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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隐悄无声息地潜入景穆王府。夜色已深,黑幕之下,竹隐的眼眸依然敏锐无比。
刚刚脚尖落地,有一人声音传来:“查得怎么样?”
竹隐不禁再次暗暗感叹眼前之人的机警。
“回殿下,那位‘明公子’在江湖之中的传闻甚为简单,不外乎就是关于他仗义行医的风格。至于其他方面,竟无多少消息,似乎只知道他是从西域而来,背景资料并无多少人知道。”
“他这样的人,表面越是清白简单,就越是因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拓跋濬淡淡地道。
“是。属下会继续留意下去。只是……属下有一事困惑:既然殿下已经怀疑此人,为何还放他走了?今日属下见他出了王府,若殿下有令,必不会让他出得了城。如果把他留在王府,应当是更方便查探出来。”
“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力量大小,怎能随意下决定?”拓跋濬道。他早就命令竹隐留意此人,当他听到“明公子”出了府,如果当即下令,凭竹隐的能力,绝不会让他得以出城。可是拓跋濬却并没有这样做,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既然此人神秘,在没有清楚探察清楚他真正是谁,拓跋濬绝不会轻举妄动。
“他出了城?是一个人吗?”拓跋濬问道。
“他从驿站雇了辆马车,一路出城往西去了。”
“往西?难不成,是回西域?”拓跋濬轻蹙眉,道:“派人跟着了吗?”
“殿下放心,已安排妥当。”
拓跋濬点点头,竹隐又道:“还有,平王府那边,源鹤将军也派人在江湖上打听‘明公子’。”
拓跋濬了然,嘴角轻轻勾起,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源兄行走江湖,想必是探听到了‘明公子’之名,准备请来给霁月看病。”
竹隐没有接话,他现在不太明白这位殿下对平王爷的态度。
“也是时候告诉九皇叔,霁月的身体已经好转了。”拓跋濬坐下捧起眼前的书,语气淡然道:“之前也实在是生气,霁月去一趟平王府,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若不是你时时留意,霁月此时,怎么也救不回来了。不过,九皇叔既然已经去找了赫连琉,想必也教训了她。我也不该再计较。”拓跋濬心内明白,九皇叔对于霁月的关心,也是真情实意的。本来为了霁月发火,也是情急之下,九皇叔与自己自幼相伴长大,如兄长一般,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拓跋濬在他面前一时难以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
“竹隐,既然此事已经了结,还是要细心查探之前的事。劳烦你了。”
竹隐忙抱拳道:“殿下言重了,属下自当为殿下鞠躬尽瘁!”
“嗯。父亲去世之缘由,才是重中之重。”
“是,属下必会命人细查。”
竹隐走后,书房又恢复了宁静。拓跋濬研了墨,着手写了封信。他已经决定,通知九皇叔,也是时候汇报与左昭仪娘娘了。
翌日,长信殿。
左昭仪接了一封平王府送出的信件,细细看过,面色无异样,只是将信纸在手中攥紧,摆摆手招呼清丽:“去把乐菱大人请来。”
清丽喏喏应了声,刚出门口,就碰到立在廊下的常娘。清丽上前问:“常娘,你怎么在这?”
“清丽姑娘。”常娘微微欠身,面有焦急之色,道:“我是想着,自从霁月上回出宫,这几日都没有回来。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吧?正想问问娘娘。”
“常娘放心。”清丽安慰道:“方才平王府来了信件,想来是跟咱们娘娘告知霁月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不日就会回来的。”
“真的吗?”
“是啊,您还是放心吧。”
“谢谢姑娘。”
常娘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想来有左昭仪娘娘护着,自己也是多虑了。
不多时,乐菱大人随清丽到了长信殿,施礼见过左昭仪,就见她遣散了众婢女,面色这才有惊慌之色,身子微微发抖,颤声道:“乐菱。”
乐菱忙上前扶住她:“栖云,怎么了?”入宫多年,乐菱已经极少看到贵为娘娘的栖云这副模样了。
“霁月……她差点死……”
“什么?”乐菱大惊失色,随即明白过来栖云为何这般害怕,若是她自己的事,这些年在宫中早就练就出喜怒不形于色,原来,这是因为霁月。也只有霁月之事,才会让栖云失了魂魄。
待乐菱看完信件,许是平王爷知道此事无法隐瞒,原原本本地说了个详细。乐菱也不禁后怕:“这事,皇后定是脱不了干系!赫连琉再怎么嚣张跋扈,到哪里得到这种夺命的毒药!”
栖云深深吸了几口气,她已经慢慢平定了心绪,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轻声说:“毒药肯定是皇后给的。只是,我想,皇后也没有料到,赫连琉愚蠢至此,竟用在了霁月身上。”
“栖云,”乐菱握住她的手:“好在已经救回来了。平王爷不是说,再休养两日,就会让霁月回宫?”
“是。幸而她能被濬儿救了……”
景穆王府。
拓跋翰站在门口踌躇了许久,才踏过门槛,一抬头,正看见霁月坐在窗前与拓跋澄说笑。前一日拓跋翰告诉了霁月,今日会让九皇叔来看她。拓跋濬还贴心地派了侍女服侍霁月梳洗。霁月自己问侍女要了些脂粉,略施了淡妆,薄薄地扑了层浅浅的胭脂,又在唇上抿一点红,对着铜镜照照,觉得终于不像病重之人,增添了几分神采。
“姑娘本就丽质天生,稍稍一妆扮,真是好看,像京城里的大小姐一样。”侍女端着铜镜,不禁赞叹道。
霁月闻言只是浅浅一笑,道:“我只是宫中女婢,怎么能与京城小姐相比?也仅是想着,卧床几日,形容枯槁,若不扑层胭脂,怎么好意思去见王爷,岂不是失了礼仪?”霁月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内心也是不想拓跋翰看到自己颓然的样子。她了解拓跋翰,此番劫难突发,拓跋翰想必早就内疚不己了。若是见到她病容憔悴,恐怕拓跋翰都愧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霁月轻叹口气,她还并不想这样。
“九皇叔!”拓跋澄一眼望见拓跋翰,站起身招呼道:“终于来了。”
拓跋翰只点了点头,目光仍看着霁月,霁月转头,望向他的眼神,随即脸上就绽开了一个笑容,柔声道:“王爷,几日不见了。”
霁月身着一件浅白色的衣裳,头发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没有任何装饰,脸上虽还有些伤痕的印子,却是清水芙蓉般的秀气,只见她眼角弯弯,笑容甜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除了……衣服肩膀下仍有绑着绷带的样子。
“霁月……姑娘,你……”拓跋翰低声说了几个词,眼神闪烁不明,语句也是破碎着的。
“王爷今日怎么这般没有精神?倒比不上我了?”霁月朗声道。
“我……”
“我看王爷是该罚该罚!”霁月又对拓跋澄道:“澄殿下,你说,是不是该罚王爷酒一杯?”
拓跋澄望望拓跋翰,又望望霁月,霁月只冲他使眼色,他只得到:“是,你说该罚,那就该罚。”
“那你还不去准备一杯酒?”霁月道。
“好,好。我这就去。”
霁月望着拓跋澄离开,又对拓跋翰道:“王爷是怎么了?一直站在那儿不动,非得我过去拉你坐下不成?”
拓跋翰这才挪步到椅子前坐下,眼皮不知道怎么,抬不起来。
霁月支着胳膊,双手捧着脸,略带些撒娇地语气道:“怎么?王爷不想见霁月了?”
“当然不是。”拓跋翰忙辩解道。他自然是想见霁月的,只是,又实在不敢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