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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睁开眼,天已微亮。床的另一半早已空空。林若拙揭开被子起身,一动,到处都疼。私密地方尤其严重,干涸的液体黏在皮肤上,难受的要死。
垂头平缓了几口呼吸,慢慢下床披上衣服,对外唤人。
进来的是方亭,见她已经下床,赶忙道:“娘娘,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林若拙道:“身上有些难受,你去打些热水来。我要洗洗。”
方亭一愣,随后明白了什么,脸色通红,声音极轻:“是。”
热水很快送了来,林若拙拒绝了她的服侍,自己去净房清洗,温热的水流洗去黏腻,手指抚摸下,轻轻呼了口气。有轻微肿胀,尚未出血。
换好衣服出来,柳亭端上早饭,高兴的道:“娘娘,今早康王妃、顺王妃都派人来给您送了些衣物。”
林若拙心下温暖,问道:“人呢?”
柳亭笑容顿了顿,略有黯然:“娘娘,外人是不可以进来的。”
林若拙一怔,也笑:“是我忘记了。没事。都送了什么,你拿给我瞧瞧。”
柳亭又来了精神:“您先用饭,我一会儿就拿来给您瞧。”康王妃和顺王妃派来的人不但送了好些衣物首饰,还厚厚封了荷包给他们。嘱托他们好生伺候王妃。这是自这位靖王妃来后第二回受赏了。不用说,他们几个也知道谁是财神。
吃完早饭,柳亭和方亭刚要领她去偏屋,就见孙路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娘娘,恒亲王殿下来看您了!”
柳亭两人皆是又惊又喜!蕉青园自从关进两位王爷,几乎就无人问津。这回可好,都能来访客了。
因楚帝不能动弹,故将一切外向联络的事都交予了恒亲王这位堂弟。下面办事的也是人精。楚帝虽有起色,但到底没有痊愈,精神反一天天衰败下去。眼见着权利交接更替就要来临。谁不机灵着想捞几分资本讨好下一任主子?
下一任是谁不好说。不过不管谁是下一任,恒亲王殿下都是拥立者。故而,恒王爷现在宫廷中十分有话语权,各层各阶都给面子。
老练如恒亲王,享受特权的同时也很注意影响。他没有进怡然居,而是让人将林若拙带到了蕉青园西边的浣纱榭,与之见面。
浣纱榭是临着园中水源的一处小小建筑,常做夏日纳凉面水饮宴之用,此时冬日,关闭了四面门窗,燃几个火盆,倒也还温暖。
恒亲王早到了,见林若拙进来,挥退所有宫人,脸阴阴的看了她好半天,沉声开口:“围追你的那几个家丁,你可知他们的来历?”
林若拙老实回答:“知道。是显国公世子司徒九的人。”
“你还知道啊!”恒亲王猛拍了一下桌子,“你招惹他干什么!”
林若拙低眉顺眼:“原本我是去找年幼时教过我和哥哥的韩夫子,夫子现在司徒九手下做幕僚。我想着,或许能帮我寻个容身地。”
“糊涂!”恒亲王再度骂她,“容身地,你能有什么容身地?之前几天混乱也就罢了。动乱既已平,能容的下你的地方除了靖王妃这个身份,你以为还能有什么!”
“王叔!”林若拙被他一骂,眼眶顷刻间就红了:“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想跟他过下去了。他荣耀之极也好,落魄至斯也好,我都不想跟他过下去。”
恒亲王给气笑了:“不想跟他过下去,那你想和谁过?司徒九?”
“不!”林若拙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尖锐:“绝不!司徒九有妻子。我再如何不堪也不至道德沦丧,觊觎别人的丈夫!”
恒亲王却以为她是不屑从正室身份沦落至外室。冷哼道:“我瞧司徒九对你挺不错。昨儿刚知道我在查这事就亲自来见,那几个家丁也远远打发了处理。以他的聪明,未必不能有两全之策。”
“司徒九找您?”林若拙先是惊又是急,“您可得当心,他心眼多,不好惹。”
恒亲王又冷哼一声,心里却因她的话舒畅许多,嗤笑:“我知道他心眼多。只是这世上的心眼也不是他一人独长的。难道在你眼里,王叔我就很没用?”
林若拙干咳了一声:“当然不是。只是……”她担忧道,“您若答应他瞒下这事,万一被陛下知晓……”
“傻丫头!”恒亲王不由深深叹气,“你还真是傻丫头。你以为这个时候以陛下的身体,还能有几分精力掌控全局?”
“啊——?”林若拙愣住。
恒亲王摇头:“真是傻孩子,这些事你不用懂。你只需知道。这事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一个男人看上一个女人。若正常时期自是一段丑闻,可现在么,谁都不想多事。闹出来有什么好?别忘了司徒十一手上还有西北军权。真要逼急了,司徒家焉能不鱼死网破?所以,我不想多事,司徒九自也不愿出事,其他人就更不愿出事了。于是你这事就这么算了,没必要让陛下知道。还是按原来定的,就说在我城外的私宅躲了几日,回京的路上遇见趁火打劫的。匪徒已经处理。”
说到这里,恒亲王又笑:“最重要的是,老七他自顾不暇。既没能耐知道,也没条件计较。你小心些,别让他发现就成了。”
林若拙怔怔,这么大的事就这么完了?本以为按照古人重视女人名节的程度,差点都做好死的准备了。
恒亲王啐她:“小小年纪,什么死不死的。老七老八犯这么大的事都不一定死呢。”如果楚帝知道这件事,林若拙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赐死。问题是,楚帝现在的身体状况管不了许多事。他又见不得从小教养过的女孩子为这点小事送命,司徒九那个精明的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敢来寻他。这事就这么瞒下了。
林若拙呆呆坐着,原以为走到头的死路居然又出现了新的支路。这真是……真是……
尼玛!早知道还要和老七再扯掰下去。昨天她又何必那么破罐子破摔啊!
恒亲王见她脸色好一阵歹一阵,白一阵红一阵,不禁诧异:“吓傻了?不至于吧。”
“王叔。”林若拙忽然抬头,哀戚的求道:“你给请个医女来给我瞧瞧吧。昨晚,我被伤着了。”
“啊?”恒亲王惊一跳。随后脸色古怪:“你倒是不见外。”
林若拙赶紧卖好:“王叔在我心里,比父皇、父亲还亲呢。”
恒亲王没好气,出去吩咐了几句。回来道:“等着吧。”又看她几眼,劝:“你也和软些,别往石头上撞,自个儿吃亏。”
林若拙哭丧着脸:“我知道了。我原以为事情闹出来活不长了。”
恒亲王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才好,气骂:“猪脑子!我就奇怪了,你既没本事保命,又回来干什么?”跟着司徒九好歹能安全无忧吧。
谁料林若拙说的话更让他想吐血:“谁说跟着司徒九就安全?王叔你不知道,跟着他和回到这里都是一样的。”见恒亲王又要骂,赶紧分辨:“您听我细细讲。您想,司徒九若是想和我长久,不管以什么名义。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不是就是想办法公布‘靖王妃’的死讯?”
恒亲王一想,有些道理:“继续说。”
林若拙便接着道:“靖王妃死了,林家出嫁女林若拙死了。那我又是谁?这么着说吧,王叔,有一天,人人都说恒亲王已经死了,丧事给办了,包括坟头陵墓都给埋好了,儿子孙子摔盆打碗立牌位什么都办完了。当然,这时的您,其实在另一个地方,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可您说,这样的您还能算活着吗?”
恒亲王明白她的意思了:“对本王来说,自然不能算还活着。可你刚刚不是说,不想跟老七过下去了么?”
林若拙又道:“我是这么想的,可世上的事不是想想就能成的。以这样的代价分开,我无法承受。我不是留恋靖王妃的身份。而是我活在世上,从出生到成人,这个身份我不能舍弃。舍弃了,我又是谁?一个孤女?一个来历不明的美貌孤女。从此,我的一切,衣食住行乃至性命都维系在一个男人的施舍一念间。这比和老七做夫妻还要可怕。那才是真的没了那个男人,我就什么都没有,任人宰割呢。”
对于司徒九的感情,林若拙从头至尾很清醒。他或许对自己有几分喜欢。但这种喜欢建立在不对等关系之上。并且对这种不对等关系,司徒九还很满意,甚至有进一步加大化的心理。别看他说的好听。男人,不能听他说什么,得看他做了什么。她若是傻乎乎的在那庄子等,等到‘靖王妃’死讯被证实,林若拙这个身份彻底从世间抹去。才是真的一步步落入他的掌控,深陷泥泞永无出头之日。
那个时候,不用司徒九囚禁,她自己就先得囚禁了自己。因为一旦暴露出和‘死去靖王妃’一模一样的容颜。可想而知,性命堪忧。
当然,那个时候司徒九或许会一再安慰她,什么等我拥有了足够的权势,就能给你改换身份。这和前面教训她‘看不起权势’一席话呼应起来了。甜言蜜语自是怎么说都可以,什么先做侧室啦。或者更狠一点,搞掉公主让你上位做正室啦,这些都是可能的。只要我拥有了足够的权势,到时光明正大的让你出现在天下人眼前,谁都不敢置喙!
啊呸!你以为你在写小说啊!这话讲的跟二十一世纪已婚男人泡妞——“我的妻子完全不理解我,我和她没有感情。我一定会离婚的,到时候娶你。”有什么分别?
问题是二十一世纪还真有小三搞掉原配上位的。可古代王妃‘假死’,换身份做国公夫人。你将历史扒一扒,和平朝代有这事吗?
更何况,小三上位成正室就真的后顾无忧了?那什么小四搞掉小三再度上位的案例也不是没有吧。
什么?司徒九这样的知己君子是不会的?
或许吧,但林若拙不敢赌。生命可贵,人生不可重复。女人的未来,抓在自己手里才是可靠的。永远不要寄托于妄想‘男人会对我怎样怎样’之上。
真相信了,投入了?咳咳,不是谁都好运的如赫连熙能重生一次的。
这就是林若拙回来的原因。宁可面对糟糕透顶的真实,也不寄托于虚无缥缈所谓‘男人的真心’。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现在她不用死就更好了。和赫连熙之间当然已经很坏,可至少不会再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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