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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的宴席并不多吸引人,起码面前这些身着纱衣,妖艳魅惑的歌姬就没有引起卫东鋆的丝毫兴趣。他不喜欢被陌生人靠近,尤其讨厌烟视媚行的女人,更何况这些歌姬连霜霜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哪里会入得了他的眼?
年轻的皇帝陛下却似乎十分享受,他脸上染起了红晕,双眼则在歌姬们裸露的饱满胸脯上来回留恋。或许是因为过去压制的久了,自打杨怀坤杨大人告老还乡之后,他便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沉迷于女色不得自拔。
堂前这种十八人跳的天魔舞,过去是绝不会在皇宫内院出现的,而今已经是尚德殿的常客了。舞姬都是教坊出身,好人家的女孩儿如何能做此等污状?
过去做什么都有人在耳边聒噪,想如今终于没人管他了,年轻的皇帝如同撒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卫东鋆见他那副神魂颠倒的模样,心中不禁好笑。对于这样的傻瓜,不耍弄一番,真是都对不起自己!
他掏出书册,装模作样的念道:“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皇帝正沉迷于yin歌艳舞,听到这话越说越难听,实在忍不住了道:“据传定王有隐疾,难怪品不出歌舞的好坏,朕也不难为你,倒是论语可以少读些罢。”
这话说的相当难听,也难怪,被人隐喻为朽木和粪土,谁都会发火,何况是皇帝?
卫东鋆却笑了:“皇上哪里听来的消息?竟如此荒谬?本王身体康健,不劳皇上费心。不过有一点皇上说错了,这书还是要读的,书能修身养性,不比这些烟视媚行的女子要吸引人的多?”
“你竟觉得书比这些歌姬还吸引人?”皇上惊讶的道,“没想到阵前阎罗卫东鋆,竟然是个书呆子,天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
自打见到了卫东鋆,他就心中疑惑,传说中身高十尺、三头六臂的江淮战神,竟然是个俊俏的书生?那脸长得哪里像是个武将?
武将不都应该是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吗?可见传闻误人,什么以少甚多、以一博十?什么奇计定昆州、桓城反攻?说不得都是定王麾下的老将干的,挂在新任定王身上捞脸面罢了,又哪里会是眼前这位读书人做的出的事?
心中的嫉妒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瞧一瞧这子曰子曰的定王爷,似乎除了长得俊些,也比自己强不到哪里去么!
年轻的皇帝心情大好,竟哈哈大笑起来。
卫东鋆也不气恼,心中暗笑,嘴上辩驳道:“读书以明理,明理方能治天下。皇上应该比本王更清楚才是。”
听到这些常在耳边响起的劝诫,皇帝的脑壳都疼,弄走了个杨怀坤,还没清闲今天,邀来的定王竟然也是这般腐儒,真真的没意思。
正说话间,王禧突然进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正朝尚德殿来,说是要见见妹婿。”
皇帝闻言,脸色一变,忙挥手让歌舞姬都退下,如此荒诞的场景还是不适宜让皇后瞧见的,他还没有脸皮厚道那等程度。
一时间尚德殿中奔走忙碌,撤舞台、熏香、整顿,忙的热火朝天。
不一会儿只听外面一声传报:“皇后娘娘觐见!”
卫东鋆端起杯酒,用袖子掩盖住了半张脸,眼神也好奇的望向门口。对于浮霜的这位姐姐,季景斋在上京的代言人,他还是十分有兴趣的。
却见一位宫装丽人走了进来。她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穿明黄织金凤纹大袖衫,外罩大红色升龙刺绣比甲,肩膀上围了一圈水貂围领,雍容华贵、气质典雅。细看却见脸上厚释脂粉,瞧不清楚容色,整个人却给人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知道的说是她就比浮霜大两岁,不知道的还以为长一辈呢!
卫东鋆偷着打量季清韶的时候,季清韶也在端详他。
剑眉入鬓、眼神深邃,独有的野性眸光,又怎么会是名书生能有的?优雅的脸部线条展现出血统中的高贵,独特的笑涡平添了几分魅惑,这样的男人竟然是季浮霜的丈夫?
为什么好运气总是那丫头的?!她不过是个养在外面的私生女!我才是睿王的嫡亲长女!身份、血统天差地别!凭什么我求之不得,她却坐享其成?
季清韶不知不觉中,涂着蔻丹的长指甲已经深深的掐入了掌心。
顾寒之、卫东鋆……一个两个……细想起来,那日在涛风楼上所见,他们两人一左一右的拱卫着季浮霜的车轿,那姿态真是令人嫉恨!季清韶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只剩下一句: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
“皇后……皇后?”皇帝的声音略带不悦,令季清韶瞬间回过神来,她忙笑着快步上前,坐到皇帝身边,柔声道:“妹子出嫁三年,我今儿方才见到了妹婿,不觉有些浮想联翩了。”
皇帝大笑:“却不知你们姐妹做姑娘的时候,感情如此之好?”
“可不是吗?”季清韶笑着说道,“浮霜虽然与我并非同母所出,却感情颇深。她比我年幼,却先于我出嫁,出嫁时我还惦记了好久呢!若早知王爷是这般的年轻才俊,我也就不担心了。不知浮霜在润州过的可好?”
“除了常记挂老家的辣子,拙荆怕是乐不思蜀呢!”卫东鋆话里有话的回道。
“这便好了,远嫁在外,回乡不便,唯有口味乡音难改啊。”季清韶似是说浮霜,又似是说自己,随后便不再提这话了,她原本问候浮霜就是虚情假意,自然也没兴趣多话。
皇后来了,不便再招出格的歌舞,于是便换了些衣着保守的宫娥在场间舞动,皇帝看了没一会儿便索然无味了。想到今日的正题,他却不知该如何提及,公开和人讨要妹妹,他却是有些张不开嘴的。
于是便捅了捅季清韶,示意她起个头。
季清韶便道:“听闻王爷的嫡亲弟弟去年意外坠塘没了?是为了赶赴老王爷的忌日?真是可惜啊。这等忠孝之人,皇上是不是该立个表率,为天下效?”
卫东鋆忙接茬道:“那敢情好,本王的弟弟为人忠厚孝顺,却不幸遭此大难,若有皇上的褒奖,也可安他在天之灵了。”
皇上笑道:“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我若不封奖不成了小气?明日就着礼部为其做表。”
“本王替家弟谢皇上!”卫东鋆起身躬首行礼。
却听季清韶又道:“侍奉亲长,是为家孝;侍奉君上,方为忠国。王爷是否还有一庶妹,养至一十八岁尚未嫁人?品貌出众、身无残缺却逾龄未嫁,莫不是准备送入宫来,侍奉皇上?”
卫东鋆闻言,大笑:“皇后此言差矣,本王的妹子原是许了福建庆王世子的,后来因为越王起兵反叛的事儿就给耽搁了。庆越两王世代姻亲,共同进退,本王怕庆王也有变,所以没有按期将妹子嫁到泉州去。后来广州平定,与庆王爷的误会也解除了,这婚约就自然照旧,倒不是故意将妹子留到十八未嫁。”
季清韶知道他会推脱,便搬出准备好的说辞道:“男婚女嫁,虽有媒妁之言,但也要看缘分深浅。既然耽搁了,说明缘分不及,王爷就不做他想吗?皇上正直春秋,年少英伟,桀骜不凡。你那妹子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孩儿,入了宫也算是一步登天。再者,庆王如今独木难支,王爷难道还怕他会如何?就算是毁了婚约,也无妨啊。”
她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一来大家族对于庶出的女孩多半是不在乎的,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相比起蜀中,江淮在上京的实力简直微乎极微,用一个庶出的女孩换一份机会,大多数人都是愿意的。而且庆王那里也确实如她所言,即便是悔婚也无可奈何。
只可惜卫东鋆并不是大多数人。
只见他大笑着举杯站起身来,道:“不知这是皇后的意思?还是皇上您的意思?”
皇帝微窘,顿了片刻,道:“是皇后的如何?是朕的又如何?”
“若是皇后的意思,本王只能说皇后真是大度,替夫纳妾,贤惠的很啊,只可惜女人的本性都是善妒的,所谓的贤惠不过是不在意罢了,皇后若心思不在皇上身上,又会着眼于何处?却有些耐人寻味!
若是陛下您的意思……恕本王不恭,就像是皇后方才所言,虽非同母所出、却感情颇深,我卫东鋆可以输人、可以输阵,却绝不会出卖自己的至亲,更不会用亲人的幸福换取自身的利益!”
一席挑拨离间的话说得皇帝疑虑重生,没见过的美人其实他并不多惦记,卫东鋆愿意不愿意将妹子嫁给他,他并不太过在乎,可卫东鋆话却有理,天下哪有女人不嫉妒的?后宫嫉妒的女人多,贤良却只有皇后一个,她真的是足够大度?还是因为根本不在意他呢?若连他这皇帝都不在意,她所图为何?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不觉转过脸望向季清韶,却见她呆愣愣的,还未回过神来。
季清韶此刻心中思绪翻涌,不会用亲人的幸福换取自身的利益?自己的一声幸福却被亲生父亲卖了个干净!凭什么季浮霜就能遇到这样的男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