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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刚走到小厨房的后门口,就看到明光光的月亮地里,后门直通二楼的楼梯口下,躺着一个人。
躺着莫独。
龙卫凤和大嫂、龙缨一起将他复抬至楼上的时候,都被他的模样惊呆了,原本恢复的七七八八像个人样儿的莫独,此时又一脸血污,后背的衣服不知怎么也挣开了,露出里面狰狞的伤疤,刚拆过线,就又挣开了些地方,也一片血污。
听见莫独回来了,三嫂等人也都过来看,个个咋舌。龙老祖母也摇头叹气。大嫂将莫独的衣服解开了,龙缨掌灯查看他身上的伤势,查看下来,似乎也没添什么新伤,只是脸摔破了,胳膊和肩背处有些淤青,龙卫凤看他那胳膊软绵绵的,垂的诡异,就伸手晃了晃,然后就发现,这胳膊竟似乎脱臼了……
这是从房顶上摔下来过还是怎么地?总不能去爬城墙了吧?龙卫凤觉得莫独应该不会干这事儿。
但,这伤还是得治。看着他蜡黄的面皮,她叹了口气,说:“我和龙缨去请大夫。”
一时王大夫来,重新处理了伤口,各样包扎好了,就出来嘱咐道:“他背上这个伤,是万万不能再挣开了,一定要小心保养,不能负重,不能提重物,不能剧烈活动。伤口若反复破裂,容易变成痼疾,那时就不好了。”
说完,因时间已经太晚,也不吃茶,龙缨复送他去了。
这晚,就换了龙卫凤和龙大嫂临时照顾伤员,龙缨是家里的小顶梁柱、唯一有用的男丁,就让他在龙卫凤房间先睡了,明日店里还有许多事需要他。
龙卫凤就睡了龙缨的床,和龙大嫂轮班照看伤员——大概因为失血的缘故,大夫走后莫独也未醒过来,大嫂煎好了汤药,等着他醒了喝一口。
龙卫凤先睡。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只见房内烛火昏昏,蜡烛油淌了一桌子,龙大嫂合衣坐在莫独床前,支着头也盹着了。
龙卫凤下床,先去床前看了看病号,见他虽然趴着,但鼻息均匀,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似乎是睡着了,就叫大嫂起来看看——毕竟大嫂照顾莫独时间最长,最有经验。
龙大嫂近来大概也没睡过囫囵觉,一叫就醒,醒了也忙去看莫独,就伸手晃他起来。晃了一会儿,莫独睡眼朦胧的睁开眼来,那双长目里不再是寒星一样的光芒,又像刚受伤那会儿,光明都隐去了,有些虚弱。
他慢慢转头先看了看大嫂,又望见了龙卫凤,长目微微慢转,忽然闭了一下,龙卫凤就看到一点晶莹的泪珠忽然从他眼角滑落,浸入了枕中。
看得龙卫凤心中一颤,心中也好不是滋味,她理解这种身体不能自控,还躺在陌生家里的感受,前几个月前,她刚经历过。(魂穿)
就看到龙大嫂伸衣袖给莫独擦眼泪,一边安慰道:“好孩子,别心急,大夫来看过了,说没什么,这伤很快就会好的,先养身子要紧,快莫烦恼了。”说着,就把桌上的药碗端过来,试了试,已经全冷了,就起身下楼去热药,又跟莫独说:“且和凤儿说会儿话,别着急睡,喝了药再睡。”
说着就开门出去了。
半夜起床,龙卫凤不是很清醒,听到大嫂分派自己的任务,一屁股坐在莫独床前,呵欠连天的道:“说吧,你想聊点儿啥?”大晚上的,她也不想追究他到底去了哪里,这种事他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那也不必问,看这个模样龙卫凤就能猜着八成,肯定是想回老家来着。
莫独这会儿眼神有点呆滞,呆呆的望着桌子一角,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又抽住了,龙卫凤见了他两次昏迷,也算开了眼界,但并不想再来一次,身体吃不消——对,是她的身体吃不消,以及全家的身体吃不消,谁家有病号谁知道!就伸五指在他脸前晃晃,道:“哎,别睡啊。”
手指还没并拢,手腕忽然就给人捉住。龙卫凤正打着一个哈欠,一下卡住了,圆睁泪眼(困的)望着对方,道:“做,啊什么?”
对方没有反应,垂下了眼皮,同时抓住龙卫凤的那只手缓缓、但是坚定的,往自己怀里拉。
吔?这是闹哪样?龙卫凤惊讶的睡意顿然全无,圆瞪双眼看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然后,她的粉拳就被拉到了他的身下,没错,是身下,压着点儿边儿(他是趴着的),傍着肋骨,放在胸以下、腰以上的位置,不动了。
快灭了的烛火中,只看到他两扇浓密如蝶翼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浓重的黑影,乱发遮脸,只露出一点不太滋润的唇,和一点下巴。
然后他扭了扭身子,把她的拳头又往里拉了拉,闭着眼睛开口道:“我这儿疼……”
……
所以龙大嫂上来的时候,正看到龙卫凤单腿顶着莫独的身子,一手在给他往肋骨上贴膏药。昏昏的灯影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放大式的,榻上躺着的一个披头散发像个山顶洞人,榻上跪着的一个也披头散发,像个山顶洞人。这房子也破破旧旧的,像个山顶洞。情景十分的诡异。
伺候完莫独喝药按摩贴‘狗皮膏药’后,看看他也没甚大事,大家就打算睡了,龙大嫂依然回她的卧房——床小睡不开。龙缨在龙卫凤的卧房睡得鼾声大作,十分香甜,龙卫凤羡慕之余也不想再叫醒他。就把灯一吹,把大被一盖,在龙缨的床上和衣而睡了。
一夜无话,直到次日天明。
龙卫凤起床的时候,龙缨已经穿好衣服下去开楼门了。
东方的天际微微泛着鱼肚白,搁现在也就早上五六点钟的光景,龙卫凤的生物钟就准点的醒了。没想到穿到这一朝不用背书了,却还照样要早起,且连生物钟都和上一世接轨,过的还是高三的生活!
龙卫凤坐在床上,先郁闷了一会儿,这才下地起床。
一下地,却感觉脚下踩了个什么东西,软中带硬,硬骨棱棱的,吓了她一跳,忙睁眼观瞧,却发现是人的一根腿,再往上瞧,就见竟是莫独!
横躺在她的床前,还是卧龙式的躺法,酣酣的睡得正沉。
还有这样儿的挺尸法儿?!昨晚什么时辰掉下来的啊,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听到?
天呐这一摔不会又摔坏了吧!!这要伺候到哪万年去啊?!!龙卫凤眼前顿时展开了一张辛酸的图景,关于一家人怎样捡了一个病病歪歪、身体总莫名开口子的伤员的生活画卷,那真是,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龙卫凤迈过床前人的身子,回首摸了一把他的脉门——还好,咚咚的跳动如脱鹿,脱离苦海的日子或许应该差不多指日可待了……
这日有雨,客人不多。到了下午,薄暮轻寒,门前更冷落了。这边关之地,一下雨,就特别有凄凉感,大家难得闲一闲,就都聚在客堂聊天。
龙卫凤上楼逛了一圈,发现莫独又在睡觉,龙家萝卜头们都在老祖母房里玩,大嫂前一夜没睡好,也在补觉。看得龙卫凤也昏昏欲睡,又怕有客,就携了根笛子下楼,跟龙缨他们一起玩。
长笛也是房子里的旧物,不知道以前是何人的玩物,是一根不错的紫竹长笛,岁月的沉淀使它通身的色泽都很厚重,有种玉石的质感,龙卫凤早就想玩玩它了,只是以前一则没时间,二则没心情。
今日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也不管龙缨他们打牌三缺一(加二嫂、三嫂,正差龙卫凤一个),盘腿坐在窗台上,倚着窗子,看着外面的雨,就收拾那根竹子。
擦抹干净了,去厨房找了块葱白,小心的揭下葱膜,附在笛孔上。这也是上一世她父亲亲授的绝技,她父亲当年下乡,全靠一根笛子撑过了那火红的岁月——解闷用。没有笛膜,就用葱白代替的。
她兴致勃勃的收拾完了,但还没上口吹,就忽然看到那如丝的雨雾中,来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