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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怎么又动这般大的气呢。”济兰负手立在门口,看着她们几人进来,从虹筱手里搀过佟玖。为她掸着袍子上方才摔时沾的灰,埋怨了句。
“虹姐儿,养正堂的伙计送九爷的药来了,等您过目呐。”小丫鬟进来传话。
“哎,我这就去。”虹筱应声出了去。
佟玖目视着虹筱出去,又看了看景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虹筱都出去了,这还演给谁看啊。于是,挪到堂上的太师椅上坐下。
“景赋啊。”济兰道“永喜的案子已经由宁郡王和大学士富察恒正式经办了,儿女情长的事就先放一放吧。京城达正昌要开张,你代九爷往江南老家跑一趟,将家里最好的茶叶和绸缎运回来。”
说着拿出要调的货单给佟玖过目,道“过些日子你出关,也要带些像样的东西给那些蒙古王爷。这些货不是个小数目,必须得交给个得力稳妥的人去办。”
佟玖看过后,拿出自己的小印加盖后递给景赋,道“分开些日子也好,终日别扭的在一处,反倒看不清自己的本心。你那些鸽子我帮你养着,你放心。等你回来,那些米我也该挑完了,咱们就一同出关。”
景赋点了点头将信收起,朝佟玖和济兰拱了下手,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待虹筱回来时,景赋已经走了,看着景赋大敞四开的房门,虹筱心里一空,手上一松提着的中药包落在地上,人怔怔地立在房前良久。
“啧啧啧,可悲可叹。”佟玖蹲在炕上,躲在窗边向外悄悄地看着,对济兰道“看这虹丫头的心都要碎了。方才,我还当她不在意景赋的去留呢。”
“那是九爷的戏太假。”济兰坐在炕桌前,拨动着算盘,道“我只用耳朵听,都能辨出你方才是浑闹的,更别说她从小与你一处长起的。”
“嗯,我只用耳朵听就知道你又算错帐了。”佟玖掩上窗缝,搓了搓被冷风吹得冰凉的手,回首用下巴指了指济兰的算盘,道“这次是多拨了两位吧?”
济兰看着方才的货单,又看了看算盘,果然被佟玖说中了,这点帐自己已经重算四遍了。
“都是你搅得我!”有些气闷地抓了案上果匣子里的榛子,朝那个对自己笑得狡黠的人扬了过去。
“好了好了,我算就是了。”佟玖挽了挽衣袖,露出双手,盘腿挨着她坐下,随手拨弄着算盘,道“怎么,案子被傅恒接手了?”
“嗯,早上他到府上来,听他的意思不过是走个过场罢,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案了。”济兰枕着双臂伏在炕桌上,歪头看着算着账的佟玖,这个人一旦沾上生意和账本,精气神儿就全回来了。
“说来,景赋这样不管不顾的秉性,我当真是不放心让虹姐儿随了她一处。”佟玖叹了口气。
“这趟放她出去走走,人接触多了,会有改观。”济兰说着缓缓闭上眼。
待佟玖算得了,收着账本望上济兰,向来浅眠的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想是这段日子太累了,昨晚太累了。爱怜的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道“我去铺了被,咱们好生睡?”
“嗯。”被扰了清梦的济兰偏了下脸,躲开佟玖的手,一转身钻到了她的怀里,梦呓了句侧卧着继续睡着。
佟玖无奈只得一边揽着她,一边扯了条被子下来给她覆上。一抬头,老高的日头刚好从外面照进来,撒在两人身上脸上,有些晃眼。
这怎么能睡得好?佟玖伸手拽过桌上的账本,举着遮到济兰的面前,挡住直射进来的阳光。可是没过一会儿,胳膊就酸的厉害,佟玖略微放下些,稍歇了下又举了起来。
再说虹筱,进了景赋的屋子,本以为是人走屋空,不料景赋日常用的东西还都在。走到炕上看了看,只少了床被子和枕头。
在虹筱眼里景赋也算是个奇人,佟玖打小是因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被自己伺候惯了,对穿衣吃饭这些事不甚在意,但最起码还知道喊冷喊饿。
而华景赋是完全不知道冷暖饥饱的那种人,这样冷的天,她随意扯件夏天的袍子裹身上就能出去。更别提想起为自己添衣加被这些生活上的琐事了。
在她心里对银子仿佛就没什么概念,每月领那么多月钱,回来还嫌累赘的往柜子里一丢。记得那时已经到了冬至的节气了,她炕上就铺了条凉席,晚上睡觉也不脱衣裳,就是和衣往炕上一倒。
正想着这些时,门上一响,华景赋背着个包裹又进了来。走到内室门口,看见虹筱正倚在炕沿儿边看着自己,脚下没注意门槛,一绊险些被摔倒。
“你这是要去哪?”虹筱问道。
“江南。”景赋从身上摘下包裹,抱在怀中,应了句。
“那怎的又回来了?”虹筱沉着脸,问。
“我本来已经到了城门口了,可她们没说要我去江南哪,便又回来了。”这时一个枕头从包裹里滑了出来,景赋忙弯腰去捡,可怀里的包裹彻底散了开,被子也垂到了脚面。
虹筱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将她怀里的被子和枕头一股脑的抱过来,丢到炕上。又抖了抖包裹布,其他全无,回头问道“你去江南就只带这些?”
再看讷讷站在那的景赋,鼻尖耳朵都冻得通红,细看她背后还悬着顶草帽,一把将草帽从她脖子上摘下来,道“大冬日里,你戴顶草帽出去做什么?”
“我听人说,江南热。”景赋看了看自己的草帽,认真的答道。
虹筱自从跟景赋熟识了以后,经常会被她莫名其妙的思维和一些话,惹得哭笑不得。现在只是手里捏着草帽,看着她,道“你的刀呢?你不是睡觉都要搂着它嘛。”
“我不再杀人了。”景赋埋着头,想到什么又说了句“也不杀兔子。”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虹筱无奈,又叹了口气。
她之前因为景赋杀了那几个人,说得那么理所应当,没有丝毫的悔意而气愤。面对杀戮那么麻木冷血的华景赋,让她失望至极。
可现在看起来,她对她自己都是这样的不管不顾,她是个单纯到可悲,甚至是可怜的人。
“我,只会杀人。”景赋自卑的将头埋得更深。她无非就是想保护佟玖,因为佟玖对虹筱很重要。
“好了。”虹筱握了她的手,将她扯到身前,道“咱们慢慢改,慢慢学。”
“去江南吧。”景赋说着从怀里取出佟玖和济兰写得信,摊到虹筱面前,道“一起。”
虹筱看了要去调货的信,想着佟玖现在身子好了六分,有济兰照顾她,反倒比自己照顾的还细致些。可景赋若是这样一人上路,就算到了江南,怕是也成要饭的了。
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得好好收拾收拾。”掰着手指计划着,道“现在上路,顺着运河南下,到了江南也得几个月后了。咱们得多拿些衣裳,把春夏的都带上。”
将草帽塞回到景赋怀里,道“单戴个草帽哪行呢。”说着走到景赋的衣柜前,打开看着里面之前自己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自言自语的埋怨道“给你做了这些个衣裳,也不晓得穿。”
忽然背上一紧,景赋从身后圈住了她,两人都是一僵。
虹筱绯红着脸,此刻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见景赋“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觉得腰身上被她越箍越紧,虹筱低着头,颤声道“别闹,还要收拾东西。”
景赋握上了她的手,紧紧的摩挲着,渐渐地十指相扣,两人手上都见了汗。
嗅着虹筱颈间熟悉的女儿香,景赋不自禁的向前凑了凑。
“你——。”虹筱只觉颈间耳后一痒,景赋的鼻息清晰可闻,忙挣扎着从她怀里挣出来,跟她拉开距离,咬了咬唇羞涩的吐了句“得,得九哥儿同意。”
说完偷眼看了看身前的景赋,见她此刻的脸和脖子都通红,缩着脖子闭着眼的站在那,生怕自己打她的样子。不久,也慢慢地睁开眼,往自己这偷看着。
“噗”虹筱被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逗得笑了出来,又拉了她的手,问道“你想跟我在一处?”
见景赋点头,虹筱道“那你得先改好了,我才能答应你。”
“嗯!”景赋重重的点着头。
“哎呦,竟睡过去了。”小憩了一会儿的济兰从佟玖怀中转醒,在佟玖下巴上轻啄了下,打了个哈欠道。
“睡得好吗?”佟玖笑了笑,收回拿着账本举着的胳膊。
说来济兰也纳闷,没跟佟玖一起时,自己总是夜不能寐,更别说在白日里像这样的小憩了,不知吃了多少药去调理,都没有大改观。
可如今,只要挨着佟玖,也许是因着她身上暖和,自己很容易就能睡着,而且睡得很踏实很安心。
想到这些,济兰揽上佟玖又要亲,却听佟玖呲牙咧嘴的道“阿济,我胳膊麻了。”
“虹筱,九爷的药熬得了吗?”济兰一边帮佟玖揉着胳膊和腿,一边朝外喊道。
“九爷,夫人。”富察沁闻声进来,怯怯地低声回道“虹姐儿跟华大爷俩人,私奔了。”
“什么?”佟玖看了看济兰,有些诧异的道“得,竟是一刻离不得了。”
“好啦,就让她们出去散散吧。”济兰拍了拍佟玖别扭的脸,道“有虹筱看着,差事也办得快些。”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上来,不好的以后再改。最近日更了这么久,有些疲惫。明天要上班,歇歇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