无力地低垂下来,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才证明他还活着。
身上满是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混着凝固的血红肿发黑,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一盆辣椒水迎面泼在脸上,冰凉的水流进破损发炎的伤口,剧痛刺激得人浑身都发起抖来。
疼……好疼……
方黎被辣椒水刺激得睁不开眼睛,脑中已经是一片混乱。
这已经是被关进来的第几天了?
“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自幼听惯了的幽微的声音此时如同恶魔的低语,方黎本能的打了个寒战,胸口却忽然一阵烧灼的剧痛,皮肉烧焦的气味涌入鼻端,他瞬间像一条被扔上岸的活鱼一般拼命挣扎了起来,四肢的铁镣被拉得疯狂响动,鲜血一股股顺着新裂开的伤口流了下来。
幽微负着手站在他面前,神色莫测。见到方黎醒来后,示意行刑者把烙铁挪开,“醒了。”
方黎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费力的眨了好几下,才看清对面的人。
“别想装死,”幽微的声音中有一丝难掩的戾气,“你是什么时候把消息传出去的?”
“什么消息?”方黎忍着剧痛冷笑一声,“你自己连个天命之子的骗局都做不好,难道还怕传出去消息?”
“还嘴硬?”幽微忽然露出了一个清高出尘的微笑,“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享受享受吧。”
就跟你那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愚蠢父母一样,如果早肯交出那本书,何至于还让他费了那么大力气杀了方家全家?
早知道当年就不该留下这个孽种,他这么多年来苦心养育,不想竟然教出了条白眼狼!
一根又一根烙铁被烧得通红,放入冷水中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兹兹”响声,新伤叠着旧伤,皮肉都被烧得漆黑,方黎一口气没喘上来,再度晕厥了过去。
又是一盆辣椒水泼上来,方黎疼得浑身颤抖,哪里还有当日里的半分风流模样?
“夏泽那里的消息,是不是你放出去的?”幽微轻描淡写地开口,地牢里腌臜,他素来爱洁,自然不愿意在属下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方黎在剧痛之下神智反而清醒了起来。
夏泽?能让幽微如此紧张,莫不是此人欺世盗名的消息竟然已经上达了天听?
“哈哈哈哈哈……”方黎忽然大笑起来,笑的时候扯动了伤口他也全然不顾,满是恶意地对幽微开口,“怎么?你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出现了?”
“欺世盗名,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方黎笑着笑着便破口大骂,满腔的悲愤找不到出口,“我爹娘好心救你,不想却救回来个连畜生都不如的玩意!”
一记耳光重重地甩在了方黎脸上,方黎只觉得口中一疼,幽微盛怒之下竟然打掉了他一颗后槽牙。
“你尽管骂,”幽微接过下人递上来的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血污,淡淡道,“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谁指使你让下面的道士多收百姓钱粮,甚至用婴儿血祭?”
方黎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一个字都不开口。
幽微耐心向来极佳,但眼下被限制了三天的期限,又要给华庭留个活人,难免有些暴躁了起来。
“是谁?华庭?还是华妩?”他一个名字接一个名字的问下去,修长的手指扣住了方黎的咽喉,“说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方黎困难地抬起头,冲他的脸上狠狠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你死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少女们新年快乐!=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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