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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二十四.
悠云每次目送江铁岩矫健的背影时,心里都充满了温暖的柔情,同时也有无比忧伤,她知道这样的男人,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悠云到了江铁岩住院的病房门口,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想平息自己内心的激动和紧张,她想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想让江铁岩看出她还是一个单纯幼稚,在感情上很别扭甚至浪漫的小女孩。她不喜欢江铁岩这么看她,她希望江铁岩看到她的成熟、老练。尽管她事前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她越是想在江铁岩面前装老练装若无其事却越是让江铁岩感到她的行为异样,有如小绵羊装老狐狸的蹩脚味道。有一次江铁岩突然问她,悠云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隐藏起来?见了人后表情总是那么怪怪的,让人捉摸不透,有什么秘密就把它拿出来,让我看看这是不是秘密,或者干脆把你的秘密存放在我这里,免得你成天怪怪的表情,让我为你操心
听了江铁岩的话,悠云对江铁岩真是哭笑不得,她对他真是一点辙也没有了。
此刻怀里抱着一大束鲜红玫瑰的悠云,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推开病房门,走到江铁岩面前,把花送给江铁岩,也完全可以以自己是江铁岩的同事、同学的身份将花送到江铁岩手里……她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反复琢磨该用什么样的辞令时,她的目光已经定格在病房玻璃窗中,映出的另外一幕——那是江铁岩的妻子,一个娇小玲珑、妩媚而贤惠的女人,她正用双手抚着江铁岩的双肩,让江铁岩靠在她的身上……
也许是她怕江铁岩躺得太久,一个姿势太难受,所以她扶起江铁岩,让他宽大的身躯暂时靠在她柔弱的肩上来缓解身上的痛楚。
看到这些,悠云的心脏几乎在瞬间停止了跳动……那个作为妻子的细小的动作她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她脸上那种满足和被爱激励得像玫瑰花一样开放的神情,都在悠云眼里扩大了几十倍地清楚呈现出来。
抱在悠云怀里的玫瑰花轻轻抖了一下,她紧紧抓住下滑的花朵。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进去还是离开,她一路上准备好的柔情和话语,都在看到江铁岩妻子的一瞬间消失了。
按照悠云的性格,她完全可以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走进去,跟江铁岩和他的妻子打招呼,同时把这束花送到他们的手中,告诉他们这是代表她们全科室的同事送来的。
可是悠云做不到,悠云是一个心细且敏感的女人,一个在心底里深深爱着江铁岩的女人,由于这些,悠云肯定会被江铁岩身边的女人所击败,因为她对江铁岩的爱无论有多深多真多纯,但都只能埋藏在心里,融化在血液中,铭刻在记忆里,躲藏在阳光的反面;而那位属于江铁岩妻子的女人,她对江铁岩的爱是可以在任何场所,不分形式,甚至可以毫不顾忌和掩饰地表现出来宣泄出来的。这是她作为一个女人和妻子的权力,然而悠云没有这种权力,她必须隐退下来,然后藏在暗处,自己把自己打败,如果被打得伤痕累累,那就得自己为自己慢慢舔复伤口……
然而悠云的手,只作了一个推门的样子,她感到了自己手的无力和苍白,她的五个指头冰凉,她仿佛在余光中看到了江铁岩此刻那种大男孩般顺从的样子与柔和的目光……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江铁岩的温存与缠绵。
江铁岩的这副样子,令她心脏里的血一下子涌上面孔,她难以掩饰自己内心复杂的激动情绪,她知道江铁岩的这个样子,正是她在梦里想过一千遍的样子,她没有想到,江铁岩在他妻子面前表现得如此自然和服贴……
悠云退却了,她把一上午精挑细选的18朵红玫瑰放在了门口的一把椅子上,她离开了医院。
悠云走在和风中,风掀起她的一角衣摆。她哭了,泪水大滴大滴落在风衣摆上。
她痛心地想着,爱着一个不该爱的男人,自己除了独自忍受孤独和痛苦之外,唯有流泪是她的特权。
最使悠云没有想到的是,这天的一切不顺和不幸都冲她而来。
她从医院出来,茫然地在大街上走着,一时不知该去什么地方,就在她犹豫不决时,一辆摩托车从她身后悄然地冲了过来,在这一刹那时间里,她只感觉到一股刺鼻的异味扑了过来,这种气味带着人世间最邪恶的力量扑向了她,在她还没有掂量出这种扑过的气味对她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一只手就如同闪电一般抓住了她肩上的挂包,她本能地一把抓紧挂包的背带,这时,一股强劲的拉力把她抛了起来,将她横甩在了街的中心,她的包被摩托飞贼抢走了……
她倒在了街面上,眩晕伴着阵痛,使她觉得自己处在一个恶梦中,稍许之后,意志告诉她身边的危险,她挣扎着爬起来,一辆面包车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这时才有人在对面叫道:“有人抢包呐”
她赶紧趔趄着走到街边,她知道自己刚才的处境真是太危险了,如果她被摩托飞贼甩进路中心的时候,恰好又来一辆车,她当时必死无疑。
悠云后怕地睁大双眼,打量着自己刚才躺过的地方。
悠云颤抖的双腿站在街沿上,回忆着一分钟之前发生的事,她低头看自己的双脚,一只鞋已经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白色的风衣也被泥土擦得不像样子了。她撩起裤腿,整个膝盖都被擦伤,血珠子像星星一样鼓出来。
摩托车当街打劫似乎是这座沿海开放城市的特色。这里的本地人本来就少,从全国四面八方涌来的外地人数量几乎是本地人数量的七八倍,许多人一时找不到工作又不甘心两手空空回去,意志薄弱自控能力不强者便干起了打家劫舍的营生。在这座城市,几乎绝大多数人都有被偷被抢的经历。没有类似经历者反倒少之又少。被人打劫不是新闻,没被打劫过倒成了天大的稀罕事。悠云不止一次听到海关同事停在街边的小车被人砸破玻璃抢走东西。有时小车就在视线之内。你能怎么着?行政科一位大姐一次车玻璃被砸烂,钱倒是没损失多少,但包里丢失的身份证行驶证驾驶证银行卡却让她伤透了脑筋,找人托关系排队补证办手续差不多用了大半年时间。办公室一位副主任在检验检疫局工作的妻子一次在路上行走被歹徒抢包,她死拽住不放,连人带包被摩托车拖出近百米,弄成了脑震荡,半年过去了,人至今还躺在医院里。医生说不变成植物人已经很幸运了。谁叫她那么死心眼呢?一条命不比一个包重要?——这还不算最惨的。更有口岸办的一位快退休的老阿姨走在路上有飞车贼抢她的金手镯,双方没僵持两下,好家伙被对方一刀砍掉手腕,一下成了残废,自己给自己喂饭都成了问题……听说市委市政府正广泛征求市民意见,准备大力整顿治安,在全市范围内禁摩。尤其是外地号牌的男装摩托车。
这么想着,悠云长舒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总归不算最倒霉的,起码“花容”没被毁吧?她拐着双腿,一瘸一拐地向一个商店走去,她想到商店去为自己买一双鞋。
可就在这时,一辆奥迪小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门开了,下来的是秦子文,他快步走到悠云跟前,惊奇地上下打量她,说:“就一会儿工夫,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发生什么事了?”
悠云气恼非常,摆了摆手,不想搭理他,自己倔强地往前走。
秦子文去搀扶悠云,却被她一把甩开了手,好像刚才抢劫她的不是飞车贼而是这位秦大官人。
秦子文仍然扶着悠云,由于他双臂的力量,使本身就脆弱不堪的悠云不由自主地倒在他的肩膀上……
他说:“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悠云一听说医院,仿佛受了刺激似的,挣扎着推开秦子文。
秦并没有放松悠云,硬是把她塞进了车里。
坐下之后,秦副关长才意味深长地望着惊魂未定的悠云……
他看到了悠云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此刻悠云的脸,极似一朵怒放的落满了雨水的白色玫瑰,有着醉人般的柔美和哀怜。
秦子文不由一把搂住悠云,紧紧地搂住,使悠云没有任何挣脱的机会和力量。
悠云几乎没有挣扎,她感到了一种从心到身的苍白和无力,她闭上了眼睛,任泪水在流。
秦子文乘机埋下头,猛地吻住了悠云的唇,悠云几乎在窒息一般的狂吻中感到了自己无力挣扎和无力喊叫的绝望,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沦陷,陷进一个无底的深渊……
悠云在眩晕中感到了一双手,一双失去理智的男人的手,一双yu火中燃烧的手,在伸向她的脖子,她的胸脯,伸向她的腹部……
悠云猛然清醒过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紧搂着她的男人,男人松开了她,她拉开车门,趔趄着下了车。
这时,秦子文也跟着下了车,他满脸腥红,激情未退地走到悠云面前,想去搂着悠云,不曾想到悠云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并用颤抖的声音怒骂道:“乘人之危的无耻小人”
江铁岩一出院立即投入到了对“牛皮”走私团伙的追查之中。
发现这起震惊全国的“牛皮”走私案的初始,是秋朴生在H883风险管理平台上,海关估价信息网等海关计算机管理系统,对关区内牛皮相关产品的进出口数据监控分析时,发现一串串与牛皮有关的奇怪数据,令他警惕起来,他立即找出近几年西桐海关牛皮来料加工企业的所有数据,他猛然发现一些诡秘的数字,在与他捉迷藏,而这个迷藏背后,时隐时现着一个企业的名字——佳胜制革厂。
秋朴生通过这些诡秘的数字,找出了这个企业长久经营进出口牛皮的千丝万缕的历史资料,他仔细看完之后,深吸了一口冷气,职业的敏感告诉他,这一定是一个打着加工贸易进出口牛皮幌子的犯罪走私团伙,而且他们一直在进行着一种时间长、面积广的牛皮飞料走私犯罪活动。因为,他们卖出的皮料价格在整个华南地区都是最低的,并且质量成色都很高。
发现这一黑洞,就如打开了一扇通向走私犯罪分子利用牛皮进出口真相之门。
秋朴生凭着自己对加工贸易,对进出口商品税则的熟知,以及多年来深入企业了解和调查的经验,他知道,但凡从事来料加工的企业,可以通过事先办理一系列审批手续,然后向海关申请办理《来料加工登记手册》,凭着这种手册,企业就可以享受免税进口货物的优惠待遇。但是给予企业这种优惠待遇的前提条件是:企业进口的原材料经过加工成成品后,必须全部复出境。这是国家为了鼓励发展经济,实现两头在外、大进大出,促进对外贸易发展的一项优惠政策。于是,这一块加工贸易渠道中的肥利,便成了一些走私犯罪分子盯准的目标,也成了他们实现发财梦的终南捷径。
秋朴生将发现的可疑线索上报了海关领导。
大觉在看完秋朴生缜密详实的报告之后,内心不由赞叹:真是后生可畏。如果没有对海关各部门工作的了解和对西桐市1万多家加工贸易企业的摸底了解,没有对目前牛皮在国内市场热切需求特点的了解,是不可能在浩瀚的数字中,寻找到这些深深藏匿的诡秘数据和走私动向的。
大觉感慨之余,指示警力密切监视,目标锁定“佳胜制革厂”及其上下游企业。
可是,调查组刚进入佳胜制革厂,就发生了一伙不明身份的无业人员,打着向佳胜厂追讨欠债的幌子,暴力干扰海关调查的事件。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是发生在那天秦副关长打过一个神秘的电话之后……
就在秦子文打过电话之后不久,在西桐市东郊的一个叫佳胜制革厂的厂区内,一群不明身份的暴徒冲进工厂办公室,打着向佳胜厂讨要800万欠债的口号,将办公室内的一切办公设备和通讯设备尽数捣毁。此刻正在佳胜厂调查取证的海关缉私民警立即敏感地察觉来者不是冲工厂的800万欠债而来,而是冲他们办的案子而来,没等办案民警作出相应的对策,对方40多个手持刀枪棍棒的暴徒,就占领了工厂的办公领域,接着又抢走工厂存有大量犯罪事实证据的五台电脑主机,抢走一名正在办案的民警的一台手提电脑,还抢走一箱工厂的报关单证资料。
民警小张见势不妙,赶紧抓起电话报警,却被几个暴徒扑过来,将电话砸毁。几十名暴徒明显要对办案民警下毒手,小张用手机报警的时候,被一暴徒一棒打晕在地。
这里发生的抢夺和刻意制造的混乱,都是为了搅乱民警的取证办案,更重要的是趁混乱之际,将一个已经被民警控制在工厂会议室内的与此案有重大嫌疑的人——李远利放跑了。李远利带走了佳胜制革厂的全部犯罪证据。
这一事件的发生,出乎海关缉私局和大觉的意料,大觉将此事告诉了正在医院里的江铁岩,对江铁岩说,他总感觉这几次大案背后,有一双力挽狂澜的黑手,在左右着案情的最后一局的揭开。
大觉这种疑虑,江铁岩曾经也有过,听了大觉的话,他默然点头,说:“我有同感……可是我们抓不到证据”
江铁岩与大觉沉默相对,彼此在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焦虑。
江铁岩没有告诉大觉要提前出院的事,等大觉前脚一走,江铁岩后脚就出院了,并且全副武装出现在专案组。
关键时刻,江铁岩的出现,令陶凌宇一时兴奋异常,竟忘了江铁岩身上还绑着石膏夹板,他一拳捶在江铁岩胸口上,江铁岩吓得连连后退,这把陶凌宇和在场的缉私局的张副局长惊了一跳,心想平日里,那么强壮的江铁岩,竟然惧怕陶凌宇玩笑的一击。
江铁岩调侃说:“目前腰部以上位置是警区,腿上功夫还行……”说着一个扫腿扫向陶凌宇,其实陶凌宇早有准备,他一个闪身,让江铁岩扫了一个空档。
陶凌宇太了解他这位在部队时的侦察班班长的伎俩,每当江铁岩一炫耀自己腿上功夫时,他必将陶凌宇一腿扫倒在地,陶凌宇是在无数次的打倒中,有了后来永远不倒的防备之心。
大觉对江铁岩带伤上阵,心里好一阵不安和不平静,他嘴上说让江铁岩赶紧回医院,待伤好之后才回关,但心里却明白得很,像这样复杂多变的大案,除了公安、警察、工商税务的助力,江铁岩的缉私队,才是侦破此案的关键
大觉立即指派海关两名医生随时跟随江铁岩,却被江铁岩断然拒绝了。
投入案情的江铁岩,首先面临的是一堆残破的被损的电脑主机,然而这里边装着大量的有关佳胜制革厂的犯罪事实,而且这些残破的电脑碎片,还是缉私民警用生命保护下来的。江铁岩找到秋朴生,让秋朴生想办法寻找电脑专家,尽快恢复主机记忆。
与此同时,江铁岩带领他的“尖刀”专案组7名组员,驱车前往的不是刚发生过暴*的佳胜制革厂,而是去了万福皮革加工厂,这个看似与佳胜没有什么外在关联的企业,可以说压根不在警力的监视之中,而江铁岩却驱车前往。这一着,令一直旁观的秦副关长大出意外。秦子文非常明白,万福皮革厂才是打开佳胜制革厂**的关键,只要抓住万福皮革厂的蛛丝马迹,就能够将尖刀直插佳胜心脏。
秦副关长在暗中关注江铁岩这一边的行动,他想不动声色地观看江铁岩到底有多少神招。
其实江铁岩的专案组向离西桐20公里的云浮山区去之前,是秘密出发的,除了大觉知道外,没有人知道江铁岩的行动轨迹。
可是就在江铁岩出发后的十分钟,秦子文就知道了江铁岩驱车前往的是万福,而不是佳胜,他立刻通知一个至关重要的罪犯逃离万福。
当江铁岩的缉私车到达郊区的一处村庄时,四处一片寂静,在村庄后面有一条小路,小路一直通向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工厂。
江铁岩让7名缉私队员,每两人一组在工厂四周查看。
厂房所处位置十分隐蔽,高高的围墙和荔枝树将里边低矮的厂房严实地遮盖住了。工厂的大门口荒草丛生,几乎没有行走踩踏的痕迹。紧锁的大门旁挂着“万福皮革加工厂”的牌子,牌子上斑驳的油漆早已褪色,呈现出一种落寞的景象。
四周十分寂静,高墙和紧锁的大门保持着缄默和警惕,但是偶尔又有一股皮革制品特殊的气味,随风飘过来。
江铁岩轻吸鼻翳,他紧锁的双眉渐渐舒开,他知道这种气味暴露了制革厂的全部秘密,然而要打开这扇掩藏着走私秘密的机关,对江铁岩和他的队员们却是一个非同寻常的考验。
分散在四周查看的缉私队员,与江铁岩会面,他们在东面靠近村庄私人住宅的方向发现了工厂的另一道门,那才是工人进出的门。从这道门出来,可以直接进入村庄,村庄紧靠着一条交通要道。而不到5公里处便是国道。
然而,工厂里的情况更为复杂,甚至蹊跷,这是江铁岩没有想到的。为数不多的人见了江铁岩进入工厂,几乎都以冷漠或敌视的目光在远处冷冷瞅着他们。唯一的一个留守工厂的女经理,也以十分傲慢的态度来回答江铁岩的询问。
这个女经理,工人叫她阿贞,是西桐本地人,她具有很强的反侦查准备,回答问题滴水不漏。
看样子此案的主犯,在闻风后逃走了,留下一个仅有几十个工人和一个女经理的弱不禁风的摊子。
江铁岩查看了工厂所有的设备和装置,他发现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问题——万福厂主要有生牛皮车间和蓝湿牛皮(半成品)车间以及成品车间,三大车间构成这个皮制加工厂。可是江铁岩发现,生牛皮车间和蓝湿牛皮车间内生产业务量很大,几十个工人都在忙于生牛皮的加工制作,而且显得十分繁忙。当江铁岩绕过这两个车间,从一条杂草丛生的幽径进入到成品车间的时候,一条凶猛的藏獒突然从车间的门里猛扑出来,好在它的脖子上拴着一条又长又粗的铁链,否则江铁岩在毫无防备之下,肯定要受伤害。江铁岩平素很喜欢狗,特别是藏獒,他知道这是目前中国唯一能够跻身世界名犬之列的狗种。这种狗异常凶猛,意志坚韧不拔,忠诚护主,在狗市上价格方面一直呈上扬趋势。每条动辄几十数百万。
藏獒的狂吠,引出了一名男子,男子中等身材,面容苍白,阴鸷的目光一直盯着江铁岩,然后就去制止那条狗。
这个男人的这双鹰眼给江铁岩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江铁岩趁机溜进了成品车间,车间内一派荒凉颓废景象,压根就没有生产的迹象,墙上落满了灰尘,机器设备陈旧不堪,布满了蜘蛛网。车间的地上,除了狗的脚印和狗粪,再就是一行新的男人的脚印。
这一行新的脚印引起江铁岩极大的兴趣。
江铁岩低头循着这双脚印往里走,在车间的尽头发现了一个小房间,那里好像有人住过……难道是刚才那个有着一双鹰眼的男人留下的脚印?他住在这间没有人气的房间里干什么?
江铁岩走进这间小房间查看,发现里面有一张单人床,很整洁地摆着被褥,有一张办公桌上放着烟和水杯之类的杂物。
江铁岩在单人床边站立片刻,突然弯腰掀开被子,发现被子下有一本翻毛了边的旧笔记本,他顺手拿起了这个本子,让身边的郑正收了起来,接着他们退了出来。
养狗的男人神情有些慌张地与江铁岩迎面走过来……
江铁岩说:“你是工厂的什么人?”
鹰眼男人朝小房间探望了一眼,说:“看守车间和养这条狗的。”
江铁岩说:“万福厂是一个皮革进口加工贸易工厂,为什么这间成品车间偏偏无人上班?”
鹰眼男人说:“成品车间合到那两个车间一起了……”
江铁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江铁岩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一本笔记本,使他们在取证工作极其艰难的情况下获得了突破,而且从中找到了破案的切入口。
郑正打开这本污迹斑斑的笔记本,里边写满了无法看明白的文字,也有英文,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数字和代号,却没有发现任何与此案有关系的东西。
就在郑正翻来覆去查看的时候,他在笔记本的中间,靠近订书线的夹缝边,发现了用蓝色笔作的标注“代进柜费用”字样的记录。
郑正立即把目光盯在了这几个标注上,他将这一页折了一个小角边。翻开下一页,是一份没有署名的报告,通篇内容是探究如何串料,如何规避海关检查风险的分析和总结。
职业的敏感使郑正意识到万福厂深藏着极大的走私犯罪隐情。
郑正把自己的发现和想法告诉了江铁岩。江接过笔记本。
江铁岩听了郑正的分析,看了这笔记本上的内容,脸上露出一丝只有他和郑正才意会得到的欣喜,同时江铁岩终于从迷雾般的案情中触摸到了一丝线索。
江铁岩的小分队从万福厂回海关之后,经过两天对所有调查材料,和秋朴生找专家将损坏的电脑中恢复的种种数据进行分析、梳理、比对,渐渐发现了这个以多家工厂的名义环环相扣走私,以保税名义走私进口皮料,进行偷逃关税的特大走私团伙,渐渐从这些扑朔迷离的迷案中,看清楚了这一双双走私黑手在暗中操纵的踪影。
江铁岩将侦查的结果报告了大觉,大觉立即指令海关缉私警协同当地公安局,立即展开行动。
首先将万福厂的阿贞刑事拘留,同时将佳胜厂的两名经理控制。
经过一番缜密的取证、推理、求证,一直困扰专家组和缉私队的走私谜团被层层拨开:原来佳胜皮革厂利用原料(生牛皮)加工成半成品(蓝湿牛皮)与加工成成品(制成牛皮),然后通过将半成品到海关伪报成制成牛皮出口,在香港地区卸货换柜,然后再将同一集装箱的货物采用“游车河”的方式兜圈进口。如此往返反复,将同一批货物,在澳港两地来回“旅游”,从中骗取大量进口牛皮的保税额度。
然而,佳胜与万福其实是两牌一家。表面上看这是两个毫不相干的皮革加工厂,其实,都是由一个叫李远福的人操纵的走私团伙。
经过一段时间的侦破和取证,主要的犯罪事实已基本查明,该案总案值高达约亿元,偷逃应缴税额约亿元。
一个特大牛皮走私犯罪团伙终于浮出水面。
随着佳胜厂走私犯罪的伪装的外衣被一层层剥掉,越来越多的犯罪事实都暴露出来。接着江铁岩和专案组查清了万福厂在与香港转柜的过程中,走私货物案值达亿元,偷逃应缴税额为亿元。
江铁岩在摸索这一大案情时,始终将目光盯着一个反复出现的名字上,这就是佳胜厂的董事长李林。因为这个人有几个名字,有不同的身份,最终查出这个叫李林的主犯,是西桐本地人,80年代初去香港定居。可是这个人形迹诡秘,身份变化无常,就连与他一起走私转运牛皮的走私团伙的成员,都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到底姓什么,叫什么,也搞不清此人的真实面目和真实身份,也没人知道他平时居住在哪里。
江铁岩发现这个狡猾多变的走私巨头,惯于将“一厂多牌”的花招用到自己头上。难道此人就是那个叫李国福的走私巨鳄鹰狐?这个念头一旦在江铁岩脑子里出现,就无法抹去,江铁岩始终对在万福成品车间里发现的那个养狗的鹰眼男人有着挥之不去的怀疑。
当这个案子进行到最后,在全国范围内抓获了与此案有关的30多名走私分子后,江铁岩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个鹰眼男人的踪影。
接着,江铁岩与郑正专程又去了一趟万福厂,打听那个养狗的男人的去向,厂里的人几乎没有谁能对这个人说出个所以然来。
江铁岩就更加奇怪了。
江铁岩再次去到第一次进入过的牛皮成品车间,那里除了被尘土覆盖的狗脚印和陈旧的狗粪便外,什么也没有了。那间小房间里的东西仍然如初,似乎没有任何人动过的痕迹。
这个鹰眼男人到底是谁?他与多次的大案有着什么样的牵联?他与国内什么样的势力勾结在一起?
这一切疑问,在江铁岩心中如顽石一般沉淀下来。江铁岩心里想,一定要想方设法揭掉这个潜藏极深的犯罪分子的假面具
这一天夜里,祖佳和儿子正在吃晚饭的时候,打开电视收看中央台的新闻联播,节目播出了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海关总署部署的打击牛皮走私专项行动取得重大战果。西桐海关成功破获全国海关解放以来最大一起进口牛皮走私案,案值人民币亿元,偷逃税款人民币亿元,共抓获犯罪嫌疑人30余人。一个集境外供货,走私进口,境内加工内销等环节的特大走私犯罪团伙被彻底摧毁。
接着祖佳和儿子看到了电视屏幕上江铁岩与海关缉私队抓走私分子的镜头。
儿子小强兴奋异常,在屋子里跳了起来,说:“妈妈,你看爸爸……”他对着电视屏幕天真地喊道:“爸爸我是小强。”
这时,家里的电话铃响了,小强扑过去接电话,他以为是爸爸打来的,就大声叫道:“爸爸,我和妈妈正在看电视,我们都看见你啦……喂……爸爸”
小强发现对方一直没出声,他觉得这一定不是爸爸江铁岩,因为每次江铁岩打来电话,只要听见小强接电话,他首先大叫一声:儿子可是这次没有,小强委屈地喂了几声,对方把电话搁下了。小强转过头,奇怪地望着妈妈,说:“妈妈,电话里不是爸爸,我听见有人咳嗽的声音……”
祖佳站起来,满脸疑虑地搂住儿子,心里在为丈夫的处境担忧。自从上次江铁岩受伤住院,大觉关长的儿子惨死,这一切都令祖佳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她抱着儿子,沉默地望着电视屏幕,直到新闻联播结束,母子俩都一动未动。
儿子小强懂事地依靠着妈妈,他目光一直看着妈妈不开心的面容,他觉得妈**不高兴与刚才的电视新闻和接着的不言语的电话是有关系的。
就在这时,电话铃又响了,小强望着妈妈,祖佳凭直觉,她觉得这是丈夫打来的,她努努嘴,鼓励儿子去接电话。
小强犹豫地走近电话,小心翼翼地拿起电话筒,这时他听见爸爸焦急的声音:“儿子,你慢腾腾地在干什么?啊,吃饭了吗?你妈妈呢?”
小强一下活跃起来,他大声叫着:“爸爸,刚才有人打电话,不说话,我还以为是你呢妈妈不高兴了……”
江铁岩说:“儿子,让妈妈接电话……”
在祖佳和儿子收看新闻联播的同时,西桐市郊的一幢别墅里,也正在开着电视。只是看新闻的人是背朝着电视,这人是鹰狐,他正站在一张大班桌前,面对桌上铺开的一张大宣纸,做着写书法前的运气准备,当他听到电视里说:“特大走私犯罪团伙被彻底摧毁”时,他突然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他在笑声中,挥笔写下了“鹰击长空”的四个大字。
两年前8月18号这一天,是李庚牺牲的日子。李庚牺牲的时候正好25岁,8月18号也是他的生日。
李庚是江铁岩的战友,在一次与江铁岩一起追缉贩毒分子的战斗中,牺牲在走私分子的枪口下。
这个日子在江铁岩的记忆中最为深刻,也成了江铁岩心中永远的痛,因为这一天,他失去了他心爱的战友。而且最令江铁岩揪心的是:李庚在牺牲前一天,对江铁岩说,待发了工资,要为他的父亲买一副助听器,他父亲耳聋什么也听不见……
结果一个儿子的心愿最终也未能完成。
后来江铁岩替李庚买了一副西门子助听器,专程去了一趟湖北蕲春李庚的家乡,亲手将耳机给李庚的父亲戴上,他告诉痛失儿子的父亲,这是李庚早早为他老人家买下的。
李庚的父亲老泪纵横,说:“我能够听见这个世界上的声音了,但是……我永远听不见我儿子的声音了……”
自从李庚牺牲后,江铁岩最爱听那首《怀念战友》的歌。一次在海关和口岸局的联谊会上,关员们都推举江铁岩唱歌,江铁岩平时几乎不唱歌的,但是那天江铁岩唱了,他手捧一盆栽种的映山红花,花正开得鲜艳。江铁岩说:“这首歌是献给李庚的,这盆映山红,是李庚生前种的,映山红是李庚家乡山里最多的花,这盆花的花苗就是李庚从家乡的山里挖来的,李庚在去世前,躺在我的怀里,对我说,‘队长啊,我不能跟你抓走私分子了,我从家乡带来的那盆映山红拜托你,给它浇水……’李庚就这样带着对人生、对事业、对战友、对未来的无限依恋和憧憬,离开了人间……”
江铁岩的开场白,使整个晚会现场静默无声。
江铁岩唱起了《怀念战友》——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也看不到你的笑容,再也听不到你的歌声…….当我离别了战友的时候,就像那雪崩飞腾万丈,啊……..
接着会场海关关员站立起来,与江铁岩一齐唱起了这首《怀念战友》的歌。唱歌的每一个人都流泪了。
江铁岩一想起这个从湖北山区出来,在武汉上完大学,直接被海关录用的大学生,心里就涌动着极大的悲伤。
李庚生前的音容笑貌,以及他牺牲时的悲壮情景,像刀刻般地刻进江铁岩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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